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


    一個裹著半身羽絨服、踩著高跟鞋的女子走了出來,寒風鋪麵而來,帶著侵入骨子裏的寒冷。她唿出一口氣,白氣裊裊,很快消散在空氣中。


    九原。


    望著熟悉的地方,心中湧上來的是親切和熟悉,她對著身邊扶著的男人說:「我們迴來了。」


    男人拄著一個拐杖,望了眼熟悉的城市,黝黑的眸子宛若深沉的宇宙,看不清情緒,隻是輕點一下頭。


    白錦跟黎川。


    「軒軒,快過來,別亂跑。」白錦對後麵一直在亂跑的兒子喊了一聲。因為他一直在亂跑,保鏢都跟著他亂跑。


    軒軒跑了過去:「媽咪,媽咪,一會兒就能見到小姨了嗎?」


    「對啊,一會兒就能見到小姨了。」白錦笑著說。


    話剛說完,手機便響了,白錦接起,是秦以涵:「白錦。你們在哪兒啊?」


    白錦剛要說地方,就聽得一喊聲:「姐!」


    便見伊涵諾跟秦以涵從車上先後下來了,沖她招著手。白錦也沖她們招著手。


    伊涵諾跟秦以涵過來,軒軒沖秦以涵喊道:「小姨!」


    「軒軒乖。」秦以涵抱了抱軒軒,「好像高了又重了,你天天吃什麽了?是不是天天吃好吃的?」


    軒軒被她逗得咯咯笑起來:「小姨,我沒你重。」


    「你這小鬼……」秦以涵又被補了一刀,捏著他的小臉說。


    「軒軒,我是誰?」伊涵諾爭著「亮相」。


    「小姨,」軒軒立刻嘴甜的叫道,「小姨,你跟媽咪一樣好看。」


    「啊……你這小壞蛋,隻知道看臉嗎?」秦以涵假裝生氣道,伊涵諾立刻按著軒軒的腦袋,「我家軒軒,真的很有眼光呢。」


    看著秦以涵跟伊涵諾都在軒軒說話,白錦跟黎川相視而笑。


    一行人上了車,伊涵諾在前麵開車,秦以涵做副駕駛的位置。白錦跟黎川、軒軒坐在了後麵。


    「知道你們要迴來,澤澤和旭旭他們下午過來,心心上完課也過來,咱們可以好好熱鬧一下了。」伊涵諾笑著道,凡是她親近的人,必然會重疊兩個字叫名字,比如秦以涵----涵涵。


    「皇甫旭也要過來?他不是在拍戲嗎?」白錦好奇的問。


    如今,皇甫旭的戲路越來越寬,人氣也越來越旺,大有追上當年許明笙之勢。他之前演的戲,她還曾在電視上特意追過,隻是黎川看了兩眼就走了,白錦還問他看著自己好基友演戲是什麽感覺,黎川隻說了一個詞兒:不忍直視。白錦聽了撲哧一笑,皇甫旭在裏麵的打扮、表演簡直都搶過了女主的風頭,上熱搜也是他上熱搜。


    「他的戲已經殺青了,所以迴來了。」伊涵諾說。聽那語氣,她現在跟皇甫旭當真是「很熟」,連皇甫旭的行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到了伊家下了車,小薇一看到白錦跟黎川,就很激動:「白姐、三爺!」


    「小薇姐姐!」聽得一聲喊,小薇就看到了軒軒,她就更激動了,「小小少爺!」


    軒軒給了小薇一個大大的擁抱:「小薇姐姐,軒軒好想你。」小薇激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自從小小少爺被白錦送走後,她就一直沒有看到過軒軒了,小薇打量著軒軒:「小小少爺,你長高了。」


    一群人笑著走進去,雖然寒風冷冽,但擋不住相聚的喜悅。


    黎川出去看兒子了,留下她們女人說話。


    秦以涵看著黎川拄著拐杖走出去的樣子,才問:「他腿怎麽樣了?」


    「好多了。」白錦笑著說。「現在還需要拄拐杖,再復健一些日子,醫生說拐杖也能丟掉了。」


    「真的?」秦以涵驚喜道,「那簡直太好了。」


    秦以涵還真怕黎川癱瘓一輩子,那對白錦來說將是一個重大的負擔,還好老天也不願他們兩個人再受更多折磨,讓黎川漸漸好了起來。


    白錦想起陪著黎川復建的那些個日日夜夜,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重新站了起來。看到他離開輪椅,顫顫巍巍地站起,朝她走來時,她的心都要激動得碎了。他走到她麵前,凝視著她,露出笑容:「我站起來了。」


