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縣委召開了一個臨時大會,參加會議的幾乎囊括了清流縣所有科級以上的幹部,在會上,孫副書記先通報了一下市紀檢委最近一個階段對蔣副縣長的審查情況,說蔣副縣長在雙規期間還是很配合的,交代了許多問題,這些問題也涉及到了清流縣的一部分幹部,所以市紀委和縣紀檢委希望有問題的幹部能主動的,及時的到相關部門來匯報情況,以爭取下一步的寬大處理。


    孫副書記的講話給很多幹部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他們都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會成為蔣副縣長交代的人員,要說起來,沒有給常務副縣長送過好處的科級領導真還不多,想一想,從科員到副科,再到正科的這個競爭激烈的仕途中,沒送過禮就能上來的人,不是沒有,但很少很少!


    現在的問題就是,所有曾經送過禮的幹部要做出一個衡量,那就是自己迫不得已送的那點錢,還有逢年過節給的孝敬算不算犯罪?還有,蔣副縣長會不會連這些都交代出來?萬一人家都沒有交代,


    自己趕著過去自首,那豈不是自找苦吃。


    這些人還是小擔心,真正擔心的是那些和蔣副縣長有著實實在在的合夥,配合貪墨的領導,這些人最近如坐針氈,會議開到一半,當歐陽明聲色俱厲的一巴掌排在主席台的桌子上,說:“一個都跑不了”的時候,有一個局長直接暈倒了,給會場帶來了一點小小的波動。


    波動中,夏文博就聽到身後的一個大概是什麽局的副局長在小聲的和旁邊人說:“李局長,我晚上連做三夢,第一夢見自己穿雨衣打傘,第二夢見牆頭上騎自行車,第三夢見與小姨子背對背裸睡。你幫我解解夢。”


    那個李局長沉默了片刻,小聲說:“一、穿雨衣打傘你多此一舉。二、牆頭上騎車是走投無路。第三個夢和小姨子睡覺,那是你癡心妄想!看來你很危險啊!”


    這副局長聽後說話都結巴了,哆嗦了半天也沒說清楚一句話。


    沒想到他身邊的一個女幹部很不屑的說:“趙副局長,這是好夢啊!穿雨衣打傘那是雙保險;牆頭上騎車說明你技高一籌;夢見和小姨子背對著裸睡,我就知道你遲早會翻身的……”


    這個趙副局長聽完之後,嗬嗬的笑了,當場又精神飽滿起來。


    夏文博在前麵聽的是連連搖頭,心裏很不是滋味,官場的動蕩和變化太過頻繁,讓所有身在其中的人都變得緊緊張張,患得患失,要是有一種更好的監督機製來約束他們,管住他們,可能他們少點錯誤,能更好的把心思用到工作上,那該多好啊。


    這次會議開的很漫長,一個上午都被開會占據了,黃縣長也做了一個反腐倡廉的報告,大概是秘書寫的,裏麵用詞用句很高調,也很空洞,夏文博坐在那裏差點都睡著了。


    無聊中,就把眼光東遊西逛的來迴看著人,一下,瞅到了蘇亞梅,這女人也哈希連天的難受著呢,她這個級別的幹部,還輪不著牽連到蔣副縣長,她們作為辦公室的成員,沒辦法,隻要是大型的會議,她們都得到場,早都對領導講話厭惡之極。


    夏文博笑一笑,拿出了手機,給她發了一個短消息:“一頭公牛和一頭母牛在河邊吃草,公牛吃飽了就對母牛說:親愛的咱們迴去吧,母牛說自己沒有吃飽,讓公牛先迴。不多時公牛跑迴,請問,公牛為什麽跑迴來?”


    蘇亞梅正無精打采的靠在椅子上,突然一動,從兜裏摸出了手機,低著頭看了起來,一會,她笑嘻嘻的用眼光找到了夏文博,拋個媚眼。


    夏文博收到了她的消息:“公牛想母牛了唄!”


    夏文博迴:“錯了,公牛說有人到村子裏來說要吃牛鞭。”


    蘇亞梅噗呲的笑了,差點笑出聲來,說:“後來呢!”


    “後來母牛聽了很緊張,讓公牛趕快躲起,說自己迴去看看。不多時母牛也跑迴來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蘇亞梅迴了句:“不知道,總不是要吃母牛那啥吧!”


    “艸,你真有想象力,那玩意能吃嗎,母牛說,那些人說吃完牛鞭,還要吹牛逼呢!它害怕被吹,所以跑迴來了!”


    蘇亞梅大概實在忍不住的想笑,低下頭,兩個肩頭一聳一聳的,好長時間才止住,發來了一條消息說:“你小子敢隱射領導講話是吹牛筆,看我不揭發你!”


    夏文博發了一條過去:“你敢揭發,我立馬讓你迴村裏!”


