“哈哈,十四弟,你這新娘子嘴皮子厲害啊,哥哥聽著喜歡!”突地傳來笑聲,九阿哥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福晉、艾薇們轉身才見不知何時一群人已在身後。


    胤禵似笑非笑難掩喜色,艾薇心下一涼,她原為快些打發了她們的話竟叫他聽了去,她膚色本羊脂如雪,自育女後,添了嫵媚,現叫那白雪襯著,艷勝紅梅,明媚不可方物。


    一陣風聲鶴唳,艾薇微微打了個寒顫,胤禵頓時緊張起來,上前道:“是不是有些冷,進屋裏吧,宴席都擺好了,就是自家常來的幾個兄弟。”說著,伸手欲攬住她。


    艾薇如未見著般,低下頭,匆匆走過,胤禵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逝。


    隔著人群,他披著厚厚的紫貂大氅,風帽將他容顏遮掩了大半,艾薇亦一眼瞥見,她目不斜視,從他身前陌然走過,原來咫尺天涯,咫尺,咫尺,便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胤禛不覺掐斷了橫枝上的紅梅,將它在掌心揉得粉碎,花液從指縫間滲出,殘紅如血。


    南軒宴廳。


    廳內一色的紫檀透雕,嵌著大紅霞紗繡花草字詩詞的瓔珞,筵開錦繡,一派富貴安逸。當地火盆內焚著龍涎香,上下丫環人等,皆打扮的花團錦簇,席上舊窯茶杯並十錦茶吊,皆已泡著上等名茶。


    艾薇才走進,隻覺得熱氣夾著那龍涎幽香,直撲麵頰,暖洋洋的一室如春,她走至胤禵身旁坐下。


    胤禵遞過一虎皮小帽,附耳輕言:“這是我從前親手打下的虎皮,找了個老師傅做的,你瞧著忻圓可會喜歡?”


    艾薇隻管低首死攥住小虎帽,他就坐那西首,兩人僅有幾步之遙地隔著,滿室啾啾,她隻覺耳中轟響,已不知此身何在。


    “哎,你們倆別在那歪歪嘰嘰的好不好,我那侄女呢,怎不抱來瞧瞧?”九阿哥衝著胤禵叫嚷。


    十阿哥也跟著起鬧,心中倒有些遺憾,可惜十四弟剛好,卻又換成八哥不能出門了。


    胤禵朗朗笑道:“那孩子雖說是冬日最後場雪時生的,卻與雪無緣,特怕冷,前剛著了些涼,下次吧。”


    艾薇聞言臉色煞白,不覺抬首望向胤禛,見他眉宇間神色錯綜複雜,他是要誤會了吧,轉念又頹然想也罷,恐是天意如此,自己又何苦叫他為難。[sjtxt小說閱讀網—.qisuu</a>]


    胤禵輕輕扯了她一下,柔聲道:“薇薇,九哥鬧著要你去一一斟酒,你要不樂意,咱們就不理他,隨他鬧去。”


    “噢。”艾薇木木地應了聲,胤禵也不明她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卻見她已起了身。


    艾薇匆匆一眼巡過,這酒還得從他那先敬起。


    窗外北風唿嘯,拍著窗扇咯吱有聲。


    胤禛一杯一杯獨自斟飲著,胸膛中有股幾憋不住要長嘯而出的憤恨,騰騰燒得他滿心鬱悶,一雙繡花緞鞋印入他眼簾,他緩緩抬首,見她雲鬢如霧,一身淡紫裙衫,腰身那裏卻空落落的,幾叫人覺得不盈一握。


    他的臉近在咫尺,唿吸可聞,艾薇腦中一片空白,咬一咬唇,本已雪白的臉,唇上亦無多少血色,聲音更是微不可聞:“四哥。”


