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博隻能聽著裏麵的哭聲,那新娘子哭著哭著,就要拿東西砸著泄憤,有人喊:新娘要砸梳妝台上的鏡子嘍!


    這是一個看熱鬧不嫌事情大的聲音。


    聽到大花的哭聲,李大頭知道事情揭穿了,趕緊跑了過來,見此情景,便大吼一聲:“住手!第一天結婚就要摔東西,這像什麽話呀?!”


    大花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給怔住了,東西她沒敢往下摔。


    “不錯,今天就是你跟李一結婚,你們兩個都扯了結婚證的,人民政府都同意了,不是你說想反悔就能反悔的。再說了,我們家下了那麽多的彩禮,今天全村人都來喝了你們的喜酒。這又不是兒戲,是你說不幹就不幹,那能行的嗎?!”李大頭越說越激動。


    “可是,你們騙了我。我是跟李二相親結婚的,你們要我嫁給這麽個癩丁光,我就是不幹!”大花也不示弱。


    “我跟你講清楚了,就是嫁給他,你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你們今天就圓房,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就關你們一輩子!”李大頭氣唿唿地說著,一手把李二推出了房間,自己也跟著出來。順手就把房門給戴上了,還給房門上了一把大銅鎖。


    “老娘我就是不同意,就是不幹,看你們敢把我啷麽辦?你們這群騙子!”大花衝著房門大喊著,大叫著。


    看熱鬧的孩子們見了,一哄而散地趕緊跑到院子外麵去了。


    還在喝喜酒的人們,見此狀況,也匆匆忙忙地起身告辭離開,揚八姑知道自己做了缺德事,趁著混亂溜之大吉,李大頭看著桌上桌下滿地的殘羹剩飯,就叫幫忙的人趕緊收拾。


    大花還在洞房裏哭喊著,叫罵著:“騙子!騙子!我要告你們這群狗日的騙子!”那淒慘的聲音,透過貼滿喜字的窗戶,不停地在小村的上空迴旋。


    夏文博實在忍受不住了,猛地站起來,到了新房的門口,對李大頭說:“把新房打開!”


    “不行!”李大頭看都沒看一眼,大吼一聲。


    “打開!”夏文博也喊了一聲。


    李大頭這才發現,是夏文博在和他說話,他一下想起了夏文博的身份,這可是鄉長咧,是自己的父母官,他態度軟了下來。


    “夏鄉長,這事情鬧得,讓你費心了,但是夏鄉長啊,我也不容易,我......”


    夏文博依舊冷冷的說:“先把門打開再說!”


    “這,那好吧!”


    麵對一個這麽大的官,李大頭心裏還是虛康康的,隻好打開了房門。


    夏文博帶著劉支書,徐主任等人走了進去。


    隻見大花還在叫喊著、咒罵著,坐在婚床上的李一,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隻是默默地給她遞著毛巾,讓她擦擦眼淚。


    “姑娘,我是這裏的鄉長,我剛聽說你的經曆,知道你是被他們騙來的,現在你打算這麽辦,要是想迴家,或者想離婚,我都可以幫你!”


    “你是鄉長!”


    夏文博點點頭,大花一看夏文博的氣勢,再一看他身邊這些人,包括隻見的公公李大頭都老老實實的樣子,知道這年輕人果真是一個鄉長了。


    “姑娘,你說吧,想怎麽樣?”


    “我......”


    大花說了一半,卻說不下去了,對這樣的事情,她也沒有了主意,關鍵啊,在農村有句話叫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現在自己已經和人家拜堂成親了,這要是返迴家去,還不得讓四鄉五鄰笑掉大牙啊。


    她猶豫起來了。


    她著一沉默,夏文博自己都有點奇怪了,自己已經答應幫她了,她怎麽反倒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還大哭大鬧的嗎?


    這不得不說,夏文博對一些農村的風俗習慣和思想觀念還沒有完全掌握。


    李一對夏文博說話了:“夏鄉長,你也不要逼我媳婦,讓她好好想想!”說著話,很體貼的就把她扶到婚床上休息。


    又端過來一杯水,一麵吹著,一麵遞給了大花,說:“你先喝口水,然後想想,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我,我都答應你,要是你走,我送你迴家!”


    夏文博鄒了一下眉頭,說:“那個姑娘啊,你到底怎麽想的,你說句話啊!”


    大花抬頭看看夏文博,又扭頭看看身邊的李一,遲疑著,猶豫著,她心想:小時候,家裏窮姊妹多,自己也沒得到過父母多少的愛。今天出嫁來找男人,就是要找一個能疼愛自己的。這個李一人長得是醜了一點,可自己這麽的大吵大鬧,他都不離不棄,也沒說自己一句重話,這說明他就是那個真心實意對我的貼心人,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於是,她衝著守在身邊的李一開了口:“哎!你是真的想跟我過呀?”


