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道姐姐學識好,可這迴啊——”年佩蘭頓了頓,“是連姐姐也騙過去了,我可就更放心了。”她見耿碧瑤還將那龍膽草放唇邊輕嗑了下,似更堅持般,便伸手取了過來。“這叫桃兒七,製幹後,別說是樣子,就連它初入口的味都與那龍膽草是一樣的,非得要那畜生嚐了,才知一樣是要它生,一樣是要它死。桃兒七初服倒也能叫人瀉濕熱,隻是慢慢便會叫人水瀉,血瀉,再停不下來,瀉到她虛脫——死為止。”


    耿碧瑤完全聽呆了,背上涔涔冷汗,結巴道:“可,可要真死了人,那那總查得出來......”


    “到那時又管咱們什麽事,就算真查出來又怎麽了?那藥方是太醫們自個開的,藥材是他們親手配的,藥湯是手下的藥童煎的,就算查了出來,他們有什麽證據說是咱們做的手腳?我還說是他們自己兩隻眼珠沒長好呢!何況,那太醫敢和爺說是因為吃錯藥了嗎?那擺明了不就是他們的責任了?他們隻會說宛琬體質有異與常人,原先舊毒並未除盡什麽的一堆理由。”年佩蘭冷靜道。


    耿碧瑤咽了口口水,抓緊衣襟,緊張道:“可要是太醫不這麽說呢?上迴她差點死掉你沒看見爺那要吃人的樣子?”


    “真不知說你什麽好,”年佩蘭搖搖頭,麵露不屑道:“就是有了上迴的事後,你沒瞧見現在那宛琬開方從來都是七堂會審的,哪個太醫也不挑頭做主,都是大夥商量著來的,不就想萬一出了事,好法不責眾。真到了那時,太醫們眾口一詞,王爺還能把他們全殺了不成?那些老狐狸們精著呢,早防著這天了,成天介說宛琬身子異與常人,我就看不出她和常人有什麽不同,還能是仙女下凡過不了塵世的日子不成?不過是一群庸醫早早預備著藉口。”


    耿碧瑤聽她說得也有理,不由點了點頭。她瞧年佩蘭炯炯目光緊盯著她,頓時,不詳的預感襲來,這下她才算全明白了過來,目瞪口呆道:“你,你不會是要我去放藥吧?”


    年佩蘭並未答她這話,端起茶碗,輕呷一口,這才緩緩道:“我倒有一事忘了問姐姐,前些日子哥哥從川中帶信來,說這世上人才易得,可難覓貼心可信的人。當時我就想著以姐姐這樣性情和善,做事沉穩的人,她兄弟定也錯不到哪去,肯定是個辦事實心之人。隻是不知姐姐可捨得讓家中兄弟去那川蜀之地任個一官半職的,所以也不敢莽撞地和姐姐商量。”


    耿碧瑤眼睛放亮,聽得心裏一動,她家中兄弟迴迴抱怨她不去求爺給謀個好差事,可他們哪知爺那是好開口相求的人麽,更何況這一年裏頭爺根本就不常來了。她也常聽人講那年羹堯年輕有為,是在皇上麵前都得寵的人,想必跟著他辦差以後定有出頭之日。


    耿碧瑤這眉眼變化的一舉一動年佩蘭可都緊盯著,她言有深意道:“如姐姐願意,今後咱們就真正是一家人了。我也不怕和姐姐說實話,我與宛琬素來不合,若要多打聽兩句,別人定然起疑。可姐姐不同,你與人和善,身子又一向不好,一年四季總斷不了藥,平日裏也好自個配些個草啊藥啊的,常去額椅殿的,又有誰會多說兩句?辦那事最妥當的人選啊還非姐姐不可。我心裏也想著是萬無一失的法子才敢來和姐姐商量。我知道姐姐心善,可就算你不計較,也得為自己肚子裏的主早做打算才好呀。”


