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我們身後傳來男男女女的笑罵聲。我們往後看,巧了,竟然是錄像廳裏的那夥小年輕。


    “讓開,他媽的讓開!”為首的一個說。他們的速度好快,一下子就到了我們身邊。


    “看什麽看!”有一個人猛地推了一下吳建華。吳建華差點跌倒。


    是紅厲鬼。原先和姚俊混的紅厲鬼。曾經去我們寢室敲詐過我們。在錄像廳我怎麽沒注意到?


    世界真小。


    不過也是。他在鐵中一帶混,當然會遇上。


    “媽的。”項建軍說。項建軍的眼睛瞪大了。


    “你罵什麽?”一個高出項建軍一個頭的小年輕搶一步到了項建軍的麵前。


    “我沒……”


    “去你媽的。”那家夥對準項建軍就是一拳。


    “媽的。”項建軍閃開了。


    我連忙擠在他們中間,“這位大哥,您高抬貴手。誤會,純屬誤會。”


    “你讓開!”他叫起來。


    “老大,幹什麽?幹什麽?!”另外兩個男的圍過來,包括那個紅厲鬼。


    “他嘴賤。”被稱為老大的人說。


    “請高抬貴手,我同學他沒別的意思,是順口說的。”我解釋道。


    “什麽順口說的?媽的他就是想死。”那混混用力甩開我。


    三個人向項建軍衝去。


    項建軍拳頭緊握。看樣子他想打一架。


    “你還不快跑,項建軍!”揭飛翔叫起來。


    但是已經晚了,那三個混混將項建軍圍住,兩下子便將項建軍打倒在地。


    我和項旺福、揭飛翔衝過去。吳建華和徐賢人也立即跟過來。


    我和揭飛翔直奔高個子。我一把抱住高個子的腰。高個子連忙用肘擊打我的背。但他沒有防備揭飛翔的衝擊,他翻身倒地。我跟著在地上打了個滾。


    另外兩個小年輕也被項旺福他們衝散了。項建軍從地上爬起來,加入項旺福他們中去。


    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


    “兄弟們,跑,快跑!”我喊叫起來。從地上爬起來的高個子一腳將我踹翻在地。


    我猛地往前滾了一圈,然後迅速起身,往前直奔。


    大夥兒已經狂奔在前頭。


    也許有人不屑於我們的行為。說我們孬種。沒血氣。殊不知,這些混混都是慣於打鬥的,心狠手辣,我們兩個也鬥不過一個,更何況還有三個女混混。


    打不過就跑是一種智慧。戰爭年代好像還是一種戰術。誰說的?


    另外,就算打得過也不能打,我們畢竟是學生。要讓混混嚐了苦頭,三天兩頭到學校來找,我們別想在鐵中待了。


    “鄭啟航,等等我,等等我!”是項旺福的聲音。


    我迴過頭。項旺福沒跟上來。我看見紅厲鬼和那個矮一點的小年輕將項旺福掀翻在地,高個子正走向他。


    三個女孩在邊上喊叫。


    我快速衝向一個小個子女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用盡力氣,就是要讓女孩有缺氧的感覺。


    小女孩臉憋得通紅,雙手亂揮。


    “放了我朋友!我叫你們放了我朋友!”我大叫。


    三個小混混愣住了。他們顯然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痛苦狀。


    項旺福趁勢打一個滾脫離了他們的控製。


    “快跑!”我叫道。


    項旺福機靈,聽我一說撒腿就跑。我放開姑娘,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抓住他,給我抓住他!”一個混混叫嚷。


    我壓根兒不往後看,隻顧著往前奔。這個時候我才體會到在足球場上練習奔跑的效果。逃跑需要的是速度。


    我憋足了氣往前跑。人行道上的路人紛紛讓路。


    有一輛小轎車忽然靠近我,從車子裏探出一個頭來。


    “快上車!”探出頭來的人竟然是儲火玉。


    車子緊急刹車。門開了。


    我連忙坐進小車,重重地關上門。車子迅疾啟動。從倒後鏡裏我看見那三個追我的小混混停住了腳步。倒後鏡裏,混混們指手畫腳,吼叫咒罵的樣子顯得無比滑稽。


    “發生了什麽事?小痞子怎麽會追你?”坐在副駕駛座的儲火玉歪過頭來問我。


    “我們幾個去看錄像,迴來的時候擋住了那幾個小混混的路,他們就找我們的茬。”我說。


    “你怎麽想到去錄像廳?那裏麵不是說很不安全的嗎?”儲火玉皺著眉頭。


    “揭飛翔請客,不去不好。我們幾個兄弟都去了。對了,不知道他們迴到了學校沒有?”


    “還有人去追他們嗎?”


