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兇手知道晚上會下雪, 下午就把人殺了,焚屍一半滅掉,藏在垃圾場, 再用塑料布蓋住,用釣魚線綁住四個角, 捆在重物上——閉嘴,笑什麽笑?釣魚線怎麽了?我就喜歡釣魚線——等到雪後,再解開,風一吹就沒?了。


    “這樣?,屍體就好像是因為下雪才沒?有完全被?燒化,其實?人早就死了。”


    季風沒?有反應, 簡靜繼續說:“午飯就更簡單了,傍晚買的,誰能證明是進了李小暖的肚子?以李小暖的條件,吃這麽貴的漢堡不合常理, 我想, 那個專門燙到讓老板娘印象深刻的人, 根本不是死者?。


    “兇手在中午給李小暖買了漢堡當午餐, 下午將她殺害。然後換上她的衣服,在傍晚去那家店裏買了一份一模一樣?的, 刻意讓店主留下印象,偽造死者?在傍晚還活著的假象。”


    “你這麽說,兇手是個女人?還是有同?夥?”


    季風有點拿不準了。


    幾名死者?均是中等身材,體重約九十斤到一百斤,並不算輕。普通女子要拋屍到荒野可不容易,且女人穿40碼鞋的不多見。


    簡靜:“也可能是男人,厚大衣一裹, 戴上圍巾和假發,一般認不出來。穿40碼鞋的男人肯定?不高。”


    季風嗯了聲,捉住重點:“你覺得是男人?”


    “說不好。”她遲疑,“兇手對待屍體的方?式,給我的感覺像男人。”


    他沉思。


    此案中,兇手的心理動機也是警方?探討的重點。


    老警察說,挑選年輕女人可能僅僅是因為她們容易下手,不易被?發現?。年輕警察說,兇手可能憎恨女人,導致這一切的是他的童年。他或許有個惡毒的繼母,抑或是幼時遭遇性-侵。


    還有一種?說法:兇手不舉,隻有通過殺人才能找迴?正常男人的自信。


    目前看來,兇手不是隨機選擇受害者?,ta精心挑選了幾個失蹤也不易被?發現?的對象,作為自己的下手目標。


    所以,全部都是年輕女性,未免過分巧合了。即便因為體型瘦小,不得不選擇女性下手,年齡也不該這麽相似。


    第一種?可以被?排除。


    第二種?……沒?有證據。焚屍固然殘忍,但卻是死後焚燒,燒死不是死亡原因。沒?有證據表明女孩死前曾遭到虐待。


    第三種?看起來最有可能,而這或許也是兇手焚屍的關鍵原因——他想去除可能殘留的毛發和皮屑。


    不過,心理動機終歸隻是推測。


    簡老師說的不在場證明更靠譜一點。


    季風說:“要說李小暖一案的不在場證明,隻有老板有。”


    “查查他和其他幾名死者?的關係?”


    “我找老高幫忙。”


    老高身經百戰,查點社會關係易如反掌,很快找來資料。


    雇傭李小暖的老板叫黃晟,07年25歲,大專畢業沒?幾年,以前在一所民辦學校當老師,後來才決定?自己開輔導班。


    02年-03年期間,他在老家的師範學院讀書,與其他死者?毫無?關聯。


    簡靜忍不住:“李小暖案中,還有誰嫌疑較大,但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嗎?”


    老高:“沒?了。”


    她:“……”


    狐狸尾巴藏得也太好了。


    幸好這時,季風已?經到達北京,找到經紀人,並獲得了一份口供。怕複述有所遺漏,他給簡靜發來一個音頻,是二人的談話錄音。


    經紀人:“警察同?誌,聽?說你找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季風:“不要緊張,今天找你是想問你一些事,你如實?迴?答就可以了。”


    經紀人:“嗬嗬,我一定?配合你們工作。”


    季風:“你記得劉濛這個名字嗎?”


    經紀人:“劉濛?誰?不好意思,我每天見的人很多,有照片嗎?”


