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驚懼萬分,“不,不會吧,那豈不是惜朝少爺知道了?”老夫人想到那張笑意盈盈似乎無辜的臉皮之下,藏著的是什麽樣奸詐的心,就不敢不往那處想。“不管這背後是否有這小子的手筆,你把這信交給明睿,再問問李家,李月嬋可是答應了?現在要做最壞的打算。”李夫人沒有馬上走,而是帶著兒媳留下來看望賀明睿,也順便等消息。看著孫嬤嬤帶來的信,她幾乎瞠目結舌,“怎麽如此要命的事情也做不幹淨!貴府老夫人究竟知不知道一旦泄露出去是什麽後果?萬一再生出什麽事端來,大家可都完蛋了!”老夫人被說了一嘴,孫嬤嬤雖心裏不忿不過也不好再計較什麽。老夫人畢竟是被扶正的,本不是大家出身,手裏能使喚的人不過都是後來籠絡過來的,能有多少忠心程度,多是用好處收買的呀。這事兒,本該是二夫人來做更妥當,可惜人在家廟裏,不好動作。想到這裏,孫嬤嬤說:“若真是逃走了也就罷了,可背後要是有安雲軒的手腳,那就得早做打算。夫人,事已至此,您那邊可得手了?”李夫人的神色頓時也變了變。孫嬤嬤見了嘴角往下一撇,眼裏也露出不屑來,“賀惜朝身上沒什麽軟肋,就一個不清不楚的娘,隻能從她那兒下手,夫人不是說李月嬋對您言聽計從的嗎?怎麽,她沒答應這賺錢的好事?”李夫人的臉色沉下來,握著扶手的手緊了緊,她說:“是我失策了,一個庶女,沒見過什麽世麵,區區三萬兩就嚇得她不敢動彈。可如此匆忙之下,我也隻能想到這個法子,你們早該告訴我的!”孫嬤嬤嗤笑一聲,“聽夫人這意思,這麽重要的事,貴府孫少爺什麽都沒說呀,看來是知道怎麽置身之外嘍?”李少夫人一聽,頓時不悅道:“這麽說還是我們的錯了?祖輝也隻想給他表弟出出氣,誰知道會連帶大皇子,否則……”“閉嘴!”李夫人突然斥責了一聲,李少夫人一怔,心覺說錯了話,不禁側頭看向賀明睿。賀明睿自從那封信到來之時,整個人便沉默了下來,由著兩家互相推卸責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麽辦?賀惜朝知道了嗎?不會吧,他們做的這麽隱蔽,今天是賀惜朝的好日子,他一直在招待賓客,怎麽可能還有精力管後院的事?是自己多想了吧。可是,萬一呢,那個人那麽狡猾狠毒,臨著大考都敢對自己下瀉藥,什麽事他幹不出來?對了,他是故意送喜兒去的吧,就是為了讓他母親有冤無處申,一舉丟了管家權,大夫人順勢接了收去。堂姐……他真的不知道詹少奇有那樣的毛病,等他知道的時候這門親事已經成了,他也沒辦法呀!大夫人會因此倒向賀惜朝嗎?他們裏應外合要害死他!會不會捅到皇上麵前……蕭銘,蕭銘還會不會幫他,不,他也怕自己連累……所以他……就要死了嗎?賀明睿越想臉色越白,一幅幅畫麵在腦海裏閃過,忽然聽到李祖輝的名字,他驀地站起身問:“李祖輝呢,他怎麽沒來?”賀明睿麵如土色,雙眼瞪凸,額頭冷汗涔涔,李夫人看著他,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人呢?賀惜朝也是他表弟,今日那麽多的皇子,他一直想結交的三皇子也在,為什麽不來?”賀明睿刀鋒般的眼睛看著李少夫人。“明睿……祖輝他……”李夫人正想勸,賀明睿冷冷地說,“他不來,是躲出去了吧,可是我要是不好過,他能獨善其身嗎?”此言一出,李夫人跟李少夫人頓時變了臉色。“明睿,休得胡言亂語。”忽然老夫人出現在門口,她戴了一塊抹額,神情是真的疲憊,本是不願來的,可想想最終還是親自走了一趟,卻正好聽到賀明睿威脅的話,頓時深覺不好。“你說的是什麽混賬話!明睿,如今這裏可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呐!這個時候更應該同舟同濟,怎能互相攻訐?”老夫人拄了根拐杖重重地敲著地。“祖母……”賀明睿看到老夫人,眼眶頓時紅了。老夫人心疼極了,可是她不得不教訓道:“你一人的任性,牽扯了多少人,釀成了多大的災難?你母親為了你咽了苦果,去了家廟。而老身自從知道之後,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既怕安雲軒知道,也怕國公爺知道,更怕聖上知道!其中哪怕泄露了一點風聲,後果都難以承受!老身就你一個孫子,你要出了事,叫我怎麽辦,叫你爹娘怎麽辦?就是魏國公府都得毀於一旦啊!”賀明睿哽咽著跪下來,“都是孫兒的錯。”接著他轉向李夫人,磕頭道,“外祖母,我口不擇言,我給您認錯,表哥他躲出去也好,總之都是我的責任。”李大少夫人吐出一口氣,李夫人扶起他,用帕子擦著他的眼淚道:“外祖母知道,咱們別急,咱們再想想辦法。”說著她看向老夫人,定了定神,“如今最壞不過是賀惜朝跟大皇子將人帶走,知曉了西山圍場之事。可哪怕恨明睿入骨,隻要賀惜朝還是魏國公府的人,他就不敢讓皇上知道,否則他自己也別好過。”老夫人頷首,“正是。國公爺剛給他大辦了一場,堂堂解元,總不至於自毀長城。隻要他不立刻說出去,我們也有時間周旋。”李大少夫人說:“這是最壞的打算,不過都是猜測,萬一賀惜朝不知道呢?娘,媳婦總覺他不過十二的年紀,心思不會這麽深沉的吧?”對賀惜朝的認識都是來自女兒跟外孫,真正沒打過幾次交道,李夫人其實也有這個疑惑,不過李侍郎卻評價他心思縝密,心智堅定,她也不敢小瞧。可老夫人卻肯定道:“那小子六歲的時候就滿是心眼,騙過所有人,乃至國公爺都著了他的道將他送到大皇子身邊,否則如今哪兒那麽多的事,對他千萬不能掉以輕心。”說到底,還是兩個皇子間的鬥爭延伸到了國公府裏。若是大皇子在被廢了太子之後一蹶不振,貴妃順利晉為皇後,賀惜朝再有能耐也動搖不了賀明睿。怪隻怪,給了他們六年的時間讓大皇子成長了起來!“不管賀惜朝有沒有參與此事,也要想辦法抓住他的把柄!”老夫人的拐杖鈍在地上發出重響,她轉頭看向賀明睿,“而現在,我們能做的便是要避其鋒芒,暫時……明睿,對他矮一些吧。”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脖子被人掐在手裏,賀明睿哪兒還能發出聲音來。恍惚中他忽然想起上書房的某一日,賀惜朝用別於孩子的肅然警告他:“下一次,我會主動出擊,我會讓你眼睜睜地,卻無能為力地看著手中的一切慢慢,一點一點失去。”賀明睿想到這裏全身頓時一抖。蕭弘一迴到景安宮,就讓心蕊和常公公翻遍宮裏上下,找尋廚藝尚佳的宮人學做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