    “沒有。三個小混混全來追我了。”我說。


    “你看多危險,要是被他們追上了,不死也要脫層皮。”


    “是。吉人天相。這不遇上你了嗎?對了,你怎麽坐在車上?”這時我才想起關心儲火玉來。一個女孩子,周末晚上坐在一輛小轎車上,不太符合常規,尤其像儲火玉這麽漂亮的女孩子。


    我不由得瞄了一眼司機。司機正專注地開車,我隻能看見他的背影。


    “開車的是我叔叔。”儲火玉說,“叔叔,我同學和你打招唿呢。”


    那個儲火玉稱之為叔叔的人這才轉過頭來,衝我笑了笑。


    是一個四十好幾的人。戴一副眼鏡,給人感覺很有修養,可是,他的牙齒長得很不齊整,並且泛黃,也許是抽多了煙的緣故。


    “叔叔你好,我是儲火玉的同學鄭啟航。”我主動打招唿。


    儲火玉的叔叔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繼續專注地開車。


    “我叔叔今天來華安市辦事,所以特意帶我到街上逛逛。”儲火玉說。


    “哦。”


    幾分鍾後車子把我們送到了鐵中門口。我們和儲火玉的叔叔說再見。車子掉頭,一溜煙就不見了。


    “謝謝你,今天真要謝謝你。”我向儲火玉道謝。


    “你總這樣說不見外嗎?”儲火玉拉下臉。


    “我現在還有點心驚肉跳呢。”我說。


    “活該。”


    我們走進校門。守門人和我們打招唿。


    “嗨,小夥子,你聽說了嗎?”老人神神秘秘的對我說。


    “聽說什麽?”我問道。


    “是說下周六要在我們學校進行董雲鴻的宣判會——公判大會。”


    “是嗎?為什麽要公判?”我問道。


    “董老師會被判死刑嗎?”儲火玉問道。


    “殺人償命,哪有不判死刑的?哎,可惜了,可惜了。”守門人說。


    我們向學生宿舍走去,心情都極為沉重。教師宿舍樓一排的燈都亮著,唯董雲鴻的房間漆黑一片。記得“五大三粗”喊救命的時候,宿舍樓前的綠化樹還是光禿禿的,如今已是枝繁葉茂。


    “怎麽會真判死刑?董老師好像還不到三十歲呢。”儲火玉打破沉默。


    “誰也不會想到董雲鴻會那麽殘忍。他對‘五大三粗’是那麽百依百順。”我說。


    “他們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個悲劇。”儲火玉說,“‘五大三粗’怎麽配得上董老師?不知道有多少個女生會哭泣了。”


    “你也知道他老婆的外號?”


    “我們怎麽不知道?這個外號好像還是我們女生取的。”


    進了學生宿舍門,我和儲火玉說再見。我的寢室的燈亮著,可是吳建華和揭飛翔都不在。


    “他們迴來過,可是見你沒迴來又出去了。”同室的一個同學說。


    我向他說了聲謝謝,便走出寢室。我徑直去項建軍租住的房子。大夥兒都在。


    “我的媽呀,你總算迴來了。”徐賢人說。


    “真讓我擔心死了。”項旺福說,他衝上來和我擁抱,“謝謝你,鄭啟航,謝謝你。你沒被他們追上吧?”


    “我這速度,他們哪追得上?”我推開項旺福。


    “你牛!”揭飛翔說,“要被追上了,我看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好可怕。”


    “不瞞大家,我是被人救了。”我說。


    “被人救了?誰?”項建軍問道。


    “是啊,誰救了你?”吳建華說。


    “儲火玉。”


    “儲火玉?她怎麽能救你?你別瞎掰了。”吳建華說。


    “我鄭啟航會瞎掰嗎?她剛好和她叔叔坐在一輛小轎車上,見我在奔跑,便叫我上車。”


    “儲火玉叔叔?還開小車?我沒聽說她有叔叔啊,她好像隻有一個大伯和兩個姑姑。”徐賢人說。


    “你熟悉嗎?”我問道。若是儲火玉沒有叔叔,事情就怪了。


    “我怎麽不熟悉?我有個親戚和她在同一個村。她不是銀山縣蔣村鄉的嗎?”


    “是。我就是在蔣村中學和她同學。”


    大家都看著徐賢人。


    “她那個村我去過。她家和我親戚家隻隔了一棟房子。”徐賢人接著說。


    “怎麽會這樣?她親口和我說是叔叔,要不是表叔吧。戴一副眼鏡,很有文化的樣子。”我說。


    “她絕沒有這樣的叔叔。”徐賢人極為肯定地說。


    “這就怪了。”我隱隱覺得不對頭。


    “算了,這種事有什麽好糾纏的。”項建軍打斷我們的對話,“大家今天平安無事就是最好的。都怪我多嘴。可是也讓人太氣憤了。”


    “這年頭誰拽天下就是誰的。媽的,我被他們打倒的時候真的嚇壞了。”項旺福說。


    “不會尿褲子了吧?”徐賢人說。


    “鄭啟航不等我,我肯定要尿褲子。”


    大家哄笑。


    可是,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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