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嬋驚喜地抬頭,給了賀惜朝一雙水泡的眼睛,讓賀惜朝頓時心疼不已,暗罵自己混賬。“娘,我沒事了,您讓大夫一同看過了嗎?”他看向李月嬋的膝蓋,同樣是跪,並不比他好多少。“娘沒事,隻要惜朝醒來,娘什麽事都沒有。”李月嬋連連抹著臉,將眼淚珠子拭幹,展開笑容麵對著賀惜朝。“對了,既然醒了就趕緊喝藥,春香。”她起身朝屋外喊著。春香立刻端著藥碗進來,“少爺趕緊喝吧,涼了就不好了。”湯藥又苦又澀,不過賀惜朝什麽話也沒說,一口幹下,將碗遞給春香後,讓她離開,他對李月嬋道:“娘,我有話要問您。”賀惜朝雖然就六歲,可就跟著小大人一樣,穩重的很,主意也很正。賀鈺在的時候,倒看不大出來,可他沒了的那兩個月,李月嬋思念亡夫不理事,家裏還是賀惜朝打理的。那個時候賀惜朝就不藏拙了,三個月的迴京行程,與其說是李月嬋帶著他,不如他帶著母親更妥當些。總之孤兒寡母能夠一路平安,少不了他的機靈。所以麵對兒子的詢問,李月嬋點了點頭,“你問吧。”賀惜朝當即將他的疑惑問了出來。李月嬋垂下臉,飄移了眼睛,而看她這個模樣,賀惜朝心下疙瘩一聲,看樣子除了私奔還有其他事。“娘,您就告訴我,咱們都已經進國公府了,孩兒遲早是要知道的,可若是將來從他人言語裏聽到,我會更難受。”說道理,李月嬋永遠說不過賀惜朝,五個月的時間,足夠她這位嬌滴滴不諳世事的大家小姐從心裏依仗他的兒子。她似難以啟齒,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說了,“你爹與我相識相許之時,其實已經在說親了,正是我的嫡姐。他知道後想要阻止,可我一庶出姑娘,如何配得上公府嫡子,魏國公不答應,無奈之下,我們隻能鋌而走險,私奔離開。”“就這樣?”“我嫡姐心高氣傲,這件事讓她丟盡顏麵,淪為京城笑柄,最後無法,她還是嫁進了魏國公府,可從三夫人變成了二夫人。那個時候,魏國公二公子是庶出,而現在……”“而現在,他是嫡出,國公爺將我婆母扶了正。”正說著,一個尖銳譏笑聲插了進來。李月嬋嚇了一跳,驚慌地立刻站起身,她轉過頭,見到一個珠環玉翠的端莊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環繞下走了進來,而春香則被一個肥壯的婆婦推到一旁。李月嬋訥訥地喊了聲,“姐姐。”這一聲讓二夫人的臉頓時陰沉下來,她疾聲厲色地嗬斥道:“閉嘴,誰是你姐姐?你有什麽資格這樣叫我!當日那般做的時候,可將我放在眼裏?很得意吧,一個庶女,搶了她嫡姐的未婚夫,可真是能耐!我對你不好嗎?我母親虧待你了嗎?”李月嬋被二夫人訓得幾乎抬不起頭來,忍著眼淚搖頭。“那為何那麽做!還是你天生賤骨頭,跟你娘一樣專搶別人的男人!”“不是……我……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李月嬋雙膝落地,再次跪下來,伏在地上痛哭著,“都是我的錯,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你罵我打我吧,隻要你能消氣,讓我做什麽都行。”“消氣?”二夫人氣極反笑,抬眼看向了床上的賀惜朝,見孩子瞪著眼睛似乎嚇住了,那張臉長得真好,集齊了賀鈺和李月嬋的優點,看著讓人更厭惡。“打你,怕髒了我的手。”二夫人盯著她慢慢地說。賀惜朝心中一跳,見李月嬋微愣之下,忽然反手打了自己一記耳光,接著左一下,右一下接連打起來。賀惜朝簡直顧不上膝蓋,要從床上跳下來,卻被李月嬋給製住了,“別動,惜朝別動!這都是娘該受的,你別管。”那是李月嬋唯一對兒子做出的命令,賀惜朝側過頭,看見二夫人把玩著手指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她周圍的丫鬟仆婦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這等情景讓賀惜朝口中發澀,不過他也明白藏了那麽多年的鬱氣,二夫人今日是不會隨便放過他娘了。終於他猛地一掀被子,跳下床,毫不猶豫地跪到地上說:“父母之過,子代之。”說完,抬手學著李月嬋的模樣對自己打耳光。聲音之大,啪啪脆響,實打實地用上了力氣,孩子的身體力氣小可臉也嫩,不一會兒就腫了。李月嬋心疼地撲上去讓他停手,賀惜朝對她說:“娘,您錯了,爹錯了,孩兒代為受罰理所應當,您別管。”賀惜朝一邊說,一邊用清亮的眸子不怨不怒就這麽看著二夫人,手中一點也不留情,似乎直到二夫人滿意他才會罷手一般。勸不下兒子,李月嬋幾乎匍匐在二夫人的腳下,抓著她的衣角求饒道:“姐姐,對不起,求求你,饒了惜朝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不能再打了……”賀惜朝的嘴角已經沁出了血跡,可他眉頭都不皺一下,手上不帶停頓。對自己如此之狠,這真的隻有六歲的孩子嗎?說實話,的確有些嚇到二夫人了。二夫人身旁的嬤嬤看不下去,湊到二夫人身邊低聲道:“夫人,差不多就算了,雖然不受待見,可畢竟是賀家骨肉,若是有個好歹來,國公爺那裏也不好交代。”二夫人也是這麽想的,她忍住心中厭惡,抬手擺了擺,“罷了,你這樣子,似乎是我在罰你一樣,做給誰看?哼,不要以為進了公府大門就以為賀家承認了你。賀鈺跟你私奔之後,賀家就當他死了,如此不光彩的身份,你們好自為之。”說完,二夫人帶著人迅速離去。李月嬋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兒子,阻止他再打自己,接著小心地捧起他的臉,淚眼婆娑,搖頭著哽咽:“怎麽就這麽傻,那麽重,不疼嗎,不能輕一些嗎……”輕了哪來這立竿見影的效果?這種場麵,賀惜朝上輩子見多了,隻有對自己狠一些,他人才會鬆一鬆手。不過他沒說,隻是抬著熱辣的小手輕輕拂過李月嬋的眼睛,問:“娘,您能別哭了嗎?孩兒心疼。”李月嬋的心頓時被揪了起來,仿佛讓把尖刀狠狠地捅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似喘不過氣。之後李月嬋抱著他爆發出嚎啕大哭聲,連帶著默默一旁的春香也伏地痛哭,賀惜朝沒被二夫人的陣勢給嚇住,卻被母親的這種歇斯底裏的哭法給嚇懵了。他不明白,難道他安慰錯了嗎?為什麽起了反效果,哭得更大聲了?作者有話要說: 遙:連自己都打,是個狠人。賀惜朝:有什麽辦法,爹娘造的孽,兒子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