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多月我搞不清楚是怎麽過去的。我一直處於低迷的狀態中。


    中途生過一次病,在租住房躺了兩天。


    丁瑩主動承擔起照顧我的任務。


    躺在床上,我總是去迴顧自己所謂的感情曆程。


    吳蓮子死了。


    吳淑芳死了。


    熊妍菲死了。


    倘若蔣村中學的餘慧慧也算,先後愛上或者說喜歡上我的女孩子,幾乎全都去了另一個世界。而唯一沒有“絕命”的儲火玉,和“絕命”無異。


    這究竟是什麽因素造成的呢?是必然還是巧合?如果是巧合,這巧合也來得太過誇張,算得上是“無一幸免”;而如果是必然,那麽,肯定在冥冥中有一個命定的安排。這命定的安排即是:不能愛上鄭啟航!所有被鄭啟航吸引或者與之一見鍾情的女孩子都得想辦法遠離他,否則,都有無窮無盡的災難降臨。


    不不,這怎麽可能?倘若這樣的假設成立,我鄭啟航成了什麽?是魔?還是鬼?或者就是魔鬼?


    可好端端的我怎麽就成了魔鬼?什麽是魔?什麽是鬼?我鄭啟航,一個沒有靈異,沒有超能,不會法術,不會變通的熱血青年而已!


    這個人,要說有什麽詭異,僅僅是左手中指比一般人多了一個肉戒而已!


    這個人,要說有什麽奇異,僅僅是十三歲那年與一個名叫郝珺琪的女孩一同爬上了擎天石柱崖而已!


    打住,打住。就此打住。


    裂變!擎天石柱在瞬間裂變為凹凸石壁,“永結同心,不離不棄”這八個大字在石壁間閃現,像字幕般移動,然後許諾:


    “永結同心,不離不棄,哥,這是什麽意思?”郝珺琪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想大概是兩個人永遠在一起都不分開的意思吧。”我說。


    “那我和哥永結同心不離不棄。”郝珺琪抓住了我的手,“哥你願不願意?”


    “哥當然願意。來,我把這朵超大的梅花送給你。我們倆以後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嗯,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然後,這個人和郝珺琪的中指上便各多了一個肉戒。


    那麽,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冥冥中的一種注定?要知道,戒指是有它特別的寓意的,否則,結婚的男女何以都要互贈戒指?


    可要這般推測,是不是說上蒼在我十三歲那年就給我和郝珺琪內定了姻緣?按傳說中的說法,會不會月老在我十三歲那年便將紅線的兩頭係在了我和郝珺琪身上?


    可要這般推測,是不是說在我和熊妍菲兩次較為親昵的行為發生時我頭疼欲裂,凹凸石壁場景在我腦海閃現,即是上蒼的一種提示,甚或是對我情感發展的一種阻遏——我不能與任何別的女孩有什麽情感發展!


    可要這般推測,是不是說無論是吳蓮子,吳淑芳,還是熊妍菲,還是餘慧慧,她們的結局,都是上蒼導引所致。上蒼之所以要這般安排,為的都是要兌現那個諾言。而儲火玉之所以還能安生,是因為她主動選擇了放棄。


    不不,設若這一切推測都成立,那麽,上蒼何以要讓郝珺琪這麽長久的消失,何以要屏蔽來自郝珺琪的任何消息?


    你可以說是上蒼在考驗我。那麽,這樣的考驗時間是不是太長?十一年!我二十四歲,郝珺琪已經二十三歲了。


    農村的女孩子,二十三歲已經是兩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設若真在考驗我,你就不要讓郝珺琪石沉大海,無論是從海上,還是從空中,無論是從地獄,還是從天堂,你哪怕傳來一丁點郝珺琪的消息,都行。


    ……


    那個月,在處理吳蓮子死後的各種事情的同時,我們還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與儲火玉一起投資學校的書店。


    要知道,“自由”之後,儲火玉的去留一直是我們最關注的問題。


    儲火玉的想法是,等吳蓮子的事情處理好了,她就迴她的出生地。我和丁瑩都覺得很不妥,都希望儲火玉留在省城找點事做。


    “像我這樣的人還能找到什麽事做?”儲火玉苦笑。


    “話怎麽能這麽說,”丁瑩摟著儲火玉的腰,“火玉姐,你是我最最敬佩的一個,千萬不要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那是你們高看我。”儲火玉很感動。


    “是真的,火玉姐。問題是做什麽事好呢?”丁瑩放開摟著儲火玉的腰的手在我麵前踱步,“去賓館做服務員不行,去飯店端盤子洗碗也不行。哎,我說鄭啟航,你不要置之度外好不好?幫忙想一想。”


    “就不知道把那家書店盤下來要多少錢。”我說。


    學院學生公寓前的一排小店麵有一家書店欲轉讓,來來去去經過那裏,我留意好幾迴了。


    “對了,你怎麽不早說?”丁瑩拍我的肩膀,“要不我說最有主意的是你呢。這事包給我打聽。”