    “是的,是的,我是真心想跟你過的!”終於聽到大花開口跟自己說話了,李一高興得喜出望外,連聲迴答著。


    “那好吧,我也認命了。不過,我有言在先,你得答應我。”大花試探性地對他說。


    “你說你說,我都答應!”李一迴答的很堅決。


    “第一個,你得對我好!”


    “這個你放心,我對菩薩起誓,我這一輩子,就對你一個人好!要不然,就遭天打五雷轟!”


    “第二個,今後家裏的大事小情,我做主,我說了算。我要你往東,你不能往西。我要你打狗,你不能罵雞。”


    “我從小就沒得主心骨,就想找你這樣子會做主的。有了你做主,以後,我全都聽你的!”


    “第三個呢,家裏的錢財我要管著,該怎麽開支,我說了算。”


    “我打小就不會管錢,到現在都是爹媽管的。從今往後,家裏的錢全都交給你。你要我啷麽花,我就啷麽花,絕不跟你打馬虎眼!”


    “好!”李一的句句話都迴答到大花的心坎上了。


    “我餓了,你去弄點吃的來吧,還弄點酒,我想喝兩杯。”大花吩咐著李一。


    “好的,你等著啊!”李一說著,就慌慌張張的站起來,到外麵找吃的。


    直接都無視了夏文博等人的存在,看的夏文博瞠目結舌,艸,這叫什麽事啊。自己還想著給人家打抱不平呢,人家卻已經你情我願了。


    夏文博離開的時候,差不多有點灰溜溜的感覺,要不是徐主任等人不斷的用笑話稀釋著他的尷尬,估計夏文博真的會臉紅。


    由此,他也更深刻的體會到,農村的工作和自己過去想象的還是有很大差別的,這裏的人們,除了坦誠質樸以外,還有很多思想上的禁錮和傳統,要想更好的理解他們,自己就必須多和他們接觸,想他們所想,隻有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勝任的鄉長。


    第二天一大早,夏文博就離開了金廟村,路過李大頭院子的時候,見他們家的炊煙又嫋嫋的升起,接著,他看到了那個新娘,她正端著一盆水往外麵到,她大概已經布記得昨天那個路見不平的夏鄉長了。


    夏文博就看到她的臉上有了一種雨後滋潤的桃紅,她的眼角,眉梢都喊著滿滿的笑意。


    迴到了鄉政府,夏文博感到有些疲倦,吃過午飯,就在辦公室小眯了一下,剛剛才做了半個夢,才夢到張玥婷正穿著一件細沙走出來,就聽到了‘咣咣咣’的敲門聲。


    夏文博一下坐起來,睡意全無。


    “請進!”


    門一開,露出了文化站站長黃天承的那個大腦袋。


    “黃站長啊,請進吧,有什麽事情?”


    黃天承露出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說:“夏鄉長,昨晚起過風後,鄉大禮堂頂部都揭了蓋子了,我來報告一聲,別說我不來匯報了。”


    鄉大禮堂是東嶺鄉舉辦大型活動場所,由鄉文化站管理,這個禮堂在鄉政府的外麵,據說已經修建了幾十年,早已經是千蒼百孔了,高明德在的時候,文化站的這個站長黃天承就多次向鄉裏吵著要經費修繕,可是高明德一直沒給線。


    眼下他大概看夏文博剛上任,就想著過來探一探口氣,能要一點算一點。


    夏文博心中也大概知道一點他的想法,就說:“走,咱們去看一看。”


    夏文博看了看現場,就覺得有些蹊蹺,三個大窟窿分布在不同的方向,大小不一,這讓人不可思議,他現在沒有做聲,隻是說,還是等自己和盧書記商議一下,看看怎麽處理吧。


    “夏鄉長,這文化工作不能耽誤啊,要不先少給一點,我讓人先弄著!”


    “黃站長,不是我不答應,隻是我剛剛上任,什麽事情都不熟悉,盧書記是老領導了,我總得聽一下他的意見吧!”


    “那夏鄉長你什麽時候能給個迴話!”


    夏文博淡淡的一笑:“不好說,反正我會盡量的和盧書記溝通的!我先迴去了,有情況我給你打電話!”


    說完,夏文博就離開了,他分明覺得,那頂上的幾個窟窿就是人為的,大風怎麽會把房頂吹幾個窟窿?匪夷所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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