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悉索的聲音,李月嬋忍不住問道:“還合身嗎?”賀惜朝係著帶子走出來,一邊整理一邊說:“舒服倒是舒服,就是,是不是太大了些?”他抬起手,袖子伸直蓋住了半個手掌,下擺垂下差點到了腳跟,直接大了一圈。賀惜朝忍不住甩了甩袖子,“娘,明年都能穿,你這尺寸也放的太多了吧。”李月嬋走到他的麵前,理了理他的衣襟,不解道:“奇怪了,我是按照你那件裏衣的尺寸做的,沒放大呀,難不成是我量錯了?”“怎麽會,您量了兩遍了,奴婢也看過,沒錯。”春香說。“沒錯怎麽會大了。”李月嬋卷起賀惜朝的袖口,比了比餘量,“還得收這麽多,惜朝,你脫下來,娘再去改改。本想讓你明日穿著去考試,看來是不行了。”然而賀惜朝卻沒有動,他緊抿著唇,眼中露出一抹令人發怵的冰冷,聽著門口的響動,目光就落在剛進來的夏荷身上。夏荷心中一跳,臉上駭然,立刻道:“奴婢馬上去查看,春香,少爺原來那件雲緞的裏衣呢?”春香覺得氣氛不對,趕緊說:“奴婢去拿。”夏荷跟著一起去了。李月嬋望了望兩個丫鬟匆匆的身影,又瞧著神色已經淡下來的賀惜朝,忍不住問:“惜朝,怎麽了?”賀惜朝朝她淡淡一笑,“孩兒先把衣裳換下來。”說著繞迴了屏風後。不一會兒,夏荷跟春香進來了,夏荷手裏拿著的便是那件雲緞的裏衣。夏荷跟春香將這件裏衣攤開,拿著李月嬋新做的去比對,尺寸剛好對上。接著她又翻出賀惜朝平日裏在穿的另外一件,平鋪放上去,底下的裏衣尺寸卻大了一圈。接著她有又對了針腳,收邊以及做工,發現都不一樣,一看不是同一個人做出來的。最終夏荷跪在賀惜朝麵前道:“少爺,那件雲緞的裏衣不是您的,是奴婢疏忽大意,讓人掉了包,請您責罰。”賀惜朝點點頭,現在能夠確定西山圍場勒死幼熊的衣服是他的。而能夠在魏國公府裏將他的裏衣偷出去,是誰不言而喻。不過此刻不是算賬的時候,安雲軒裏的東西,他貼身的衣物能夠被偷出去,可見還有三心二意之人。不揪出來,這次偷衣服,下次投毒呢?“那件雲緞的裏衣,春獵前您最後一個休沐日,奴婢記得還穿過。等您一走,第二日便拿去洗了。”夏荷迴憶道。“誰洗?”“是奴婢,您貼身衣物都是奴婢親自洗,不過……那日發月例銀子,賬房那邊催得緊,我洗完之後便直接將盆擱在了井邊,打算迴來之後再晾,等我迴來的時候已經晾好了。”夏荷迴憶起來,事情就越來越清晰,“那時候奴婢沒多想,以為是誰隨手幫我晾了。那日奴婢比較忙,傍晚春香將衣裳收迴來給我,我以為早上也是她晾的。”春香一聽否認道:“不是我呀。”“隻是我以為是你。而且傍晚收迴來時候上麵還勾了一個洞,雲緞質地輕薄順滑,可容易勾絲,平時奴婢都很小心打理。那洞不大,若不是春香心細,提醒奴婢,奴婢還發現不了。”說著夏荷打開那件裏衣,翻找了一下,超出了衣襟前的一個勾洞,的確不大,白色的衣裳一眼看去很難發現。賀惜朝微微皺眉,問春香,“你看出來的?”春香搖頭,“是……可是……喜兒說衣裳被風吹落了,她撿起來給奴婢,又提醒奴婢看看有沒有壞,奴婢這才翻了翻,看到了那洞……這樣想來,的確挺奇怪,那衣裳既然掉到了地上,能勾出個洞,怎麽就沒沾一點灰呢。”“喜兒?”“是咱們院裏掃灑的小丫頭。”夏荷說,“人很勤快,平時不聲不響,看著挺可靠,奴婢倒是有心提拔她,隻是現在看來她的心不小。”賀惜朝手指點了點桌麵,問夏荷:“勾絲的裏衣,你準備怎麽辦?”“自是不能給少爺再穿了,一般壞了的衣裳都會剪碎了扔掉或是燒了,不過這件是雲緞的材質,奴婢有些舍不得。正好姨娘要樣子,奴婢便給了姨娘。”如果這件掉包的裏衣被處理掉,賀惜朝是再也查不出幼熊身上的那件究竟是誰的了。特意選了雲緞,不就是希望所有人都懷疑是蕭弘的,以此來混淆視聽。可惜也因為雲緞,稀缺地各宮各院都有數,魏國公府裏更少,賞賜下來的也都給了各院主子做了裏衣,想要根據賀惜朝的尺寸另外做,這雲緞得從哪兒來?最簡單的辦法便是直接從賀明睿那裏拿上一件。賀明睿比賀惜朝大一歲,個頭自然高一些,大一圈正常。可如果不穿,也無人發現。喜兒畢竟是外院掃灑的小丫鬟,不知道這件故意弄破的衣裳不僅沒銷毀,還被李月嬋拿去做了樣子,最後依舊穿到了賀惜朝身上。“少爺……”夏荷是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她紅著眼睛將頭磕在地上,“是奴婢監管不嚴,奴婢有罪,辜負了您的期望。”李月嬋跟春香聽了一耳朵,隻知道賀惜朝的裏衣被換了出去,便問:“惜朝,究竟發生了什麽,喜兒為什麽要拿你的衣裳?”賀惜朝看著李月嬋關切的目光,淡淡道:“兒子前幾天丟了一塊玉佩,是大皇子賞的,琢磨著便是院子裏有人手腳不幹淨,正查著。”“這樣呀,夏荷事忙,監管不周的地方肯定有,若是不嚴重,就別罰得太重了。”李月嬋求情道。賀惜朝微微一笑,點頭,“娘說的是,您先迴去吧,衣裳有點大,勞煩您再改一改,兒子期待早點能夠穿上您親手做的。”李月嬋一聽,連連點頭,“好,那你早點休息,什麽事兒能鄉試考完再處置不遲。”賀惜朝起身送李月嬋出門。在他還沒想到怎麽利用的時候,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對方絞盡腦汁,機關算盡,可天意如此,還是讓他知道了。賀惜朝迴過身的時候閉上了眼睛,他迴想著近在咫尺的黑熊,咆哮的吼聲,尖銳的利爪,一掌就能拍飛一個侍衛,想到蕭弘用紅腫的手腕拉開弓箭,再想到賀明睿若無其事地跟著蕭銘來慰問……賀惜朝睜開的眼睛的那刹那冷的如同極地寒冰,夏荷壓根不敢看他。過了良久,那抹戾氣才從賀惜朝身上散去,夏荷小喘一口氣,偷偷抬頭看他,卻發現他在微笑。賀惜朝自然要笑,因為誰也不知道如今賀明睿的命就掌握在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