    他伸出手想要擁抱她,身子有些歪斜,她急忙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眼淚便奪眶而出:「我知道,我知道你能站起來,一定能站起來。」


    那個午後,兩人靜靜的相擁,成為最溫暖人心的畫麵。


    生活曾給予他們磨難,卻也迴饋了他們幸福。


    「你們這一走就是半年,還挺讓人記掛的。不過現在看你們這麽好,我們大家也就都放心了。」秦以涵握住她的手說,有了很多感慨。


    白錦跟黎川離開九原已經半年了,而他們離開九原前便已經復婚了。因為黎川復建,兩個人在北京租了房子住。後來白錦在北京也找了一份在雜誌社的工作,跟原來的工作倒是很相似。黎川亦沒有閑著,因遇到了同在北京的同學,他這邊又有娛樂資源,便聯合暮澤一起又創建了一家娛樂傳媒公司,涉足出版、娛樂、影視、遊戲等,雖然才創立沒多久,但已有曾經跟星輝天下簽約的藝人合同到期後就轉簽他們公司的,衝著的就是黎川的商業頭腦。雖然事業才又剛剛起步,都要靠著他們重新打拚,白手起家,但白錦覺得黎川是很享受這樣的過程的,至少,要比在黎家時更有熱忱和信心。也更加的自由。


    兩個人似是就在北京發展了下來,又把軒軒接了過去,如今軒軒已經上一年級了。


    「可見大凡當初的決定是多麽的正確。」伊涵諾道,「他離開家裏是対的,不然現在還不知道又要被他爺爺怎麽折磨啊。那個老頭兒我覺得他就是有病……」


    白錦拍了拍伊涵諾:「小諾,這種話別說了。」


    即便黎老爺子再如何,那也是黎川的爺爺,親手把他撫養成人的人。如今,黎川已經為了她離開了那個家,她便不願再過多指責了。


    伊涵諾也明白。也就不再多說了。


    白錦出來的時候,黎川正拄著拐杖望著湛藍的天空,軒軒也跟他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望著天空,父子倆簡直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讓人瞧見不覺得想笑。


    她走過去:「看什麽呢?」


    「看大魚!我在跟爹地看大魚!媽咪,你看,大魚!」軒軒指著一大片像是魚的白雲說。


    白錦看了一眼,有些無語:「你們就不冷麽?」


    「我一會兒帶軒軒去見見四叔。」黎川忽然說。


    「去吧。」白錦道,「下午皇甫旭他們還要來,早點兒迴來。」


    黎川「嗯」了一聲。之後就帶著軒軒上了車,車漸漸開走。


    雖然離開黎家半年了,但關於黎家的消息就沒有斷過。聽說他們離開沒多久,黎大伯的大兒子黎閱就迴來了,直接被任命為騰輝的新總裁,身份扶搖直上,騰輝在他的經營下倒也不屬於黎川在時。騰輝是黎老爺子的心血,也許,就算黎家垮了,公司都不會讓它垮掉的。


    黎川每次迴來必然去拜會一下黎四伯夫妻。黎軒轅那個嘴賤的,就說他跟白錦的名字已經在那個家裏成了「禁區」,老爺子非但沒有反省自己,接納他們,反而是「事後越想越恨,越想越氣」,所有人都已不敢再在老爺子麵前提起他們。


    至於馬曉珍與黎晶就暫時居住在成都。也因了黎川與家裏斷絕關係,馬曉珍也氣得不輕,黎川去看她們,她連兒子的麵兒都不見。後來他離開後。馬曉珍才問起女兒,她哥哥怎麽樣怎麽樣。這都是黎晶告訴黎川的。雖然現在他們的母子關係還有點兒僵持,但總會好轉的。


    至於三大「毒瘤」:馮培、顧歆臣跟袁昕眉,如今都已被判了刑,聽說袁昕眉在獄中還尋釁滋事,把一個獄友打成了植物人,也被追責。反正這三個人沒有十年八年的出不來了,根本不必擔心他們會再血雨腥風。即使他們能再出來,十年八年後,隻會再把自己整進去。


    中午的時候,暮澤跟皇甫旭、成心都先後來了。其實除了成心不常見之外,暮澤因為跟黎川合夥開公司,所以常去北京,皇甫旭有時也去北京參加某些活動,來的話,必來她家造訪,直說蹭飯來了。弄得黎川見到他們來就沒什麽好臉色,偏偏那二人毫不在意。


