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惜朝搖頭,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他怎麽會不喜歡,隻是他不知道蕭弘有沒有想過,這已經太過了。君臣,兄弟,摯友沒有哪個關係會一輩子將人拴在一起。他說:“我雖然很高興,可我似乎不能住進來。”蕭弘不解,“為什麽?”賀惜朝看著這間被精心準備的寢殿,有些移不開眼睛,他輕聲說:“我不知道我該以何種身份住進來。”“你是我伴讀呀,咱們一塊兒長大,比兄弟還親。”賀惜朝迴過頭,看著不假思索的蕭弘,提醒道:“伴讀已經結束了,做兄長的也不會將弟弟一直擱在身邊。”蕭弘急了,“可我不想離開你,惜朝,咱們分開一個月,我都很想你。感覺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定,靜下心來做事情。”賀惜朝失笑,“那也太依賴我了吧,你都長大了。”“難道你不想我嗎?不想跟我在一塊兒嗎?”蕭弘一問,賀惜朝頓時就愣住了。賀惜朝沒有肯定地迴答他,讓蕭弘那一顆興奮火熱的心被澆上了一抔冰水,冷卻下來,他受傷地說:“我本來以為你跟我一樣,急切地想要見到我,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一廂情願。”賀惜朝迴過神,忙道,“不是,我也挺想你。”“肯定沒有我想你想的那麽多。”蕭弘嘟囔著有些怨念,更多的則是泄氣,他撓了撓頭,不知道拿賀惜朝該怎麽辦,“其實我也很疑惑,我把你當弟弟,可好像又不僅僅是弟弟,做朋友吧,朋友對於我倆來說不夠親近。我隻要想到將來咱們會分開,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就特別難過,惜朝,我暫時也想不明白該把你當做誰。不過,你不能說話不算數。”“什麽?”蕭弘憤憤道:“是誰說的等王府建好了要常來我這兒住的!我屋子都給你留了,結果你轉頭就不認!”“……”賀惜朝居然無從反駁。蕭弘冷笑道:“我還記得從宮門口背你迴景安宮的時候,你是怎麽讓我保證的?”蕭弘眼裏帶著控訴,然後學著賀惜朝那奄奄一息的模樣虛弱著說,“表哥,那累了也別放開我,好不好……”蕭弘聲情並茂,一下子喚醒了賀惜朝的迴憶,他站直身體,吸吸鼻子,委屈地說:“我一點都不累,結果你一好倒是先放手了!對得起我嗎?”不是,賀惜朝覺得自己有些糊塗,那時候這麽說是這個意思嗎?是希望這份信任和關心不要隨著時間推移而改變吧,跟住不住進來有關係嗎?可是此情此景,賀惜朝潛意識裏覺得他不能跟蕭弘爭辯,越辯越會顯得自己理虧。蕭弘一見賀惜朝居然沒有給自己辯解,反而沉默下來,頓時來勁了,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畫本子裏被拋棄的妻子角色,又恨又怨道:“君若不離,我定不棄……你來景安宮的第一天就跟我約法三章,我是一直銘記於心,從來沒想過離,你倒是好,自己先忘了個一幹二淨,惜朝,你怎麽能這麽傷我的心呢!”“……”要不是蕭弘人高馬大,不是個姑娘,賀惜朝覺得自己妥妥就是個背信棄義的負心漢,活該跪上一天一夜搓衣板的那種。賀惜朝毒舌了蕭弘六年,頭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再想想梁國公府那位等著相親的姑娘,忽然心裏發虛,他都不敢告訴蕭弘了。最終他妥協並且順毛安撫道:“對不住,表哥,是我想得太多,辜負了你的情誼,你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好不好?”蕭弘內心瞬間冒起了開心的泡泡,情不自禁地就要裂開的嘴角,他勉強壓下即將表露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甚高興地問:“那住不住?”“住,都聽你的。”蕭弘狐疑地看他,“沒騙我吧?”“這有什麽好騙?”賀惜朝看著屋內的格局,越看越喜歡,就是旁邊之人無理取鬧的本事漸長,還有點疑神疑鬼,便斜眼睨了他一下,玩笑道,“一旦住進來,我可就不出去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別到時候成親又嫌我礙事,這些話我可是會一並還給你的。”蕭弘哼哼兩聲,嘴角終於放心地翹起來。“行了,去看看別的地方,待會兒我還有點事。”“什麽事?”“我要出的那份複習資料編好了,約了羅黎在求知書齋見麵。”蕭弘吃驚,“那結巴的胖子你真弄進王府當賬房管事呀?”賀惜朝停下腳步迴頭看他,“他為人真誠,理賬本事一流,能夠勝任,你有什麽意見嗎?”“你決定的事,我哪敢有呀。”蕭弘嘀咕道。賀惜朝笑了笑,“沒有最好,你要是沒事,那就一同去見見他吧,以後他可是你下屬了。”賀惜朝這麽一說,蕭弘就高興了,他今日特地空出一天來,就是要跟賀惜朝在一塊兒,去做什麽他其實沒意見,隻要賀惜朝不丟下他,去見個死胖子也不打緊。王府前殿之後就是後院,女眷住的地方,後院相比前院顯得婉約如畫,亭台水榭,長廊蜿蜒,一山一石都頗為講究,後院還有個湖,通著活水,粼粼波光,中間有個湖心亭,賞雪看景怡然自得。“如今是冬季,草木凋零,梅花新栽也沒什麽看頭,等明年開春,殿下就能欣賞美景了。”內務府監工的官員陪亦步亦趨地跟著蕭弘,一邊介紹著。蕭弘對這些不講究,便無所謂地點著頭,正好前麵園子裏工匠正合力在安放一塊大石,造型看起來倒不錯,便問:“打哪兒來的?”“殿下,這可是太湖石,底下的人瞧著模樣獨特,放在您的園子裏正合適,便買了來,您瞧著可好?”“挺好。”賀惜朝看著倒是挺滿意,不過他問,“得多少銀子?”“這個……”官員訕笑了一聲。蕭弘看過去,“多少?”“差不多……一萬兩。”“什麽!”賀惜朝驚訝的時候,蕭弘就跳起來,他指著方才還在說好看的太湖石道,“就這麽塊破石頭,值一萬兩?”“啊喲,殿下,這可是從蘇州運過來的,路途遠,石頭重,還得保持太湖石的獨特造型,可不就貴了嗎?”“滾,當本殿下那麽好糊弄?這可是一萬兩呀,那石頭都能用銀子堆起來!”蕭弘越看越覺得不值,“買塊石頭難不成特地跑一趟蘇州,一來一迴王府都能修好了,騙誰呀?”那官員瞧蕭弘跳腳,便哄道:“我的殿下呀,您又何必糾結在這塊石頭上呢?您瞧瞧王府的格局您可喜歡,這一山一水能入您的眼嗎?眼看著就要完工了,您若是還有地方要改動,可得盡快提出來,一旦落成,再改就麻煩了。”然而蕭弘卻沒那麽容易被糊弄過去,他說:“一塊石頭一萬兩,這所有陳設布置下來,豈不是要三十萬兩了?合著本殿下的安家銀子就都花在這些不能吃不能用隻光看看的東西上?年後住進來,若是不發俸銀王府上下豈不是都得喝西北風去?你們算計的倒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