    這女人又偷著笑了。


    這樣無聊的聽了一個上午的會議,等吃過了午飯,縣政府這麵也召開了一個臨時工作安排會議,參加會議的不僅有縣政府這麵的幾個副縣長,歐陽明和孫副書記也都參加了,說縣政府不能因為蔣副縣長而停止工作,要把他手上分管的工作給幾個副縣長都臨時分攤一下。


    夏文博心裏卻很清楚,蔣副縣長的失足,給歐陽明造成了一個直接幹預縣政府工作的借口,過去,像這樣的工作調整會議,歐陽明根本都無法參與,現在黃縣長少了一個左膀右臂,心理上已經敗給了歐陽明,對他的幹預也是很在心裏,無可奈何。


    “黃縣長,你看看怎麽安排一下,最近幾天啊,老蔣分管的哪些單位領導,都找上門來了,說他們成了沒人疼,沒人管的孤兒,我們不能把工作耽誤了啊!”歐陽明語重心長的說著,至於怎麽分派,他並不關心,他要的就是今天這樣的一個形式。


    可以說,這是歐陽明上台之後第一次如此坦然的坐在縣政府的會議室,他很愜意,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他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正在把清流縣的權力集中在一起,往自己的手裏抓,黃縣長呢,他成了驚弓之鳥,他沒有什麽實力在和自己一爭高下了,未來的清流縣,必將成為我歐陽明一言九鼎的地方。


    黃縣長的確很挫氣,蔣副縣長的雙規,從各個層麵都對他形成了打擊,特別是最近幾天,他心裏很焦躁,他無法確定蔣副縣長在裏麵會不會說出一些和他相關的事情來,特別是災糧的問題,一旦扯到自己兒子身上,自己的麻煩也就隨之而來。


    在蔣副縣長被雙規的前夕,他是給蔣副縣長暗示了很多想法,可是蔣副縣長能不能理解,他進去之後的心態會不會發生什麽變化,這些都是黃縣長難以估量的,可以說,他這個時候不要說和歐陽明爭權了,隻要能平安的躲過這一劫,要不要權力,那都是小事。


    當然,這不過是形勢嚴峻中他的一種心態,真要是躲過了此事,感到安全了,沒後顧之憂了,他肯定又會想要奪取屬於自己的東西,人總是這樣的,在哪座山頭,唱哪裏的歌,心境永遠隨著時態而改變。


    黃縣長很客氣,也很寬厚的笑笑:“好啊,歐陽書記這個提示很好,不管未來怎麽樣,我們自己的工作不能疏忽怠慢,我下麵就做幾個微調,請大家都能夠擔負起以後的責任。”


    在調整中,給夏文博多出了分管工業係統這塊蛋糕,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塊有點變味的臭蛋糕,從全國各省,各市,各縣的總體來說,工業的確應該算的是當地權力比重很大的一個係統,能分管工業的主要領導,在縣裏,市裏都具有相當的分量,這點不是不假。


    問題是清流縣和別處又不太相同,這是一個農業縣,工業基礎很差,根本都沒有形成有效和穩定的規模,全縣差不多沒有幾個好單位是盈利的。這就像夏文博前些天遇到的一個事情,那天他正背著雙手在街邊散步。


    忽然,一個流裏流氣的小青年迎上來,神秘地問:“喂,要床單嗎?縣床單廠的正宗貨。”


    夏文博一愣,那小青年提在手上的大包,拿出一床床包裝精美的床單。


    夏文博不解地問:“這是哪兒來的?你為什麽提著在這裏賣?”


    不料,那小青年卻收迴笑臉,兇狠的瞪了夏文博一眼:“我看你也是個老實人,告訴你實情,你知道後不能亂說,咱們買賣不成人情在。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於是,小青年告訴夏文博,床單是他從縣床單廠偷來的,趁天晚不易被人察覺在此銷贓。


    夏文博聞言驚出一身冷汗。


    小青年拍著夏文博的肩膀說:“別害怕,便宜給你怎麽樣?一床80元。”


    “好吧,”夏文博假裝掏錢,趁小青年不注意時,他扭住小青年的胳膊高喊:“抓小偷!”


    聽見喊聲,立即圍上來幾個路人,不容分說,將小青年押起來,推推搡搡送進派出所。


    第二天下午,縣床單廠王廠長推開夏文博辦公室的門,沮喪地走進來,哭喪著臉說:“夏縣長,求你讓公安局放人吧,那個小青年是本廠銷售科職工,廠裏床單銷路不暢,嚴重積壓。銷售科抓住市民愛貪便宜的心理,就出此下策讓職工上街推銷,卻碰了了您......”


    “啊!原來是這樣!”


    夏文博目瞪口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迴過神來,迅速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


    所以分管工業這塊,對夏文博來說,是增加了權力,但更像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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