    「你真的是越來越美了哈……」白錦看到皇甫旭,想到看到的電視,稱讚道。


    皇甫旭就朝她拋了一個媚眼:「是麽?」


    白錦捂住心髒轉身就走了,對伊涵諾道:「你快去管管他,他要上天了。」


    「他去宇宙才好呢。」伊涵諾一副欣賞至極的表情。


    「黎川呢?」暮澤問,「還有你家小子呢?我可給他帶來脆餅了。」


    「他跟他爹地去見四叔了。」


    沒多久,黎川帶著軒軒也迴來了,軒軒又抱著一大抱玩具,進門就喊:「媽咪,媽咪,你看,四爺爺和四奶奶送了我好多禮物!」


    軒軒現在簡直就是個寵兒,總到那裏都惹一片人喜愛。


    「小子,我瞧瞧,都有什麽禮物?」暮澤接過來,誇張地說,「竟然這麽多!你小子又發了啊!」


    軒軒嘿嘿地笑起來。


    白錦出門去迎黎川,兩個人手挽手地迴來了。


    「四叔和四嬸他們還好嗎?」她問。


    「都好。四嬸還讓你有空就去她家坐坐。」黎川去了一趟黎四伯家,心情看似不錯,笑著道。


    「我明天就去。」現在,唯一關係好一些的也就黎四伯一家了,白錦也不想跟黎四伯他們斷了聯繫,便應道。而後她又問,「……爺爺身體還好吧?」


    黎川去了,黎四伯定然會告訴他關於家裏的近況。


    「爺爺的身體挺好的,家裏現在也挺好。」


    白錦點了一下頭,便不再問了。


    一切都好,就好。


    成心在廚房幫著白錦做飯,白錦問她跟男朋友處得怎麽樣了,成心一臉的幸福,說他們挺好的。成心幾個月前被表白了,就是邀請她幫忙的那個同學。人長得並不是特別帥,但挺有頭腦,對成心也好。成心也並未隱瞞自己曾經做過的傻事,她男朋友聽了非但沒有介意,反而要跟她一起「還錢」。成心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對的人,就像姐姐一樣。


    白錦也為成心感到開心。


    很快,一桌子色香味具香的飯菜端了上來,眾人滿上了酒,伊涵諾先端了起來說:「為了明天美好的生活幹杯!」


    被子撞在一起,叮咚作響。帶著歡聲笑語以及對明天會更好的信心與希望,眾人開懷吃喝。


    晚上,白錦看黎川睡著了,才一個人走了出來,披著羽絨服,依然是有些冷。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此刻是陰沉沉的,但阻擋不了她輕鬆自在的心情。


    她望著漆黑的天空,想著如今幸福寧靜的日子,是年少時如何也想不到的。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跟黎川有如此深的緣分,更沒有想到自己會跟他在一起。


    那時,她跟顧歆臣相戀,是同學眼裏「恩愛非常」的情侶,隻是他們不知道,她跟顧歆臣相處久了,也會爭吵、厭倦、鬧分手,他們也曾經真的分手過,但最後又和好了。後來,她發現有個女生經常出現在顧歆臣左右。顧歆臣還跟她說說笑笑的,很是親密的樣子,再後來,她就看見那個女生吻了顧歆臣。兩個人為此大吵了一架,女人吵架往往是不講道理的,顧歆臣有些無法忍受,白錦看他如此不在意自己,便提出分手,沒想到他就答應了。


    那一晚,她痛徹心扉。出去買醉,險些被流氓欺負,有個男人救了她,就是黎川。她跟他說謝謝,他卻比那個還流氓還流氓,竟然說,讓她以身相謝吧。她覺得自己又遇見了流氓,就跑了。


    再後來,家裏「破產」,母親方亦雙跪著求她嫁給黎家三少爺。說她要是不嫁,他們一家子隻能跳樓去死了。母親以死相逼,她最後隻能含淚答應。卻沒想到,她要嫁的人就是那晚救了她的人----黎川。


    可黎川卻也不逼她一定要嫁給他,而是詢問她自己的「意思」。想到家裏的「情況」,即使不願意,她也點頭答應了。隻是嫁給黎川後才知道,家裏根本沒有破產,她母親和養父為了得到黎家入股公司,竟然演了一齣戲。迫她嫁給了黎川!但那時木已成舟,她迴去質問母親,母親又以死相逼,她尚存孝義,便隻能繼續「忍受」跟黎川的婚姻。


    及至後來,她跟黎川的婚姻一次次地走向崩潰,她又遇到顧歆臣,還因「出軌」一事被黎川抓包,那時她已心如死灰,對黎川再無留戀。顧歆臣又答應會帶她離開,可方亦雙和養父又找上家門,讓她去道歉求原諒,母親更是給她下了藥將她送迴了黎家,之後,她醒來便看到黎川,黎川則讓她滾。


