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雲鴻殺了“五大三粗”之後我不知道是過了兩個星期還是三個星期,有一天上午放學,吳蓮子和我一同走出教室門,我手上多出一張紙條。


    “今天中午一點半我在木芙蓉下等你”,紙條上寫著這幾個字。


    我把紙條揉成團丟進擺在過道上的紙簍裏。


    我拿著碗走去食堂。


    施誌強追上我:“鄭啟航,我聽徐賢人說熊研菲今天又來找你了。”


    施誌強之所以用“又”這個字,當然是相對上次我“英雄救美”時熊妍菲給了我一瓶紅花油。


    “嗯,她給我送了一瓶防凍瘡的藥。”我說。我右手小手指上每年都會生凍瘡。不清楚熊妍菲是怎麽注意到的,課間的時候她給了我一瓶防凍瘡的藥。


    徐賢人為此唏噓不已。而施誌強卻不在教室。是以施誌強才問我這件事。


    “徐賢人說你不理不睬的?你不可以抓住這個機會和熊妍菲搞好關係嗎?”項建軍質問我。


    “我幹嘛要和她搞好關係?”我邁大步往前走。有很多學生端著飯從食堂返迴寢室。


    “當然是幫我弄一張她的相片啊。你不想辦法和她搞好關係,她會送你相片嗎?”施誌強和著我的步子,跟我走在一起。


    “我不正在努力嗎?”我說。


    “什麽意思?”施誌強詫異道。


    “以後你會懂的。你放心,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會讓你如願以償的。”我故意開玩笑。


    “怎麽說的這麽嚇死巴人的?咱們是兄弟。搞得到就搞,搞不到也就算了。”項建軍嘴裏雖這麽說,可我看得出他還是挺期待的。


    “跟你開玩笑也看不出來。但你一定要給我時間。”我說。


    “你還真有點神秘莫測。”施誌強說。


    在食堂吃完飯,迴到寢室,我習慣性地爬上床午休。但我一點睡意都沒有。我把擺在枕頭邊的《紅樓夢》翻出來閱讀,也看不進去。我一次又一次看戴在手上的電子手表。


    一點一十五我掀開被子,從上鋪下到地上。


    “這麽早去班上?”揭飛翔問道。他正躺在床上看一本武打小說。


    “我肚子有點疼,可能吃壞了什麽。”我撒謊。


    “那還不快去。”


    我走出寢室,穿過籃球場,來到木芙蓉下。


    我覺得巧合的是,姚俊找我在這條東北向的走道上,吳蓮子找我也選擇在這裏。走道兩旁的木芙蓉在姚俊找我的時候長得非常茂盛,花朵開的無比豔麗,現在葉子幾乎都落盡了,花兒的影子都不見了。


    透過鐵門我看見街道上人來人往。我依稀記得姚俊翻門跳下,非常灑脫的離開的樣子,而今,姚俊屍骨不存。


    走道上不見吳蓮子的影子。我竟然比吳蓮子先到,足見我沉不住氣。我在走道上來迴走動。我時不時看電子手表。


    一點半吳蓮子準時趕到。她臉上被指甲撕破的疤痕已經褪去,隻有仔細看方能看出一點淡淡的痕跡。


    吳蓮子特意圍了一條圍巾。圍巾自然地搭在前胸和後背,給吳蓮子增添了些許嫵媚。


    “我以為你不會過來。”吳蓮子看上去比較憔悴。


    這一點誰都能理解。發生這麽大的事心理承受能力再強的人我看也非得憔悴不可。那得有多大的定力。


    “有什麽事,說吧?”我開門見山。


    “鄭啟航,我這幾天都在做噩夢,每天每天都恍恍惚惚的,真的,我差不多都要崩潰了。”吳蓮子訴苦。


    “是愧疚嗎?”我問道。


    “愧疚?我幹嘛要愧疚?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知道內情的人都會同情董雲鴻。可你知道嗎?我才是被害者,是他害了我。是董雲鴻他把我害了 !”吳蓮子壓著嗓子表達她的憤怒,情緒很激動。


    “你這個殘忍的女人,董雲鴻都要判死刑了,他還怎麽害你?”我說。


    吳蓮子吸了吸鼻子:“你看,你果真這麽想。可你知道他是怎麽誘惑我的?他在第一個星期,還沒有給我們上到三節化學課,就找了個機會把我叫到他辦公室。當時辦公室一個老師都沒有,他忽然說喜歡我,說很喜歡很喜歡我。要知道,那時我還在想辦法甩開高個子和俊哥對我的糾纏。”


    “你不是喜歡你的人越多越好嗎?喜歡你的人越多越體現你的價值。”我不無嘲諷地說。


    “就在你幫我解決高個子對我威脅的那天,”吳蓮子沒有理會我的諷刺,“我收到了他寫給我的第一封信。你知道嗎,之前他多次在我上交的化學作業本裏夾紙條,凡是他單獨將我的作業本理出來給我,作業本裏就一定有他的紙條。在這封信裏,他向我求愛,他說他要將他的老婆休了。


