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說, 朱梁幹成兩起半的謀殺案,心是有些得意的。


    蹉跎半生,同齡人升官發財, 獨他隻是個辦公室主任,說是個小領導,其不過混日子而已。


    老婆強橫, 脾氣極差,老罵他沒息,兒子也不過個專科,在朋友孩子要、要985的襯托下, 毫無說。


    但誰能想到, 他居然在某些方麵——雖然這不是什正經的地方——有那一點奇妙的天賦呢?


    朱梁自認為, 自己並不是變態, 也沒有什變態的基因,隻不過假裝變態殺人狂而已。但事情做得這漂亮,警方遲遲沒找門,得意也是真得意。


    這是一種奇的滿足感,變相催生了他的自信。


    然而, 老天愛玩笑,就喜歡在人得意時,讓人狠狠跌個跟。


    第四個死者,居然是個男人,一個異裝癖的男人。


    朱梁肚子把他罵了個狗血淋, 又慶幸還沒毀容, 仔細翻找隨身物品,卻什都沒有。


    他不敢如法炮製,生怕被人察覺他不是“真正的變態”, 趕緊尋了套男裝給他換,裝作酒醉,丟迴到遇他的酒吧附近。


    沒忘記再丟下個酒瓶,好讓偽裝真一點。


    做完這一切,他真真切切嚇一身冷汗,決收手。


    最初倒也算順利,沒有人把第四個人和前麵三個聯係在一起。可等了幾天,忽然被警方叫去,詢問為什會現在酒吧附近。


    他一聽,心有數,知道警方猶未發現關聯,鎮地答了。


    但接著警方門,他被拘留,屍體的真身份被發現,一係列的事情弄得他焦爛額。


    朱梁考慮過模仿美劇的殺人狂,先張狂地說殺了多少人,卻不告訴警方屍體在哪,此獲得減刑。


    然而,並無卵用。


    意淫再美,也是瞎想,警方直接把證據摔在了他臉。


    他癱了,招了,卻還有點不甘心。


    問:“我也算讓你們吃了苦吧?”


    警察:“……咳,口供看看有沒有問題,沒有的話,簽字吧。”


    背,各自評價。


    梁宜:“美劇看多了。”


    季風:“腦子有坑。”


    一麵罵,一麵叫請客吃飯,忙了半個月,總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梁宜良心未泯,問:“要不要叫簡靜一塊兒?”


    季風說:“她沒空。”


    這日,簡靜正在參加葬禮。


    大概老天也覺得冤枉,意為葬禮增添幾分悲意。從早起,天空便陰沉沉的,到了午間直接下起雪來,細雪如若灰塵絮絮,簌簌飄落在透明的傘麵。


    殯儀館的氣氛一分為二。


    左邊的那戶人,母親活到九十六,算是喜喪。前來悼念的親朋好友麵,不多少傷心,反而三五成群敘舊。


    舊日親戚,今時散落各地,平時鮮少聚會,免不了要互相認認,說說近況。


    而右邊的人卻悲痛難忍。


    女兒今年二十五歲,才工作不到兩年,剛交男朋友,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事業、愛情、人生,都才剛剛開始。


    可是,她已經永遠地閉了眼睛。


    母親哭得幾乎昏過去,反複念叨:“早知道就讓她迴老了,給她找個近的工作,我苦命的女兒啊!”


    鬢發倏白的老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旁邊,父親的眼眶又紅了。


    親戚們一邊勸慰,一邊歎息:“才二十幾歲,這年輕!”


    又有人低聲道:“棺木都蓋了,不給人看,聽說已經沒了人形。”


    “作孽哦,白發人送黑發人。”老人們擦擦眼睛,心也不好受。


    簡靜進來時,到的便是一片凝滯的空氣。


    她從手包中掏一個白封,遞給門口收款的親戚。對方捏一捏紅包,發現厚厚一遝,不由抬起來,遲疑地問:“你是我堂妹的朋友?”


    簡靜點一點。


    “你沒寫字。”死者的堂哥翻過信封,遞過一支筆,“麻煩留一下字吧。”


    她搖搖,徑直進去。


    靈堂掛著黑色的挽聯,兩邊都是親戚們送來的花圈,自動念佛機唱著“阿彌陀佛”,木魚聲咚咚。


    簡靜了柱香,凝視遺照的人像。


    這大概是死者的畢業照,五官平常,然麵孔青春,采飛揚,眉間都是勃發的生機。可此時此刻,她已經躺在棺木中,永遠地閉了眼睛。


    她忍不住歎口氣,走到死者的父母麵前。


    “叔叔阿姨。”簡靜喚了他們一聲,麵露遲疑。


    “你好,謝謝你來送我阿南。”母親擦幹眼淚,強顏歡笑。


    簡靜斟酌道:“我有一份禮物,想送給她。”她捧一冊書,封麵還粘了一支紅玫瑰,“希望你們能收下。”


    母親嚇了一跳:“不用不用,你太客氣了。”


    “就是,小姑娘你拿迴去吧。”父親也勸。


    簡靜道:“令嬡生前很喜歡我的小說,這次能夠抓到犯人,也多虧了她。我想把這本書送給她,請收下吧。”


    聽了這話,父母兩人才仔細打量她,認了她的樣子:“你,你是阿南喜歡的那個作?”