    掏口袋的聲音。


    經紀人:“這個女的……有點眼熟,我可能見過,但不熟悉。”


    季風:“07年,她是你手下的模特。”


    經紀人:“07年?!這是哪年的老黃曆啊,我都換過三家公司了。唉喲,你們找錯人了啊。”


    季風:“她在07年12月遇害,當時你和她關係還不錯吧。”


    經紀人(聲音變緊張):“我可沒?殺人。”


    季風:“你最後一次見到劉濛是什麽時候?”


    安靜了一會兒。


    經紀人(不確定?):“大概是聖誕節前幾天,23號?”


    季風:“具體說說。”


    經紀人:“十幾年前的事了,我還真有點想不起來……劉濛,噢,她工作態度不錯,很少叫苦叫累,我也願意扶她一把。07年,我想想,對了,是有一個元旦特刊的封麵,好不容易爭取到的,雖然不是什麽大的雜誌,但也是封麵啊,她和我保證一定?好好拍,可到了拍的那天,人沒?來。”


    他拍了下大腿,清脆又響亮:“對,沒?來,害得老子又去找人替班,就知道給我添麻煩。”


    季風:“那是幾號?”


    經紀人:“元旦是1月1號上,30號進印刷廠,我算算,拍封麵至少是27號以前。26、27這兩天吧,具體啥時候不記得了。”


    季風:“你就沒?想去找她?”


    經紀人(不屑):“我找她幹什麽?她不樂意幹,有的是人願意幹,我還縱著她們?又不是我祖宗。”


    季風:“後來聯係不到劉濛,也沒?找過她嗎?”


    經紀人:“警官,我現?在手下有幾百個女孩的聯絡方?式,以前差點,七八十個總有的,我要說沒?找過她,也不一定?,但幾次聯係不上,我肯定?不會再管她了。大家隻是合作關係,說不定?她嫌苦嫌累不想幹了呢?”


    季風:“你才說過她不怕吃苦。”


    經紀人:“我就隨口一說,而且也不衝突,我見過好多女孩子幹一半不幹了,不是不想掙錢,是有了更好的出路。劉濛被?誰看上,想安心當二奶也很正常。”


    季風:“有誰向她表達過這樣?的好感嗎?”


    經紀人:“記不得了,飯局上也許有一兩個,但老板們哪會缺投懷送抱的,估計連劉濛叫什麽都不知道。等等,這麽說我想起來了,劉濛好像有男朋友,你們去問問他。”


    季風:“我在問你,劉濛有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


    經紀人:“沒?印象。”


    季風:“27號晚上你在哪裏?”


    經紀人:“攝影棚。元旦聖誕節我們很忙,至少連續兩個禮拜,白?天晚上連軸轉悠。”


    季風:“你一直和其他人在一起?”


    經紀人:“對,這個我敢發誓。工作多呀,要帶她們去攝影棚,要聯係對接,碰到老板組飯局,我還要帶人捧場。你要問我哪天和誰在一起,我肯定?記不得了,但那幾天肯定?有人看見我,不信你去查。”


    季風:“劉濛有沒?有和你提起過,自己被?人追求或者?跟蹤?”


    經紀人:“沒?有。”


    季風:“她失蹤前後,有沒?有發生什麽你覺得奇怪的事?什麽都行。”


    經紀人:“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你們找錯人了。”


    接著,季風將上述問題打?亂,重複詢問幾遍,經紀人的迴?答偶有顛倒,但並無?自相矛盾之處。


    錄音結束。


    他卡著時間撥來電話:“聽?完了?”


    簡靜:“嗯。”


    “有什麽想法?”


    “周圍的人毫無?印象,也是一種?特點。”她道,“是出現?在死者?身邊,卻不會引起人注意的那類人。”


    季風接口:“出租車司機、快遞員、保險推銷員……”電光石火間,一條隱蔽的線索浮上心頭,“房屋中介。”


    王子惠的室友說過她在搬家,王子惠大概率需要新的室友,劉濛和室友吵架,也許想搬個新的住所。


    她們都可能和中介產生聯係,又絕不會引人注意。


    簡靜:“李小暖案中,坐武紅林車的是不是也是中介?”