    起初,我對此不理不睬,以為他是為了欺騙我的感情而撒謊,慢慢地,我了解到他的婚姻真的很不幸。你應該也看得出來,他和‘五大三粗’一點感情都沒有。而恰恰這個時候你讓我徹底絕望了。你還記得嗎?我威脅你說你要後悔的。我那時想到的就是破罐子破摔,接受他的感情,讓你揪心。”


    “我有什麽揪心的?”我冷著臉說。


    “好吧,就算我自我多情,就算你不揪心。反正我試著和他接觸。他寫第二封信給我的時候,我迴了他的信,他便總是抓住老師辦公室沒人的機會叫我去他辦公室。董雲鴻是個很健談的人,他很會說笑,嘴巴仿佛抹了蜜一般,說的話總是甜到你心裏,逗得你開開心心。他就是那時起叫我鴨梨的,你知道鴨梨的意蘊嗎?鴨梨是愛你的諧音。”吳蓮子情不自禁和我說起她和董雲鴻的交往。


    吳蓮子吞咽了一口口水接著說:“那次化學課上,‘五大三粗’來教室找董雲鴻質問他鴨梨是誰,當時班上沒有一個人知道鴨梨是我。課後一些女生和我討論,都以為鴨梨是蔣麗莉。咱班的人都知道,班上好幾個女生對董雲鴻都有好感。後來在電影院門口你們碰見我和他一起出電影院,你們才知道鴨梨是我。其實那已經是他第二次約我看電影了。”


    “你約我出來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吧?快要上課了,你最好談正題。我是很在乎上課遲到這件事的。”我提醒吳蓮子談正題。


    “鄭啟航,你為什麽持公事公辦的態度,你就不可以對我好一點?請你對我稍微熱情一點好不?請你站在我的角度看問題好不?我很可憐,你知道嗎?我已經沒有人可傾訴了。我把這樣的事情都告訴你,是因為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吳蓮子眼裏充滿了淚水。


    “我是你唯一可以利用的人。”我依舊冷著臉。


    “你這麽看也可以。我不在乎你怎麽看,反正我已經是破鞋一雙了,可就請你看在我是你初戀情人的份上對我稍微有點耐心。”吳蓮子說。


    “那就請你說直接點,他怎麽把你害了?你們相戀相愛的過程就不要說了。”


    “他把那個……噴在我裏麵了,他說他會控製,他說他會控製!”吳蓮子情緒上來哭出了聲。


    “什麽?”我感覺我的花朵被震顫了一下。


    “他直接……”


    “這方麵你不是很有經驗嗎?”我問道。


    “我哪有什麽經驗?你以為我和俊哥和高個子有過什麽嗎?我從沒有和他們上過床!這一迴我是真被董雲鴻欺騙了。他把我弄得實在控製不住了,你知道嗎?所以……我叫他帶那個,可是,董雲鴻說這樣不舒服,非要直接……沒想到他控不住就,就,我現在才明白他是故意的,他想借此套住我。他真是想套住我。他竟然這麽卑鄙。你說我再怎麽辦好?”吳蓮子用手背去擦眼淚。


    “他媽的。”我受到了震撼。吳蓮子這種情況總不至於還會欺騙我。而我一度把她想得多麽不堪。


    “你幫我想辦法,求你幫我想辦法。”吳蓮子拽動我的一個手臂。


    “你不要這樣,”我往後退,“我能想什麽辦法?我還從來沒遇上過這樣的事情。”


    “可我隻有找你了。”吳蓮子淚水滿麵。


    “你的身體……已經有反應了嗎?”


    “我這個月的月經到現在還沒有來。”吳蓮子看來對我已經沒有一點可忌諱的。


    “啊,那就麻煩了。”我說。


    “所以我這幾天每天都做噩夢,我真的好擔心。我媽媽知道了會把我打死的。”


    “擔心也沒用。到時再說吧。我要去上課了。”我向前走去。


    “你一定要幫我。”吳蓮子的聲音非常絕望,她把我看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到時再說。”


    迴到教室,第一節課的預備鈴已經響了。我趴在桌子上休息。或許是沒有午睡的緣故我的頭有點疼。蔣麗莉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抬起頭。


    她用筆指了指地上。“是儲火玉丟過來的。”


    我把凳子往後退,彎腰將地上的紙團撿起來。


    “好幸福啊,這麽光明正大地約會。”紙條上這麽寫著。


    我苦笑了一下。


    我往儲火玉坐的位置看過去,儲火玉拋過來幽怨的眼神。


    我撕下一張紙,在紙條上寫道:不是你所想象的。有機會我會和你說清楚。


    然後我把紙條揉成團擲給儲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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