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一晃就過去了,我們迎來了初二學習生活。


    假期快結束的時候我試著和父親商量自己騎自行車上學的事,我原以為父親會一口答應,不想父親深思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父親說:“如果齊正哲願意還是讓他接送吧。”


    什麽叫“如果齊正哲願意”?齊正哲怎麽可能不願意?誰都看得出齊正哲以接送我上下學為樂。


    當時我簡單地以為,父親之所以不怕麻煩齊正哲,之所以堅持讓齊正哲接送我,是擔心我的安全,怕我上學來去路途上出現什麽意外。畢竟,我是他唯一的親人。


    後來我想到,其實父親是另有深意的。


    哥,初二整個學年相比初一來說過得比較平淡,隻有兩件事值得一提。


    一是齊正哲發現男同學給我寫情書的事。


    這件事我在前麵的講述裏略略提到過。不不,不是李正。李正的事發生在初一,這件事是我讀初二的時候發生的。


    男生給我寫情書在我讀初一的時候還不是很多,除了葉頂地,除了“眼鏡”,就隻剩李正了。到了初二,不知為什麽,我時不時會收到一封沒有署名或署了名的表達信。


    很多東西都一樣,多了,就不以為意了。情書也是這樣。每一個人都有這種經曆。收到平生第一封情書的時候,或許激動的臉潮紅,或許興奮地夜不成寐,或許開心的小心髒嘣嘣直跳,有很多遐想,有很多期待,有很多憧憬。


    可是,如果情書來了一封又一封,你就會失去新鮮感,就會像看情節雷同的武打小說一樣——跳過,快速跳過。


    怪隻怪我沒有把情書處理好,害得齊正哲難過了好幾天,導致他竟然絞盡腦汁找到了寫信的主人,和寫信的主人發生了衝突。


    寫信的主人是同年級另一個班的學生,也姓齊,叫齊俊華。


    對了,我的同學當中有相當多的都姓齊。齊家屯縣,姓齊的自然多。


    我和齊俊華是參加學校舉辦的初二數學競賽培訓班認識的。當時,學校為了賽出好成績,把年級那些代表學校參加全縣初二數學競賽的同學集中在一起培訓,一個有競賽經驗的數學老師專門給我們上課。


    在這種課堂上,活躍的數學思維自然會被老師捕捉到。我和齊俊華因此凸顯出來。我和齊俊華的接觸也因此多起來。


    起初是真心交流數學問題,真心探討解題心得,慢慢地便涉及一點其他,比如談各自的興趣愛好,談業餘生活,說一些奇聞異事。


    起初交流也好探討也好隻限於培訓的時候,後來便擴展到其他時間,比如課間的時候。就像施珦利用課間時間來我班看齊正禮一樣,齊俊華也利用課間時間來找我。


    每一個少年去看望他心儀的對象所采取的方式總是這麽相似。


    也可以是中午放學或晚邊放學的時候。也拿著一道要交流的數學問題來,像葉頂地那樣,像“眼鏡”那樣。


    然後就有了這封情書。


    我明明記得把這封情書收拾好了的。畢竟寫這封情書的人是齊俊華。我很欽佩他活躍的數學思維,跟他交流對我的數學學習很有幫助,所以我才沒有像對待其他情書一樣看都不看就撕碎,然後丟進垃圾箱。


    令我不解的是,這封情書怎麽會跑到齊正哲手裏去呢?我明明記得把它夾在數學書裏的!


    難不成齊正哲翻了我的書包嗎?


    不可能。齊正哲從不動我的書包。


    或者,是他最近幾次接我的時候總是看見我和齊俊華一起走出校園因而起了疑心,便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翻看了我的書包?


    可是我的書包不曾離開我的身,齊正哲沒有這個機會。


    總不至於情書長了翅膀,飛到了他的手上。


    還有一個疑點,齊正哲是怎麽認定情書是齊俊華寫的,要知道,這是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當然,齊正哲認定齊俊華也不是沒有可能,比如他基於齊俊華總是和我一同走出校園,便鎖定對象,而後找個機會質疑,偏偏齊俊華“敢愛,敢恨,敢當”,於是真相大白,齊正哲一拳捶在齊俊華的臉上,打腫了齊俊華的臉,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也有可能齊正哲鎖定對象之後,偷偷地弄到了齊俊華寫作業的本子,把情書上的字和作業本上的字反複核對,認定是齊俊華所為,而後再找齊俊華。


    除此之外,齊正哲還有沒有別的認定情書的主人的方式?


    我不敢肯定,但我知道,別的可能性還是有的,說不定還很大。


    事情的結果是,齊俊華的家長鬧到了學校,我的父親被叫到了學校,齊正哲提了三包牛奶粉給齊俊華,算是營養補助。


    這件事讓我丟臉(從大人的角度看)卻也讓我長臉(從我們學生的角度看)。兩大帥哥為我爭風吃醋,為我大打出手,讓多少女孩眼紅,讓多少女孩嫉妒。


    這是女孩子的榮耀。


    可是父親由此多了一份憂慮。經由這件事,他發現,他女兒大了。不再是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了。有些事他得擔心了。


    所以,發生這件事的當晚,父親和我進行了人生第一次相當嚴肅地談話。談話歸結一點:不能和男同學有一丁點交往。安心讀書。


    我唯唯諾諾。但我還是小聲地反問了一句,齊正哲算不算這樣的男生?


    “齊正哲怎麽算?他是你哥呀。”父親說。


    “他是我哥嗎?他姓齊,我姓郝。所以,爸爸,你還是讓我自己騎自行車吧?”我趁機又一次提出原先被父親否定了的想法。


    “不行。我說了不行就不行!”不知怎麽迴事,父親忽然發火了。


    我便不吭聲。心裏說不出有多委屈。這幾年來,父親幾乎不曾對我說過重話。


    父親沉默了好一會兒,或許他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他歎了口氣,然後說:“琪琪,有齊正哲接送你上下學,爸爸才放心。”


    “可是女兒已經大了。還有,爸爸不怕別人說我們的閑話嗎?有人說我是齊家的童養媳。”


    “那是開玩笑的話,你別在意。”


    父親對謠傳的閑言碎語如此不在意,我還真沒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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