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惜朝道:“你不是擔心無人做這吃螃蟹的第一人嗎,讓鹽商來如何?”“因為引窩?”賀惜朝點頭:“茶,絲綢,瓷器……各個名錄,都不像鹽那樣必須先向朝廷購買許可才能經營,所以若不是他們自己願意,朝廷便強逼不了。可是鹽商……”賀惜朝神情一暗,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冷笑:“他們若是不想走邊貿,不想交那兩成的稅,可以,換個願意的人來便是,得朝廷之利,為朝廷辦事,誰能說個不字?販鹽三年,便可富甲一方,誰都知道鹽乃暴利,眼紅的人多了去了。”他說著看向蕭弘,眼中鋒芒一露,帶著誌在必得:“你不是想要動用太子的身份嗎?那就動吧,鹽商們為了引窩已經在走動關係,我讓二師侄暫時壓住,不過憑他的身份是壓不了多久。所以勞煩太子殿下出馬,把引窩攥緊了,無論是誰也別想從你手中得到,拖一段時間自然就有聰明人來找我了。”賀惜朝清清淡淡的話語中,那令蕭弘萬般抓狂,連帝王和閣老都想不出招來的難局,就這麽輕易地被解決了。他眼中的那抹自信,配著嘴邊淺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猶如璀璨之星,讓蕭弘看得簡直移不開眼睛,心髒砰砰砰直跳。這樣的惜朝,蕭弘自問怎麽能放開手?絕對不可能啊!為朝廷販鹽,其實沒什麽要求,隻要資本雄厚,能付足夠的窩價和引價,按理就能得到引窩和鹽引。隻是為了方便朝廷管控,鹽商的數量就有定額,引窩自然也就隻有那麽幾張,這就意味著僧多粥少,有錢也買不到。是以鹽商的背後總有朝廷大員或者勳貴靠山,然而再怎麽硬的關係,放到蕭弘這個太子麵前,就都不夠看了。若要彈劾太子以權謀私,可這些鹽商試問哪一個沒有賣過私鹽,幹過朝廷不允許的事,隨便抽出一件,取消他們的鹽商資格實在太容易。“孤可沒說不給鹽商活路,著急什麽?不過是聽說求引窩的人太多,孤就下令讓人好好再看看,挑出那些更誠實守信,奉公守法,遵循朝廷政令的商人,有錯嗎?”“太子殿下忽然間管起鹽科來,實在有些意外!”“所以儲君難當嘛,孤看見不管吧,愧為太子,瞧見了管吧,又嫌手太長,父皇,兒臣也太難了吧?”蕭弘這麽一問,頓時朝臣都不說話了。那彈劾之官在天乾帝的目光下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額頭汗津津。蕭弘一撣袖子,笑眯眯。所以這引窩,該壓還是得壓。太子之言,奉公守法,遵循朝廷政令,什麽意思,漸漸的,有人迴過味來了。而萬眾矚目的邊貿討論會議也就到了。第270章 在商言商此乃鴻臚寺驛館外臨時搭建的一處會場, 能同時容納百餘人入座,便是為了今日的會議準備。門口設有簽到人員和整整齊齊的皇城軍, 以及宮中指派的禁軍。就這陣勢,一般人真不敢造次。來人通過指引到達簽到處, 便有長桌後的鴻臚寺小吏問:“有邀請函嗎?”“有, 請看。”這位蓄著胡子的小吏查看了邀請函一眼, 然後點點頭, 將邀請函遞了迴去,接著又問:“籍貫、姓名、行業?”幾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猶豫:“這是……”“人數太多了,做個身份牌, 便於辨認。”那蓄著胡子的小吏脾氣還挺好,笑著解釋, “沒別的意思, 請大可放心。”“原來如此,我乃蘇州程家之主,程茂,做著綢緞布匹生意。”一位髯須黑發的老爺拱手道。“蘇州、程茂、綢商。”那胡子小吏重複了一聲, 接著邊上的同僚立刻執筆在一個折彎的木牌上寫了什麽, 然後遞到了旁邊等候的另一位年輕小吏手上。“待會兒你們就可以跟著他進去了,地方有限, 每一家隻能進去兩位。”胡子小吏說著接著取出一份卷軸,快速地寫明籍貫和行業,接著指著姓名那處說, “程老爺來簽個名,然後就能進去吧。”隻有兩個人,程家家主便隻帶了自己的兒子。室內的布置參照後世的企業會議安排,一座一椅,並行而設,上麵放著文房四寶和一盞茶,每隔一張桌子上還擱著一份係著抽繩的文卷。那年輕小吏端著身份牌帶著他們到了某個座位道:“兩位來的最早,你們就坐這裏吧,視野好。”“多謝小哥。”程家主拱了拱手,而程家少爺不露聲色地遞上一個荷包,笑問,“敢問小哥,這位置有何講究?”那小吏收了下來,臉上笑容不免燦爛了一些:“這一片轉為綢商而設,旁邊那一片則是茶商,再遠一些就是瓷器,後麵的是鹽商……反正都劃定了區域。”他將身份牌擱到了桌上,名字朝外:“大人們還沒來,兩位先稍坐一會兒喝喝茶。”“多謝小哥。”“無事,若要添水,喚一聲便可。”程家主聞言坐下來,不過他看著桌麵上的文書,又掃了一眼別處,不禁麵露疑惑。這文書看著還挺厚,不知道裏麵寫了什麽。那小吏瞧著他的目光於是介紹道:“此乃本次會議的說明,桌子上的都一樣,每家一份,兩位不妨可以先看看,待會兒討論起來也能知道個方向。”“這想得真是周到。”程家主讚歎了一聲。小吏笑了笑說:“都是大人的吩咐。”說完便下去了。程少爺拿起麵前的文卷,然後抽出繩子,打開來一看,發現裏麵居然還夾著十幾張文書,整整齊齊地疊放,他隨意地拿起一份,看了幾眼,頓時驚訝地喚道:“爹,您看,這說的就是邊貿細則啊!”文卷的每一份篇幅有長有短,字跡統一並不大,不過分段添序之下,看得倒也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