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夏文博對歐陽明提過一次,但被歐陽明很隨意的否決了。


    歐陽明說,現在是下半年,是求穩定,抓經濟的關鍵時間,和諧壓倒一切,他可不想讓上麵發現清流縣是個藏汙納垢的地方,更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夏文博自然不死心,又找到了黃縣長。


    黃縣長幾乎和歐陽明如出一轍,也一口迴絕,這倒讓夏文博感到驚訝,這樣的一對生死冤家,在這個事情上,怎麽能達到如此驚人的統一,真是匪夷所思啊,按照敵人反對的我們就支持,敵人支持的我們就反對的原則,黃縣長也該同意的,可是,偏偏他就是不同意。


    “文博,我理解你的心情,隻是目前條件不適合,緩一緩吧,等來年再說!”


    夏文博還是不死心,因為就在一天前,李玲又打開了電話,對夏文博哭訴,他老爹昨天晚上出門倒垃圾的時候,被人用麵袋套住了腦袋,一頓暴打,等小區裏的鄰居發現,老爹已經昏迷過去了,被送到醫院搶救,現在還沒醒過來。


    麵對這種情況,夏文博在一次縣長會議上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得到了趙副縣長等人的支持,但黃縣長和蔣副縣長卻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聯手把他打壓下來。


    蔣副縣長甚至是帶著嘲笑的語氣說:“夏文博同誌,分管公安不是讓你亂管公安,這一點你可要分清楚!”


    “我怎麽就是亂管了?”


    “嘿嘿,你真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啊!”


    說完,蔣副縣長點上一支煙,再也懶得理睬夏文博了。


    既然上麵走不通,夏文博想著直接到下麵活動一下,麻痹的,老子給你們來個先斬後奏,你們又能奈何的了我?


    這也就是夏文博這樣的人敢用這種法子,一般想組織大規模的公安行動,那必須得縣上主要領導點頭才行,想著書記,縣長都不同意,夏文博準備蠻幹了。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他到公安局一說,張副局長到沒什麽意見,說他聽夏文博的。


    可是一把手羅仁中局長沒有那個膽子,他婉言拒絕了夏文博的要求,說這樣的事情,必須得歐陽明書記,或者黃建安縣長點頭才行。


    夏文博有一次失望了,他悶悶不樂的返迴了自己的辦公室。


    門一開,就見糧食局的肖局長正坐在沙發上等自己,看到自己進來,肖局長的屁股像是裝了彈簧一樣,一蹦,就站了起來。


    “夏縣長迴來啦,我,我沒打擾你吧!”


    “額,沒有,坐吧,坐吧!”


    夏文博心裏還在想著打黑除惡的那件事情,並沒太注意肖局長的表情。


    “夏縣長你坐,我給你倒水!”


    咦!夏文博有點詫異,這肖老頭平常雖然也對自己客客氣氣,但還不至於如此殷勤,這可是自己的辦公室,他到的哪門子水啊,心裏奇怪,夏文博便打住了心裏的思緒,認真的看了一眼肖局長。


    這一看啊,嚇了夏文博一大跳,肖局長在這段時間裏,變化挺大的,人變得消瘦,甚至有些萎靡,臉色慘白,眼神中都是惶恐和緊張,和過去那個老謀深算,狡詐老道,頤指氣使的局長有了巨大的差異。


    夏文博頓時想起了這個肖局長目前的處境,的確,他的麻煩挺大,紀檢委三天兩頭的找他談話,他的局長工作也暫時移交給了糧食局副局長代為主持,他每天準時,準點,灰溜溜的到單位,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反省,隨時等候紀檢委的傳喚。


    下班之後,他也是等大家都走了,才悄然返迴家裏,老老實實的坐在客廳,什麽應酬啊,唱歌,跳舞找妹妹的都不敢去了,也奇怪的很,過去他的家門庭若市,每天上門的人絡繹不絕,局裏的科長,下麵的站長,還有各種糧油加工廠的老板,做生意的客戶,想從基層調迴縣裏的屬下,那個來的多啊,讓樓上,樓下的住戶都深受其害,每天吵吵嚷嚷的,一直要鬧到大晚上。


    現在可好了,這些人像是接到了飛鴿傳書一樣,整齊劃一的全都不來騷擾他了,糧食局家屬院突然的凝靜下來,鄰居們真還有點不習慣。


    唯獨他老伴心中那個高興啊,這老頭,總算屬於自己了,也不在外麵吃喝了,也不去活動了,天天在家裏待著,真好!


