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明亮裏頭也帶著傷,今日他跟魏國公的結局,早在賀明睿選擇那條死路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可是真到了今日對峙的時候,賀惜朝的心已經很痛。魏國公閉上眼睛,哽咽道:“他死了,今年老夫六十八,白發送黑發,惜朝,你可考慮過祖父能不能承受?”“考慮過,不然我不會在這裏。”賀惜朝抬起手,跟著抹了一下眼睛,“還是那句話,我問心無愧,我沒有害他,自己咎由自取。您若是不能諒解,那麽……”賀惜朝想了想,“……就這樣吧,兩年內我估摸著不會迴來了,您保重。”他抬起手行了一禮,然後就下了長亭。“惜朝少爺。”賀祥在亭外喊了一聲。賀惜朝笑了笑道:“祥爺爺,國公爺就拜托您。”“哎,老奴遵命。”賀祥迴了一禮。賀祥走進長亭,看著賀惜朝帶著阿福重新上了馬車,整個使團再一次出發。賀祥歎道:“國公爺,我們也迴去吧,大少爺的後事還得您在場。”魏國公看著使團慢慢遠去,忽然問道:“阿祥,你說是不是老夫錯了?”賀祥想了想說:“老奴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魏國公搖了搖頭:“子不教,父之過,明睿是我沒教好。老夫能指責誰,隻有自己啊!”……清正殿內,內侍一一地稟告。天乾帝聽著黃啟送去了些高手和三百護衛,不禁心下嗤然。心尖尖要去那麽遠的地方,那傻小子怎麽可能一點準備也沒有,若不是太子身份使然,怕是連自己都得鑽進行囊裏一同走。天乾帝心裏很是不屑,於是問道:“他就沒話帶給太子?”“呃……奴才追問兩邊,小賀大人才隨口說了一句請太子殿下好好做個太子就好。”這個就讓帝王微微有些不太高興,不過他也沒什麽好說,便擺了擺手,讓人下去。內侍卻道:“皇上,小賀大人雖然沒話給太子殿下,不過卻準備了一份折子讓奴才呈給皇上。”天乾帝聞言有些意外,黃公公取了過來,他便翻開來細看。這一看,神色卻深了。黃公公道:“皇上,太子來了。”使團離京之後,蕭弘就被放出來。他拐著腳,在小墩子和小玄子的攙扶下,一步一步挪進清正殿。天乾帝昨晚沒怎麽合眼,精神不濟,今日的早朝暫時停了。此刻,他放下折子,從黃公公手裏端過濃茶,聽著底下蕭弘慢吞吞地跪下,接著再齜牙咧嘴嘶嘶響地磕了一個頭。“給父皇請安。”蕭弘說完就是啊喲一聲。黃公公端著凳子就等在一邊,一直等天乾帝喝完茶,才聽到一聲漫不經心的“平身”,於是趕忙把凳子放好,扶著蕭弘坐下來。“皇上,要不請太醫給殿下看看膝蓋兒?”他小聲地請示道。天乾帝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瞧著那神情分外委屈的蕭弘,不禁冷哼一聲道:“看什麽看,不是很能嗎?就該長點教訓,省的無法無天,胡言亂語。”蕭弘聞言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沒有眼淚的眼睛,委委屈屈地說:“娘不在了,爹也不疼,我怎麽這麽可憐呢?”黃公公差點噴笑出來。“連個大夫都不給請,接下來是不是飯也沒得吃了?”蕭弘作勢摸了摸肚子,“空城計鬧好久了。”天乾帝額頭的井字頓時蹦起。“老奴這就讓人端進來。”黃公公連忙就下去了。“沒臉沒皮。”天乾帝瞪了他一眼,不過倒也沒反對。頓時蕭弘嬉笑道:“在您這兒要啥臉,爹,您還生氣啊?”他端起屁股底下的凳子一路挪到帝王身邊,一把掀起褲腿兒,露出青腫的膝蓋,湊到他爹麵前,可憐兮兮地說:“顏色都變了,腫了老大一圈,估摸著走路都困難,爹,您不心疼嗎?”感情剛才挪凳子很暢快的兩條腿不是蕭弘的?天乾帝乍然看到這片青腫,還小小地內疚一下,但轉眼一想方才頓時覺得自己浪費感情。不過蕭弘既然已經遞了台階過來,他也不好不下,於是道:“那就老實點,少給朕出幺蛾子!你說從古至今那麽多太子,哪一個像你這麽不省心?”“嘿,這話兒子就不認同了。”蕭弘腦袋一揚,很自豪地拍著胸脯道,“那您說全天下那麽多太子,哪個像我這麽貼心的?說來,今日惜朝離京,兒子都沒鬧著要去送行,要好長時間見不到麵,我這心啊……都沒敢表露出來,讓您為難。”“嗬……”天乾帝冷笑一聲,覺得聽到了一個好笑話,“你現在也可以追過去!”“您這話說得也太賭氣了,我要是去了,您得打斷我的腿。”天乾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知道就好。”正說著,黃公公就帶著人捧著早膳進來了。瞧著蕭弘空出一張肚子,吃得香噴噴的模樣,天乾帝忍不住道:“早點吃完就滾吧,朕頭疼,看見你就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