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帝失笑道:“難不成你作為皇子還親自下田去測一測?”“可我想知道呀,父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做做唄,我也想知道一個圓,怎麽知道它多大?”天乾帝模糊地迴想起有個圓率來,但是究竟多少,卻記不起了。蕭弘已經乖覺地替他磨好了墨,正睜著眼睛看他。“惜朝說,這個不難的,他說二舅舅都寫了方法。既然惜朝的爹能算,我的爹一樣能算,父皇比二舅舅厲害多了,是不是?”這種高帽平日裏天乾帝戴的很舒服,可今日,他瞧著卷子上幾道算圓田麵積,扇形麵積以及最後的弓形,忽然隱隱有種熟悉的緊張感。稍微迴想一下,卻是當初給蕭弘解莫奈何時的那種壓力。同樣的是蕭弘帶著崇拜和期待的目光,似乎一點也不懷疑他的實力。可問題是……沒有度娘,沒有穀哥,更沒有作業幫,全靠一個大腦,天乾帝真心記不起來。似乎又到了騎虎難下,爹的麵子搖搖欲墜的時候了。“咳咳。”天乾帝伸手端過邊上的茶,然後微微皺眉。茶涼了。“皇上,老奴給您換一杯吧。”黃公公很有眼力勁地過來,天乾帝點了點頭,然而在杯子交接的瞬間,他漫不經心地給了黃公公一個眼神。多年主仆,心意相通,黃公公瞬間心領神會,神色鎮定地端著茶水下去。不一會兒,一壺嶄新的上好普洱端上桌麵,黃公公給天乾帝奉上茶後,又給蕭弘倒了一杯。“雖說春節一過便是清明,可天氣還是冷的很,大皇子喝點普洱暖暖身子。”屋內碳火依舊燃著,可手指腳尖還是有些涼,蕭弘捧著杯子,暖了手指。卷子則暫時擱到了一邊,待蕭弘喝完茶,想起來時,忽然一個小太監進來說:“皇上,長秋宮來報,說是林嬪娘娘暈倒了。”天乾帝一下子站起來問道:“什麽時候的事?”“估摸著半個時辰前。”“朕去看看,弘兒,你先迴去。”不等蕭弘說話,天乾帝已經離了龍案,兩步之後不忘迴頭對他說,“那卷子,你放著,朕明日再派人送到景安宮。”說完,人就出了清正殿,似乎非常急切的樣子。蕭弘愣愣地望著大開的殿門,叫住黃公公,“不過是個嬪,父皇怎麽這麽著急,很得寵嗎,怎麽還要親自去看?”“是,是啊……”是個什麽,皇上一年能去幾次呀。黃公公搖著頭跟了出去。一出門,一個侍衛低聲問道:“黃公公,這急報……”黃公公迴頭看了一眼,發現蕭弘沒跟上,趕緊說:“留著,下次用。”天乾帝出都出來了,連禦輦都備好,這會兒說不去也太刻意了些。隻好去了後宮,往長秋宮走一趟,關切幾分。林嬪簡直喜出望外,病都好了。“臣妾一到冬日手腳發涼,太醫說小產後氣血太虛造成暈厥,得花點時間多補補,將養著了。多謝皇上關心,皇上能來,臣妾實在沒想到,真是太高興了,皇上……”林嬪小鳥依人,盡訴相思之苦。天乾帝還記掛著清正殿那張卷子,硬著頭皮敷衍了幾聲,賞賜了一堆好藥,囑咐多多休息,便走了。坐下到站起不足一刻鍾,可就是這樣,長秋宮還是招了後宮不少紅眼。這前頭剛暈,後腳皇上就來了,不是真關心是什麽?平日裏倒也看不出來,沒想到這麽受寵,難不成這位林嬪才是皇上心裏人?各種猜測亂起,後宮又起了波瀾,誰也不知道這純粹隻是一個借口而已。天乾帝坐在桌前,盯著那卷子喝茶。黃公公瞧他犯愁的模樣,便問道:“不若老奴出去問問,有誰會算學精通一些?”天乾帝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去問誰,看小門的還是看大門的?或者跟你一樣的奴才?”如今春節,百官還在家中放假,內閣都是空的,輪值的也就禁軍侍衛,以及太醫,內務府各司罷了。當然宮女和內侍也在,但這些人全部加起來估摸著比天乾帝自己都不如。黃公公便犯了難,“這……該如何是好?”“弘兒這小子,喜好與別人不同,盡琢磨些奇怪的東西。”天乾帝忍不住有些埋怨。一般人的愛好不過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類高雅之物,就是天乾帝不懂,看得多聽得多也能交流個一二。而蕭弘呢?玩個玩具得用巧勁,請教問題都得動腦經,天乾帝覺得這個兒子,真是令人又愛又恨,很想抓過來狠狠打幾下屁股。黃公公小心地瞄了眼天乾帝的臉色,雖然有些惱可並不怒,仔細瞅著其實還有點欣賞。於是道:“大皇子腦子動得快,心思靈活,有股鑽研勁兒,可宮裏頭沒人能陪他,賀伴讀又迴了府,隻能來找皇上,是跟皇上親近著呢。”這不用說,天乾帝也感覺到了,蕭弘在他跟前是越來越沒個拘束,心裏有話便敢說,雖然有些放肆,可真性情,在宮裏難能可貴。天乾帝是喜歡這樣的蕭弘,所以他下意識地在鼓勵也在保護這份父子間珍貴的親昵和默契,一直隻有佯怒和笑罵,嚴厲的話沒有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