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人聽了半晌也沒反應是什麽事來,隻見邊上的公公湊過來小聲地說:“大理寺呈上的去年案卷匯總之中,太子殿下……咳咳,怕有差錯,皇上便讓殿下自己來找卷宗看。”其實是在邊上挑毛病,還吧唧吧唧個沒完,天乾帝聽了一會兒就聽不下去,圖個清靜就打發到這裏來了。黃大人一聽,頓時板起臉,對蕭弘恭敬道:“那殿下接下來可一定要仔細看看,若有差錯,那就是下官失職。您放心,一定給您看所有的卷宗,絕不會有任何隱瞞。接下來一月,下官定當陪伴殿下左右,隨時為您解惑。”此言一出,一隻手顫顫巍巍地從桌子上升起來,隻聽蕭弘抖著聲音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黃大人……”他抬起腦袋,滿臉欲哭無淚地說,“孤嘴上沒把門,你又不是不知道,真不是質疑你的辦事能力啊,黃大人!你相信我,絕對是父皇嫌我煩了,就是找個地方讓我蹲著,你實在不用那麽較真的!”然而黃大人依舊無動於衷:“殿下放心,臣定然盡心盡力!”蕭弘頓時跳了起來:“不,孤會死的!”“這個字眼殿下可不能隨便掛在嘴上,實在不吉利了些。”黃大人一板一眼道。“你怎麽這麽冷酷無情啊!惜朝……救命……”賀惜朝也當做沒聽見,跟黃大人行了一禮:“那下官先行告退。”送蕭弘來受罰的內侍也跟著說:“雜家也先行迴宮複命了。”黃大人還禮:“賀大人、公公慢走。”這兩人剛離開不久,一個小吏就領著兵部庫部郎中走了進來。“黃大人。”庫部郎中一看,蕭弘居然也在,心裏頓時一喜道,“參見太子殿下。”有氣無力地太子掀了掀眼皮,嘴裏哼出一個字:“嗯。”庫部郎中納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位殿下究竟是怎麽了。黃大人此刻大概能體會到賀惜朝的不容易了,學著樣子沒搭理他,直接問道:“魏國公可是有事?”黃大人這麽一說,庫部郎中便將皇城軍分批分庫領走大量火油一事交代了。“黃大人,若不是咱們尚書大人命下官清點,此事當真不容易被發現。”庫部郎中道,“茲事體大,還請黃大人調查此事。”“皇城軍要那麽多火油做什麽,燒房子嗎?”邊上的蕭弘忽然問道。黃大人想了想,便問:“太子殿下,不知是否是皇上有……”蕭弘搖了搖頭:“孤可沒聽父皇提過,不過黃大人說的也是,來人。”小墩子立刻走了進來:“殿下。”“你進宮一趟,跟黃公公說一聲,看看父皇是什麽個意思。”說著蕭弘撇了撇嘴,“另外別忘了說,兒臣本來是要親自進宮麵聖的,可惜如今被罰了,來不了,請他老人家多擔當。”黃大人聽此清咳了兩聲,臉上帶了絲忍俊不禁的笑意。“快去快迴。”小墩子領命立刻就走了。宮裏來迴,不到一個時辰,小墩子就迴來了,同行了還有之前陪著蕭弘受罰的公公。他說:“太子殿下,黃大人,皇上說不知此事。”黃大人頓時皺起眉來,隻聽見這個公公又道:“皇上口諭。”蕭弘跟黃大人一同跪了下來。“命大理寺暗中查清火油去向,太子從旁協助,不得有誤。”“臣領旨。”“兒臣領旨。”蕭弘微微一勾唇,接著看向大理寺卿,“那個……咱們正事比較重要,這卷宗迴頭再看,行嗎,黃大人?”蕭弘睜大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整齊八顆牙,神情之中特別期待,看著就分外討喜。大理寺卿在蕭弘類似於撒嬌之中忍不住長長一歎,心說皇上為何如此喜愛太子,他大概是清楚了。“太子殿下說的是。”今日星月燦爛,是難得好天氣。月光灑下一片銀輝,這樣的深夜,就是不點火把也能看得清周圍。園子門前紅色的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印著上頭秋園二字也跟著搖晃。寂靜之中,卻忽然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仔細看,卻發現有點點人影正在園子裏進進出出。他們手上似乎拿著水桶,正往一間間屋子的窗戶、門框、甚至簾子上潑著裏頭的水,甚至連同一處早已幹涸的水井之中都不忘倒上。仔細聞,空氣中迷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顯然這並不是水,而是另一種要命的東西。一個頭領模樣的人,鼻尖係著白巾,正壓低聲音喊著:“動作快一些。”這個園子裏修著一排漂亮的屋宅,間隔而開,似乎住了不少人。然而此刻如此大的動靜,那些人卻一動不動,依舊雙目緊閉躺在床上,就是身旁的被褥被潑上了東西,浸染到他們的身體,都沒有醒來的跡象。燈火太昏暗,看不清這些人究竟是什麽模樣,瞧著露在外頭的手,似乎很年輕,隻是上麵痕跡,就是再昏暗也能看出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皇城軍的任務便是守衛京城安全,夜晚巡街是其職責所在,然而奇怪的是這一片少有人住,可來巡視的皇城軍卻來來迴迴逗留在此處。隻是一般人不會注意這些,除了……“啊喲,剛好趕上了,嘖嘖,一看就有鬼,這是要燒園子啊!”蕭弘摸了摸下巴,用胳膊肘了肘旁邊的大理寺卿,“這哪兒,黃大人,你說裏頭藏了什麽,非得要燒得這麽幹淨?”他吸了吸鼻子:“這麽遠都聞得到,估摸著所有的火油全交代在這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