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知道自己有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


    像中行林父這樣的大人物,當他拚著不要臉麵也要把事情往這些該死的方麵去推動的時候,這隻能代表著他是真的很想很想讓魏相去死。


    不過魏相並沒有太過懼怕,因為趙朔還沒有開口。


    趙朔的沉默並沒能持續太久,中行林父的下一句話就是:“君子朔,魏相乃是你的家臣,你身為主君,難道就無話可說?”


    趙朔淡淡的說道:“中行伯,你想要聽什麽?”


    中行林父笑道:“魏相擅自折辱大晉禁衛軍將軍,已然違背了大晉律法,當依法處置,不知君子朔覺得如何?”


    趙朔用看著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中行林父:“當然不行。”


    中行林父點了點頭,道:“所以你今日是想要袒護魏相到底?”


    趙朔平靜的說道:“正是。”


    大殿中突然變得一片寂靜。


    中行林父盯著趙朔,慢慢的說道:“魏相,必須法辦。”


    趙朔看了中行林父一眼,露出了一個奇異的笑容。


    “做夢。”


    ……


    在一片又一片的營帳之中有一處小小的營地,魏氏一族的兩百七十八名甲士徒兵就駐紮在這裏。


    一刻鍾之前,上千名全副武裝的甲士突然包圍了魏氏的營地。


    這當然引起了魏氏的警惕,也就有了下麵的這番對話。


    “仲兄,來了。”


    “誰來了?”


    “胥氏的人來了。”


    “胥克那個老東西呢?”


    “不在。”


    “胥童那個小東西呢?”


    “也不在。”


    “那他們憑什麽要來滅我們魏氏?”


    “不知。”


    老爹魏錡有些惱火的說道:“那你知道些什麽?”


    三叔魏顆一臉平靜的說道:“我知道若是不把他們打跑,那我們今日就都死定了。”


    老爹哼了一聲,道:“對方有多少人?”


    三叔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至少一千。”


    “我方有多少人?”


    “兩百七十八人,再加上昨夜我昨夜帶迴營中的那個民女。”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種事情?”


    “女人能讓男人冷靜,仲兄。”


    “魏顆,你等會若是因為氣力不支而死,死後記得告訴父親和伯兄你這個丟人的東西在死前的那個晚上都做了什麽混賬事情。”


    “要死也是你先死,仲兄。你最老,力氣也不夠,我必然死在你之後。”


    “放屁,我還想要看著相兒取個大屁股婆娘,生他十個八個孫子呢。”


    “你想多了,相兒到現在都娶不上老婆,不就是因為仲兄一直升不到大夫,又不肯屈就士人之女麽?”


    “魏顆,爾這個沒大沒小的東西,都敢對你仲兄評頭論足了?!”


    “仲兄,你……二三子都注意了,準備放箭!”


    戰鬥突然爆發。


    二十輛戰車排開陣勢,帶著六百名甲士徒兵開始突進,剩下的三十輛戰車分散開來,和四百名甲士一起從四麵八方將魏氏的營地包圍。


    箭矢的聲音密集響起,噗噗的入肉聲伴隨著胥氏甲士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時有人從戰車之上倒下,又或者在衝鋒的路上栽倒。


    魏氏以射術見長,這個優點正好能在防守戰之中派上很大用場。


    但胥氏顯然也是有備而來,戰車、盾牌和鎧甲的三重防護讓胥氏甲士們依舊快速的朝魏氏營牆接近。


    老爹一邊彎弓上弦,一邊破口大罵:“胥克老賊,竟將一千甲士派來圍攻我們三百人,羞也不羞?”


    三叔站在魏錡身邊,箭囊之中的箭矢一根根的抽出,一邊射箭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胥克和胥童沒來,可能還在大殿之上和絳兒相兒扯皮。”


    老爹哼了一聲,道:“真希望相兒他們能把胥氏父子的腦袋踩到地裏去!”


    三叔再射一箭,道:“在那之前,仲兄還是先想辦法讓我們的腦袋不被胥氏之人踩到地裏去吧。”


    老爹發現已經有胥氏的甲士正在攀爬營牆,於是抽出腰間的長劍一劍下去,一顆人頭就這麽滴溜溜的衝天而起。


    老爹大笑三聲,揮舞著手中那把由魏相親自出品的當世第一把鋼劍,猶如人熊一般立在營牆之上,威風凜凜的大喝道:“胥氏群小,今日之後,我魏氏眾人必讓你族女子改名換氏!”


    這麽大的動靜瞞不過別人,這一次秋狩中晉國好幾個大夫家族的駐地都在魏氏營地的附近,都在靜靜的注視著這一戰。


    其中最關注這一戰無疑要數士氏。


    年輕的士氏君子士燮就站在自家的營牆上,注視著幾百步之外胥氏對魏氏的圍攻。


    一名士氏家臣有些焦急的說道:“君子,魏氏的人數太少了,恐怕不是胥氏的對手,是否現在出兵?”


    士燮沉默片刻,道:“不行,還要再等。”


    士氏家臣道:“再拖下去,魏氏甲士可能會舉族盡滅於此。君子,這並非主君之期望。”


    士燮平靜的說道:“我且問你,我們士氏有多少兵馬?”


    “甲士徒兵總計四百人!”


    “若和魏氏合兵,能勝胥氏否?”


    “……不能,但應當能拖延更長的時間。”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士燮說道:“父親今晨走的時候告訴過我,若局勢有變,我們士氏應當想辦法保住魏氏,如今……時間未到。”


    士氏家臣顯然有些不解:“如今難道不是有變?”


    “不。”士燮道:“胥氏對魏氏的進攻隻是一個開始。胥氏的背後是君候、中行氏和智氏,魏氏的背後是趙氏,在這些人沒有真正入場之前,我們決不能輕舉妄動。”


    士氏家臣聞言沉默,好一會才道:“若在局勢產生變化之前魏錡魏顆皆死於此地,又該如何向主君交代?”


    士燮平靜的說道:“那就隻能希望父親能在大殿那邊保住魏絳和魏相的性命了。家宰啊,不是我不想救魏氏,如今這局棋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局勢,我們士氏也隻不過是稍微強壯一些的棋子罷了。作為棋子,隻能先自保,再保他人。士氏……終究還是太弱了。”


    家臣同樣歎道:“我大晉雖為中原霸主,但卿大夫之間相互傾軋,實非國家之幸啊。”


    士燮微微點頭,緩緩說道:“先求存,再講其他吧。記住了,趙氏大營和行宮這兩個地方必須好好盯住,一旦任何一個地方有所異動都要第一時間迴報於我。”


    家臣應諾而去,隻剩下士燮一個人在眾多甲士的護衛下靜靜的注視著遠處魏氏的那一戰。


    一張絹布突然從士燮袖中滑落,他下意識的撿起絹布,露出內裏字跡。


    絹布上用十分娟秀的字體寫著一行小字:“伯兄,若有機會,請多看顧那人。”


    士燮看著這行小字,低低的歎了一口氣:“為兄……也是無能為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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