    那一聲雖輕,卻如靜夜霹靂聽得胤禛隻覺像是窗外冰雪兜頭直澆,冷得五髒六腑瞬間透骨冰涼。


    她手已放,他未去接,‘哐啷’聲響,杯碎一地,艾薇耳中嗡嗡的迴響著碎片滾落的微鳴,隻聽窗紙上風雪相撲,漱漱有聲。


    雍親王府。


    燃燒在天際的紅霞,不知何時已散落,一種近似於絕望的殷紫塗滿天空。


    素心從窗中望出去,河塘依舊冰封,要何時才能春暖冰融。她望著幾暗無顏色的天空,悵然半晌,轉過頭來,猛見他正立在她麵前。


    胤禛擊掌讓人送上彩漆嵌螺鈿官皮盒來,打開,燦燦珠光耀花了眾人眼,他一件件取出,一一放入她幾已成空的梳妝盒裏,可惜她怕人認出,將那些首飾都是拆散了當的,縱是他也無法再尋迴。


    婢女端上藥盅,似太燙了些,安嬤嬤用銀勺輕攪著。


    “我來吧。”胤禛的聲音如水般沉靜,安嬤嬤受寵若驚的讓了開去。


    他麵對著素心,從袖中取出琉璃瓶,打開鎏金寶紐塞子,嫣紅液體傾滑入瓷碗中,他一下一下用銀勺慢慢的勻開,將瓷碗擱與她麵前。“快涼了,喝了吧。”


    “好。”她柔聲應允。


    她與他之間,藥氣靜靜地繚繞上升。


    她纖纖素手端起那還有些微燙的瓷碗,手指移摩著青花魚藻凸花牡丹紋,一飲而下。


    “安嬤嬤你們都退下吧。”素心若無其事道。


    “是。”安嬤嬤恭謹應道,眾人魚貫退出,安嬤嬤輕掩上門。


    屋內一時靜了下來,那寂靜比死亡還要孤寂。


    素心望著菱花鏡中人,挑指撫上眉稍,可有皺紋?可已老去?這世間惟有恨與情最易催人老,那她是思君令人老,還是恨已絞痛入骨,至死方休。


    她瞧著一時恍惚起來,仿佛還在阿瑪府中,明窗之下,花梨木畫琺瑯麵心案幾上鋪著畫繒,縴手執著湖筆慢慢描畫著院中荼蘼架牡丹叢,她時時停下,細細憶著,觀何處留有微疵,腕上的玉鐲偶爾磕著案幾,鏘鏘做響,安嬤嬤輕搖著團扇一旁慈祥的看著。


    從前那個杏花梨樹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哪裏去了?


    素心起了身,走去紫檀床榻,踢飛了繡鞋躺下,羅帳輕垂,四角懸著的琺瑯薰球麝香襲襲,她臉上燃出兩朵紅雲,低低的呻吟從喉中溢出,情慾似野火燎原,一發不可再收。


    他讓她服下了最烈的媚藥。


    素心扭動著身軀,烏髮散如海草般糾纏,渴望引得她那素來鎮定的手,終於顫顫伸出,滑下去......


    胤禛這才起身,取出絲絛,冰冷的手指如鐵般鉗住她下滑的手,不緊不慢地將她雙手雙腳懸吊在柱角,牢牢地打上了結,她無力掙脫,無望地狂扭腰肢,雙腿痙攣著開合,白緞床榻上漸有水痕,他端坐一旁,冷漠的瞧著。


    她媚眼如絲,香汗淋淋,邪邪一笑,如蟄伏的毒蛇,猛然出擊:“你今日又見著她了,可惜他們倆顛鑾倒鳳,你卻還要在這熬著......”


    胤禛置若罔聞,那刻,即使心已如杯般碎裂,還需勉強自己帶著笑,在眾人眼前,目送著她一步步走出他的視線,也許痛到了極處,知覺反倒遲鈍。


    素心喉嚨中的咆哮漸漸無力成嗚咽......


    夜色中,幽幽傳來裊咽唱腔,一曲牡丹亭?尋夢,女子嗓音尖細:“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接連數日,濛濛細雨終於帶來了春日的氣息,密密斜斜,溫柔得如同情人間的呢喃。


    胤禛站在荷畔邊,風拂千頃碧波蕩漾,傅鼐見他神色尚好,趁機勸道:“爺,線奴傳皇上不喜您和三阿哥過分沉溺於私下喜好之事,那三阿哥近日已大大減少了與文人往來,爺,您看這天又飄著雨的,柏林寺還是不去了吧,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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