    耿碧瑤雖說也嫉妒那宛琬,可憑心說,她還真是沒想過要去弄死她,可在這世上誰又能全按自己心意活著,而不做一點違背良心的事呢?這府裏雖隻有李淑雅生有阿哥,可最有勢力的還屬福晉和年佩蘭。那福晉自然是和她親侄女聯手,根本不會視旁人為親信。而年佩蘭素來就比她要強,她知道年佩蘭是有些瞧不上自己的,可這樣正好她也不會提防著她,反而有什麽好事還會分她一羹。年佩蘭的手段她也算是領教了,單是這用桃兒七去換下龍膽草,定是她背後有高人指點,早布好了局。若自己壞了她的事,隻怕便是與她背後整個勢力做對。自己一人在這府裏勢單力薄,倘若這迴真能一舉生下男丁,則更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趁此與年佩蘭坐一條船上也好,她想著便橫下心來與年佩蘭細細商量。


    迴說眾人散了後,李淑雅逶迤進了她院中角門。才至廊簷,已見她房裏丫鬟等在那,見她來了,上前笑迎道:“主子,惠靜師太在裏屋已等了好一會。”


    李淑雅聽見是她來了,眉色一喜,忙向屋裏走去。說起與這惠靜師太的緣分,還是她滑胎那年,事後雖設了祭壇,請眾和尚念經,超度亡魂,可“五七”後自己仍是夜不能瞑。聽人說靜月庵中留有菩薩貝葉遺蹟最是靈驗,她去庵裏待了幾月才漸緩了過來,從此信佛之心便更誠些,與庵中老尼惠靜結下因緣倒也常來常往了。


    李淑雅入屋後,打發了眾人,隻讓秋梨去擺了茶碟子來。


    李淑雅向惠靜問道:“前日我讓人送了八百錢去,在菩薩跟前供上,你可收了沒有?”


    惠靜道:“早已替你上供了。那孩子前世也沒投錯胎,虧得福晉心善,都這麽久了還念念不忘。”


    李淑雅嘆口氣道:“阿彌陀佛!你是沒看見那情形,都已經是個有鼻子有眼睛成型的阿哥了。我手裏但凡從容些,也時常的上個供,求個心安,隻是常心有餘力不足。你別瞧我頭光麵滑的,這裏頭已是五癆七傷了。”


    “這倒是,大有大的難處,指望著你的人也多啊。可你隻管寬心,府裏雖說現那兩位都有喜了,可是不是阿哥還說不定呢。再說了,就算都是,還不是這房裏的阿哥為長嗎?等熬到他大了,那時你要作多大的功德不能?”


    李淑雅聽她說後,淡淡苦笑著搖頭道:“罷了,罷了,可別再說將來的事了。就是如今這樣兒,弘時算這府裏的獨根苗,也及不上那屋的一根手指頭呢。”她一麵說,一麵指了指那腿。


    惠靜會意,便道:“可是大福晉的侄女?腿瘸了的那位?我才進院就聽人說了。”


    李淑雅唬的忙搖手兒,起身走到門前,掀簾子向外看看無人,方進來同惠靜悄悄附耳道:“提起這主兒可了不得,是半句閑話都不能說的。也不知那位是怎麽想的,趕情她自個養不出了,讓她侄女來獨霸著也好。”


    惠靜瞧她眉色帶有恨意,便探她口氣道:“誰不知你心最善,氣量也大,原不是見不得人家好的主,還不是被她送的那盆迷迭香傷透了心。”


    李淑雅拜手道:“天可憐見,總算遇著個明白事理說公道話的了,可又能怎樣呢,那樁事是連提都不能提,我心裏憋屈呀。”


    惠靜鼻中一笑,過了半晌才道:“不是我說句造孽的話,就是佛家也要講個因果報應的,明的不敢怎樣,暗裏也就算計了,何還用難受委屈到如今!”


    李淑雅一聽這話裏別有深意,便順著問道:“她們楞是讓條人命沒了,可不就沒報應,隻恨自己沒本事。你若教我個法子,讓那地下的人安了心,我大大的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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