    “拜托輕點好不好?”我故作欲跌倒狀,“我會成為殘疾兒童的。”


    大家笑。


    丁瑩很快將消息打聽好了。經營那家書店的是學院一個領導的親戚,因為身體嚴重不適,沒有精力繼續經營,不得不關門轉讓。


    “聽說有好幾個人在打這個店的主意,也都是學院領導的親戚,什麽七大姑八大姨的。”


    “那我們還是算了,”儲火玉當即打退堂鼓,“再說還不知道要多少轉讓費呢。”


    “火玉姐,知難而退,可不是你做事的風格。”丁瑩說。


    “她是不想麻煩我們呢。”我說。


    “就你知道。”丁瑩白我一眼,“火玉姐,競爭的事交給鄭啟航,他有的是辦法。實在不行,讓他犧牲一下身體就可以了。”


    “噯,丁瑩,你什麽意思,犧牲身體?”丁瑩話裏的意思,我一時轉不過彎。


    儲火玉也費解地看著丁瑩。


    “哎呀,我說你們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現在誰當我們學院的一把手?艾教授。你鄭啟航誰?艾教授的得意門生。還有……”


    “還有什麽?”我追問。


    “艾教授的千金對你青睞有加。必要的時候你做點犧牲不就成了。”丁瑩陰陽怪氣地說。


    儲火玉忍不住笑了。


    我氣得肺要炸。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丁瑩“見好就收”,“我不是看你鬱悶嗎,故意刺激一下你。為了火玉姐,你怎麽樣都得出馬,對不?”


    “你就對我這麽有信心嗎?我給艾教授就有這麽好的印象嗎?還有,你怎麽這麽懂?”


    “我這麽懂?因為我爸是黃柏師專的校長呀。隻要艾院長點了頭,其他領導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一邊站。”


    丁瑩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一個村由村長說了算,一個學院自然由院長說了算。


    “你給艾教授的印象好到什麽程度,你比我還清楚,”丁瑩接著說,“說到信心,那是源於你的能力,現在很多人看你,都是魯肅看呂蒙——刮目相待。”


    “轉讓費呢?還有租金。另外,一旦成功轉讓,該如何經營?”我說。這些才是真正要替儲火玉考慮,要同儲火玉商量的。


    為這件事我們仨坐下來談了好幾迴。


    資金方麵不存在問題。丁瑩的一萬二和我的四千都還在各自的折子裏,儲火玉還有五千存款。原本我們打算各借四千給儲火玉,讓她獨自經營,可為了減小儲火玉的壓力,最後定為合夥投資。一人出資四千。


    我們核算了一遍,投資一萬二到書店,足可以正常運轉。除去轉讓費,除去店麵租金,還有七千用於店麵整修和購買新書,大可以讓書店煥然一新。


    在經營方麵,儲火玉特意去農業大學和財經大學校內書店了解學習。參照這些書店的經營模式和布局,儲火玉提出了她的設想。


    按照儲火玉的設想,結合醫學院學生的年齡特點,擬將書店分為六個區:時尚雜誌類,娛樂休閑類,港台言情類,經典武俠類,中外名著類,和出租外借類。


    出租外借類,是為那些捉襟見肘的大學生準備的。


    雖說學校有圖書館,書架上不乏中外名著,可那些書籍一般歲月久遠,書頁泛黃,還有濃濃的黴味,還是有不少的書蟲願意掏錢購買新書,在接受文學大師的思想熏陶的同時享受那淡淡的墨香味。所以,討論來討論去,我們還是確定了這一區。


    至於前麵四個區當然是書店重點打造的類別,也是每個大學校園書店利潤最豐厚的類別。


    但我們最擔心的還是爭取不到經營權!


    校園書店經營涉及利益,已經不是一個教授對學生的一種看中那麽簡單的事了。丁瑩的話純粹是一種玩笑。


    要讓艾教授,不,艾院長,拂去他手下那些領導的麵子,將經營權轉讓給一個在校學生,就得給他一個合適的理由——足以讓他心動的理由,這理由可以冠冕堂皇到讓其他領導啞口無言。


    這個理由當然就是——大學生自主創業。


    “這還不夠,還得投其所好。”丁瑩說。


    “投其所好?”我和儲火玉都看著丁瑩。


    “對啊。”


    “你這個設想又來自哪一本經哪一個典?”我問道。


    “還是我父親啊。我父親的那些收藏都是那些求他的人投其所好而送的。”


    “請繼續分析。”丁瑩的話未嚐沒有道理。


    “任何一個贏得書店經營權的人都和學院一把手有利益關係。其實,學院的每個部門,哪怕小到一個理發店都和學院領導有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你們信不?”丁瑩繼續分析。


    我們紛紛點頭。


    “那——艾院長所好為何?”我說。


    “那就要你出馬了。問她的千金艾貞子。”丁瑩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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