    隻是,她跟黎川離婚後,顧歆臣也沒了蹤影。她不知道的是,她被送迴黎家的時候,正好被顧歆臣撞見,顧歆臣隻以為她又為黎川拋棄自己迴到了黎川身邊。


    陰差陽錯,也許一切早已冥冥註定。


    雖然經歷了那麽多年的苦痛,可一切都值得。


    「不冷麽?」腰身被一摟,就被扯入了一個懷中。白錦迴頭,便看到了黎川。


    「你不是睡了嗎?」


    「你不是也睡了嗎?」他挑眉反問。


    「我出來看雲。」


    黎川抬頭看了看:「你看烏雲?」


    白錦懟了他一下:「我是想起了以前的我跟你的一些事。」


    「什麽事?」他低頭問。


    「有好的,也有壞的。不過,我都覺得值得。」她靠在他身上說。


    黎川沒有再說話,而是摟著她,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有冰涼落在臉上,白錦伸手一接,驚喜道:「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


    黎川跟白錦看了一會兒雪,但因為不大,零零星星地極少。


    「走吧,若是下得大,明天起來就能看到一地白了。」


    白錦跟黎川迴去,忽感到有些噁心,她捂住嘴就往洗手間跑去。


    「白錦!」黎川連忙跟了過去。


    醫院。


    懷孕!


    當聽到醫生的話時,白錦跟黎川都愣住了,隨後白錦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低頭望著自己的肚子。伸手輕輕地摸著:「醫生,我……我真的懷孕了?」


    當得到肯定會迴答時,白錦就別提多激動了,她拽著黎川的手:「黎川,我懷孕了!」


    「我聽見了,我要做爸爸了。」黎川摟住了她,心情也有些激動,雖然是二胎了,但因為軒軒小的時候他並沒有陪在他身邊,總有些遺憾。如今,這遺憾終於要補上了。「耕耘」了這麽久,他們終於又有了一個孩子。


    黎川才知道白錦因為當年的流產,身體受損,對懷孕有影響,懷上軒軒也是一個巧合。但如今老天垂愛,再次讓白錦懷孕了。


    伊涵諾看兩人出來了,黎川還扶著白錦小心翼翼地出來,伊涵諾見狀連忙上去問:「姐,你身體沒什麽事吧?」


    見兩人都繃著臉色。她心中一沉,立刻都急了。


    黎川忍不住揚起燦爛的笑容,說:「你姐懷孕了。」


    「啊?」伊涵諾都驚喜了,「真的啊?」


    白錦點頭。


    「這麽說,我又要當小姨了?姐,你這次生個外甥女吧。」伊涵諾說道。


    白錦笑道:「生男是女又不是我說了算。」


    不過,她跟黎川都希望再生個女孩兒,給軒軒添個妹妹。


    伊涵諾扶著白錦下去,白錦覺得他們太緊張了,她又不是沒懷過孕。哪裏嬌弱得像個林妹妹了。


    隻是出來時,迎麵走過來一個女人,及肩長發,穿著一件純白色的狐狸毛皮草外套,下身是一條長裙,踩著黑色的極高的高跟鞋款步而來。白錦一看到她,就驚呆了。


    黎川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也帶著幾分驚異。


    那個女人直接從他們麵前走過,白錦喊了一聲:「甄曉曉!」


    那個女人迴頭,卻詫異地望著他們。隨後又走了。


    甄曉曉……


    白錦望著她的身影,整個人都驚呆了。


    可是她又真的是甄曉曉嗎?為何自己叫她,她有沒有反應?


    白錦看向黎川:「黎川,她是曉曉……」


    黎川望著「甄曉曉」走進醫院的身影,目露深邃:「是不是認錯人了?」


    畢竟,甄曉曉已經一年沒有消息了,人大概已經沒了。為何,現在又會出現?若真的是甄曉曉,不可能不認識白錦。


    白錦搖著頭,她也不知道了。


    她跟伊涵諾像,是因為她跟伊涵諾是雙胞胎姐妹,但甄曉曉沒有雙胞胎姐妹吧?可是那個女人為何跟甄曉曉長得一模一樣?白錦感覺,她就是甄曉曉。可她的打扮卻完全不似甄曉曉……


    甄曉曉,她真的活著迴來了……


    那麽許明笙現在又在哪裏?


    白錦有些激動,雖然尚不知甄曉曉為何不認識她們了,但隻要那是甄曉曉,就總有再見麵的機會,知道一切,補上她欠她的那頓飯……


    醫院外,陽光溫暖,昨夜下的雪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唯有一些綠色植被上,雪還未融化。但,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白錦相信,既然能重逢,那麽,總有一天有情人能終成眷屬的。


    聽,幸福的腳步已經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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