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端端正正地跪著,想了想,又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然後才一聲不響地等帝王駕到。天乾帝走進殿內,賀惜朝如其他人一樣跪了下來。而蕭弘聽見聲響迴過頭來,給了帝王一雙微紅的眼睛,以及傷感未過的目光。“聽人稟告你在坤寧宮一直沒出來,朕便來看看,弘兒,已經勞累了一日,皇後若是見到你這樣,她定然心疼。”蕭弘低聲說:“兒子大好的日子,娘不在,馬上又要走了,明年的怕是無法來看她,就想多陪她說說話。”天乾帝點了點頭,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蕭弘,接著目光看向畫像,如麵對常人一般說:“嘉怡,如今你該放心了,我們的兒子他是個有擔當的,青出於藍勝於藍,比朕出色,你定要替朕看好他啊!”他說完,又揉了揉蕭弘的頭,安慰道:“你的孝心,皇後定然感覺的到,她在天有靈,會保佑你平安迴來的。那時候,你再過來看她吧。”蕭弘“嗯”了一聲,然後伸出手給帝王。天乾帝瞪了他一眼,不過卻拿他沒辦法,隻得將這個寶貝兒子給拉起來。蕭弘仿佛占了便宜似得笑嘻嘻,看得帝王啞然失笑,然而目光往下一瞥,落在了地上的蒲團上……一直沉默著當雕像的賀惜朝有感而發地看過去,對著那並排雙列的蒲團,驟縮了瞳眸,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全身僵硬。“父皇,不走嗎?”蕭弘拉了拉帝王的袖子,似不解地催促道,“兒子一整天都沒好好吃東西,跑東跑西,簡直要餓死了!天哪,這個冊封大典還是簡陋版的,要是全禮數下來,豈不是得去半條命?”“按理還得上宮牆,受百姓參拜,集三軍,受將士叩拜。如今時間緊迫,就都免了。”天乾帝收迴目光,側過頭說:“知道累,還賴在這兒不走,非得要朕來請,你說你這是什麽毛病?”“哎呀,您這就別計較了嘛,對了,晚宴什麽時候開,我餓地簡直能吃下一頭牛,真的,您別不相信。”天乾帝非常肯定地說:“不,以你的飯量,綽綽有餘。”“兒子怎麽感覺這不像是誇獎啊?”“很有自知之明,你啊,也就朕養得起了。”蕭弘:“……”不是說能吃是福嗎?父子倆說笑著走出坤寧宮正殿,仿佛沒有發生任何事。而賀惜朝則默默地跟在蕭弘的身後,快要走出大殿的時候,他最終還是忍不住迴頭看了眼那兩個蒲團,上麵還留著跪過的痕跡。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咬了咬唇,懊悔地收迴視線,然而卻沒想到,在轉迴頭目光直視前方的那瞬間,恰好對上了天乾帝的目光。冰冷的,充滿探究。作者有話要說: 賀惜朝:我覺得完了。……第241章 宣召敲打今日的晚宴, 即是慶賀蕭弘冊封太子,也是為三軍送行。本該是普天同慶, 開懷暢飲的日子,不過因為北境危機而蒙上了一層陰影。不管是誰, 都相當克製。隻是席上大概沒有誰比賀惜朝更加坐立難安, 每當帝王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看過來, 他雖然麵上若無其事, 可心中卻是擂鼓聲聲。還有三日,大軍便要出發了。好在一切風平浪靜,轉眼就到了最後一日。今日禮親王府設宴,帶領所有的皇子為太子殿下踐行。兄弟之間的宴請, 蕭弘推不了,便問道:“惜朝, 你要一起去嗎?”賀惜朝在做最後的出發前檢查, 聞言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不去,外麵冷得很。再說你們皇子之間的宴會,我去做什麽,看著你們吃飯?”蕭弘想想也是, 於是說:“那你忙完, 休息一會兒,這兩天我的事兒倒是少了, 你卻忙得跟什麽似得,有些事讓下人們去辦,別親力親為。”賀惜朝點點頭:“我心裏有數, 待會兒出門衣裳多穿點,外頭下雪了。”蕭弘嗯嗯了兩聲,左右一瞧,就小墩子在跟前伺候,賊膽兒頓時起來,拉過賀惜朝就低頭親上了一口:“乖,等哥迴來,咱倆一塊兒午睡。”賀惜朝一個白眼翻給他:“注意點吧,別臨走前還陰溝裏翻船。”雖然這船可能已經翻了。蕭弘乖順地放開手,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走了。賀惜朝站在窗邊,看著蕭弘帶著人朝大門而去,在薄薄的雪地裏留下一串腳印,不禁長長地一歎,慢慢坐下來。他將手頭上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一丟,手心裏捧著一杯熱茶,看著窗外的雪花,暖著手靜靜地發呆。這天氣是真的冷,很難想象北邊又是怎樣惡劣的環境,怕是還沒上戰場,士兵們就得凍傷一批了吧?“小玄子,去將尤子清叫過來。”他最終還是一個放心不下的命,今年秋收的棉花已經送往了江南尤家,這棉衣雖然趕不上這次的戰爭,可越早做出來,對戍衛邊疆的士兵總是多了一份過冬的溫暖。若是蕭弘抗敵成功,北境將士便是他的勢力了。小玄子領命下去,沒過多久,便見到雪地裏走來幾個身影。賀惜朝透過窗子,定定地看著,待到臨近,看清來人,刹那間,那把懸在頭頂利劍終於落了下來。卻是清正殿的內侍帶著兩個禁軍在常公公的陪同下走向這邊。此刻,賀惜朝手心裏的茶盞明明還是溫熱的,卻不知道為何汲取不到任何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