    “我叫簡靜。”她將《玫瑰、黃金殺手》放到那位母親的手中,“很抱歉,也很感謝你們女兒的支持。”


    父母對視一眼,終於收下了:“謝謝你,阿南要是知道你來送她,一……一會很開心。”


    母親說著,又止不住哽咽。


    簡靜在不忍再看下去,將書留下,趕緊告辭。


    他們並未留她,略一猶豫,便拿起書到麵停靈處,打開了棺蓋。殯儀館的人已經給她收殮過儀容,盡量畫了一個正常的妝,讓麵孔看起來不是太可怕。


    母親忍淚握住女兒的手,將嶄新的書冊放到棺材,手撫住。


    “嗚——”一聲明顯的抽泣,母親趴在棺材邊,再度哀哭起來,“我的女兒啊,你帶我一起去吧,叫我怎活啊——”


    淒厲的悲鳴穿透嫋嫋香煙,傳進簡靜耳中。她不由停下腳步,扭身迴望,心中翻騰萬千。


    在另一個世界,她的親生父母,應該也曾這樣為她哭泣過吧。


    他們還好嗎?


    “靜靜?”肩搭來一隻手,沉沉按下,“別看了。”


    簡靜驀地迴,收斂緒:“我沒事。”


    “眼睛都紅了,還說沒事。”康暮城皺眉,責備道,“你沒必要專門來一趟,要送書,派個助理就行了。”


    簡靜接口:“就是,還勞煩康總專門送我一趟。”


    康暮城無奈地看著她。


    “走了,去英傑哥蹭飯。”她車,摘掉黑□□紗的帽子,改成一頂白色的兔毛帽子,又臨時換了腰帶和配飾,一改剛才參加葬禮的沉悶。


    司英傑住在郊區的別墅區,離市區有一段距離,好處是風景極佳,幾乎聽不都市的噪音,壞處是離便利生活太遠,點外賣1小時起送。


    “你們來了。”大冷天,室內的溫度卻有二十五、六度,司英傑隻穿著單衣,赤腳來開門,“臥槽好冷,快關門!”


    門一關,熱氣立即充盈臉頰。


    簡靜飛快脫掉外套、帽子和鞋,問:“你要請我們吃什?”


    “海鮮,我姐叫人送了幾箱海鮮過來。”司英傑身在福中不知福,還抱怨,“這要吃到什時候去?”


    他帶他們進屋,地暖的熱氣已經充斥整個角落,恨不得立即吃棒冰。


    “廚房有冰激淩。”司英傑指點。


    簡靜立即奔向廚房。


    司英傑中的冰激淩都是手工製作,由廚師今早從酒店帶過來的,他們也負責烹製海鮮——總不能指望司英傑下廚做飯。


    簡靜舀了一大杯冰激淩,順帶參觀客廳。


    司英傑和康暮城真是截然相反的一對朋友。康整潔幹淨,東西分門別類,這卻亂七八糟,不是髒,就是亂。


    各種風格、款式的裝飾品,被主人隨意堆在櫃子,歪歪扭扭,隨心所欲,簡直可逼瘋強迫症。


    簡靜數一數,大概有:埃及的甲殼蟲護身符,日本的能麵,印度的濕婆像,泰的佛牌,阿拉伯的香料……雜而亂。


    她看到康暮城已經忍不住,開始整理沙發亂扔的雜誌了。


    司英傑嫌他煩,搶過來胡亂往收納架一塞。


    了不得了。


    康暮城看到東西亂,那還能忍一忍,看到書亂,必須按照首字母重新排列。


    司英傑哼哼:“臭毛病。”


    康暮城:“閉嘴。”


    簡靜大樂,咬著勺子笑個不住。


    司英傑被她笑得老臉發紅,趕緊轉移話題:“聖誕跨年有沒有安排?悶死了,不如去泡溫泉?”


    康暮城道:“元旦要新書,沒空。”


    “結束去也行啊。”司英傑說。


    康暮城卻說:“新書首推結束,我要去趟歐洲,參加一個婚禮。”


    司英傑納悶:“誰結婚?”


    他和康暮城的交友圈重合不少,似乎沒聽過這事。


    “大同,你不認識。”康暮城解釋,“他人很孤僻,幾乎沒什朋友。雖然我們有段時間沒聯係了,我還是想去一趟。”


    簡靜好奇地問:“歐洲什地方?”


    他報了一個大都沒聽過的地。


    簡靜在穀歌地圖搜了半天,發現確有點冷僻,絕不是旅遊的熱門地點。她不由擔心:“你一個人去?”


    巴黎事件,她就對不禁槍的產生了心理陰影。


    康暮城一個人,在叫人憂慮。


    不止她,司英傑看看地圖,不假索:“帶我一個。”


    康暮城哭笑不得:“那可沒什好玩的,你去幹嘛?”


    “無聊,去哪不是去,說不能認識兩個美女呢。”司英傑不為然,“靜靜去不去?”


    簡靜托腮,幽幽道:“那就要看康總願不願意帶我去了。”


    康暮城好氣又好笑:“你想去,我還會不帶你?”


    “萬一有美女呢。”她套用司英傑的話,正色道,“我要為你的終身考慮啊。”


    康暮城:“……”


    司英傑噴一串驚天動地的爆笑:“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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