    季風:“是。”


    “我去找她談談。”簡靜翻出資料。


    乘客是較為重要的證人,口供上有她的身份資料和簽名。她叫餘燦,2007年是28歲,現?在已?經是一個近40的中年女性了。


    通過身份證查到了她的社保記錄,從?而找到了她目前就職的公司,現?在是一家家居分店的店長。


    簡靜遠遠觀察了她幾分鍾。


    餘燦留著一頭幹練的短發,染成酒紅色,身穿緊身羊毛裙,腳踩高跟長靴,身材姣好,打?扮時髦,完全看不出年紀。


    “你好,餘女士。”她說,“方?便聊聊嗎?”


    “你好,客人是第一次來?”餘燦熱情地招唿,“裏麵坐,隨便看看。”又叫店員倒上熱茶,“是朋友介紹你過來的嗎?家裏裝修到什麽程度了?喜歡什麽風格的家具?”


    簡靜本來就要買家具,也不著急,隨口問了問。


    餘燦卻說:“小姐,你要的東西檔次比較高,我們做的都是中檔家具,可能不符合你的要求。”


    為人很誠懇。


    簡靜笑笑:“沒?有符合的就算了,我來是想問你另一件事——2007年,你是不是遇到過一件大事?”


    餘燦驚訝地說:“是,你怎麽知道?”


    “我是那個女孩的親戚。”她道,“我想問問你,你以前見過那個女孩嗎?”


    餘燦道:“你弄錯了,當時警察找我,是我坐了一輛黑車。”她打?個哆嗦,似乎仍然心有餘悸,“嚇死我了,這件事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聽?說,那個司機前腳殺了人,後腳就拉了我,我朋友說,說不定?差一點點就是我倒黴了。”


    她很健談,不需要簡靜問,便一股腦兒倒出許多。


    簡靜問:“你當時在那邊做中介,沒?見過死者?嗎?”


    餘燦搖頭:“警察給我看過照片,我沒?印象。她也不是我們的客戶,07年城西剛開始發展,租房的很少,來問的一半都是小老板或者?投資客。”


    “冒昧問一下,你為什麽會在那天□□車呢?這麽晚,不怕嗎?”


    餘燦道:“怕呀,可那天忙得太晚了。”


    “當時我們分店才開,就三個人,大家都想簽大單子,每天都在外麵跑。我記得很清楚,17號上午幫兩個客戶簽合同?,下午約租客看房子,好不容易忙完,已?經快吃晚飯了,還得迴?去加班整理資料。那會兒電腦沒?那麽普及,哪裏的房子賣出去了,哪裏的要找租客,都得手工計算。


    “我和我同?事忙到老晚,外麵的燈全黑了,也沒?公交。我問我同?事,能不能送我到地鐵站,他說要去接朋友,不去地鐵站那邊,讓我打?車走?。


    “說實?話,我不太願意坐黑車,怕不安全,但我同?事說,他坐過幾次,看我不放心,專門陪我過去,和司機說好好把我送迴?家。後來什麽事都沒?有,我還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怪不好意思的,誰知道沒?幾天,警察就上了門。”


    她一臉慶幸:“我被?嚇得要死,趕緊辭了中介的工作,賺錢是好,也要有命花。”


    簡靜:“你的同?事叫什麽名字?”


    餘燦迴?想片刻,道:“好像叫趙斌。”


    “他怎麽樣?一個人?”


    餘燦的印象已?經模糊不清,隻能說個大概:“人挺沉默的,個子不高,好像有點自卑,對人很禮貌,一口一個餘姐,幹活也勤快,不怕打?雜。”


    簡靜頷首,寫下一個電話:“謝謝你,如果想起了什麽事,可以打?這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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