    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肖局長憔悴了,失落了,有點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


    “你快坐,快坐,我自己來!”夏文博知道肖局長最近的狀況,心裏說真的,也有些瞧不起他,連災民的救濟糧都動手腳,的確值得鄙視。


    但他還不是一個落井下石,樸紅踏黑的人,心裏鄙視,麵子上還是客氣的,他給自己倒上了一杯水,又看了看肖局長的杯子,幫他添上,當然了,這個過程不是平平淡淡的,因為肖局長一直都在和夏文博搶水杯,嘴裏一疊聲的說不敢當,不敢當!


    “肖局長,你太客氣了,坐吧,坐吧,今天到這裏來是路過還是有事啊!”


    “夏縣長,我,我是特意來找你的,你看,我也不知道給你買點什麽,就拿了幾條煙,幾瓶酒!”


    說著話,剛剛坐下的肖局長,有撅著屁股,弓著腰站了起來,從兜裏摸出了一個銀行卡,畢恭畢敬的遞了過來:“夏縣長,一點小意思,請你看在我們一起工作了這麽長時間的麵上,一定的笑納!”


    夏文博忙擺手說:“肖局長,這什麽意思?”


    “夏縣長,就是一點心意......”


    夏文博有自己的原則,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接受他的賄賂呢,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裏送嗎?你自己要跌倒了,還拉上我?居心叵測!


    夏文博收斂了剛才的和顏悅色。他的臉色變的有點冷了,站起來,離開了茶幾,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他覺得,自己要適時的拉開和肖局長的距離,等級,隻有隻有,才能讓他對自己充滿畏懼,不敢在輕易放肆。


    果然,看到夏文博冷然離開,坐在了高大的靠背椅上,肖局長有點尷尬的站在了那裏,手裏的銀行卡也不知道是該收迴,還是放在茶幾上。


    “坐吧!”夏文博連稱唿都剩了,語氣也很嚴厲。


    肖局長有些氣餒的答應一聲,一屁股坐了下去,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夏文博的冷淡讓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舉措有些冒昧了,但這絕不是一個小小的失誤,因為,夏文博有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要是棄離了自己,自己真的要完蛋了。


    “夏縣長,我太唐突了,對不起,對不起!”


    “嗯,我們不說這事了,你的煙酒我收下,但錢你自己收好,我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肖局長有氣無力的說:“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有原則,可是,可是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怕不好好的表示一下,就再沒有機會了!”


    夏文博眼一眯:“機會?什麽機會?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肖局長,不是我說你,你這事情恐怕沒法僥幸,你做的太過分了,那是災民的糧食。”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哎,夏縣長,你救救我吧,現在清流縣就你能救我!”


    夏文博到有些好奇了,自己怎麽到成了清流縣能救他的人?這是奉承自己呢?還是肖局長昏了頭,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了?在清流縣,自己算個毛啊,就連自己分管的公安係統,想讓人家抓幾個壞人都做不到,還能幫你?你真是抬愛我夏文博了。


    夏文博忍不住的笑了兩聲:“嗬嗬,肖局長啊肖局長,你這病急亂投醫亂的有點勁大,你這事情我哪能插的上手,有黃縣長和蔣副縣長在,你去求他們啊!”


    沒想到,肖局長這會一臉認真的看著夏文博說:“夏縣長,這事真還隻有你能救我!”


    “奧,為什麽!”好奇害死貓,夏文博因為好奇,問了進來。


    肖局長早都想說正題了,這會機不可失,忙說:“夏縣長,其實我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到現在糧油加工廠那麵也沒有承認短斤少兩啊,事情也過去大半年,僅憑龍羊穀鄉糧站站長叫唐力生的一麵之詞,也缺乏說服力!”


    “可我聽說,唐力生保留有證據!”


    “夏縣長啊,他一個人有證據不不說明問題,而且,誰都知道他和我有過節,這顯然就是陷害,報複我,除非還有很多其他證據才夠!”


    夏文博對這個案情到底怎麽樣並不了解,從把唐力生送到紀檢委之後,他就到東嶺鄉去了,所以紀檢委那麵什麽情況,他實在說不上來,不過從肖局長的話中,他也覺得,這樣的案子恐怕真還不好確認,大半年過去了,證據肯定都銷毀的不少,農民在拿到了救濟糧之後,就算發現了短斤少兩,也沒有辦法,該吃的還得吃,不能夠還特意留下糧食不動,所以啊,最後這事是個什麽結局挺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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