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賀惜朝居然不先跟他商量就攛掇謝三將折子呈給皇上,實實在在地坑了他一把。那一瞬間,謝閣老當真有被背叛的感覺。隻是他畢竟不是意氣用事的年輕人,他一邊壓著怒意,一邊看完了折子,對著天乾帝滿懷喜悅和興奮的目光,一個勁地稱讚謝三年輕有為,他又不得不佩服賀惜朝的才思敏捷。撇開複雜的心情,單論這份折子,確實是一舉多得利國利民的決策,若坑的不是謝家,他真的會為他這一手拍案叫好。而謝三會將折子遞上去也是因於此。他的不肖子孫,謝閣老不說也罷,完全被人牽著鼻子走。賀惜朝如今不過十二歲,卻仿佛已經浸淫官場多年,權衡利弊的能力和過分冷靜大膽的手腕讓謝閣老真是又驕傲又心酸。他細想了三日,撇開他們師徒情感不談,不與他商議直接讓謝三遞折子是對大皇子最有利的方式。畢竟他再公予公正,也有私心,不會同意謝三遞這個折子,讓謝家成為眾矢之的。謝閣老想著想著便為賀惜朝開脫了起來,畢竟六年的師徒之情哪兒能跟大皇子朝夕相處的亦兄亦友相比。賀惜朝一心一意為大皇子謀劃,犧牲他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而且他倆幹的是實事,是於國有利之事,作為內閣大臣,也該助其一臂之力。謝閣老就這樣慢慢將自己給說服了。不過理智能諒解,情感卻還欠點,他就等著賀惜朝上門來,好好表表誠心致歉,讓他心裏舒暢了才行。可沒想到,這個臭小子不過被拒絕了一次,就直接走人了!連多等兩個時辰都不肯,這叫什麽歉意,什麽誠心,統統化成了狂妄!謝閣老在得知被賀惜朝擺了一道都沒這麽傷心過。賀惜朝迴國公府的路上就琢磨著怎麽哄那老頭。估摸著不出絕招是不行了。他到了安雲軒,正要去尋魏國公,李月嬋先來找了他。“惜朝。”賀惜朝停了腳步,“娘,有事?”李月嬋有些躊躇,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瞧著她為難的模樣,賀惜朝想到昨日春香的稟告,還有林嬤嬤的話語,他立刻就知道李月嬋想要說什麽。其實到現在,二夫人就算迴了國公府也拿不迴掌家權,況且離過年還有兩個月多,早迴晚迴也差不了多少時間。給母親一個麵子倒也未嚐不可,不過正在此時,夏荷匆匆地進來,看見李月嬋微微一愣。“宮裏來消息了?”賀惜朝問。夏荷點點頭,取出一個信件交給賀惜朝。賀惜朝直接當著李月嬋拆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下來……如今初冬,天氣轉寒,屋裏點了炭盆,溫暖著,可李月嬋坐在賀惜朝身邊卻忽然打了一個寒噤。隻見夏荷移了炭盆過來,賀惜朝將信跟信封丟進盆裏燒了個幹淨。他的視線從灰燼上移到李月嬋的臉上,那冰冷的目光讓她的心微微顫了顫。賀惜朝一直懷疑憑賀明睿的智商是想不到那樣一個計劃,總覺得背後有人。他猜的是芳華宮,沒想到,不是貴妃卻是李家。賀惜朝看著李月嬋,他覺得李夫人真的很厲害,綿裏藏針,笑裏藏刀,不用打不用罵,就將他娘養成了這樣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性子。而且將她籠絡的那麽好,時刻不忘娘家人。怎麽二夫人就沒學到她的半分本事,否則賀惜朝也沒那麽容易讓她栽上這麽大一個跟頭。“惜朝,你怎麽這麽看娘?”李月嬋小心地問。賀惜朝心裏分外憎惡,他很想將那份口供給她看看,質問一句,您那好母親好女兒想要他的命啊,您居然還想為她們求情!可是他不能,心裏帶著鬱氣,賀惜朝說話便有些不客氣,他揉著眉心道:“娘向兒子開口之前,先想一想,李玉溪若是從家廟迴來,她最想做的是什麽事?兒子可是罪魁禍首,您覺得她會怎麽對我呢?”李月嬋聞言一愣,“惜朝,不是,不是姐姐她對你下藥的嗎?”賀惜朝輕吐一口氣,冷笑,“我不想吃誰也別想讓我吃。昨日李夫人讓您勸我向祖父求情,她一直拉著你說好話吧。”李月嬋輕輕地點了點頭,“娘實在拒絕不了。”“您耳根子軟,兒子知道,對她們心有愧疚我也知道,所以您先迴答我一個問題。”“嗯……”“若是將來我有可能踩下賀明睿繼承國公府,娘,您還願意讓李玉溪迴來嗎?”“惜朝!”李月嬋驚得驀地抬起眼睛看他。賀惜朝淡淡地說:“若是您不稀罕,那兒子這就跟祖父說去,讓你們姐妹化幹戈為玉帛,來場情深義重,想必外祖母也分外欣慰您的忍讓大度。”他說完這句話,嘴角掛了一絲諷刺的弧度。李月嬋捏著帕子,心裏竄著一團火裹著一塊冰,兩重天,然而在賀惜朝了然的目光下,她最終還是沒說出求情的話來。人都是自私的。賀惜朝走進三鬆堂,魏國公見到他,笑道:“正好要找你,你就來了。”“祖父心情似乎不錯,怎麽,有好事兒?”賀惜朝解下披風,走到魏國公身邊。魏國公道:“托你的福,老夫麵子漸長,有人求到我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