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地方很小,也沒有陪護床,戶碧雲想在床前趴著湊合一宿就得了,可肖肖執意不肯,一定要讓她去住賓館,說自己已經沒有了大礙,就算是夜裏起夜也沒問題的,讓她安心住在外麵。

    姑姑有頸椎病,在床前趴那麽長時間會引發舊疾的,加上她自己的燒都退了,更沒必要讓姑姑在這兒受一晚上罪,因此極力催促她離開。

    因為藥物的關係,這一晚肖肖睡得很沉,淩晨的時候護士再次來查房,給她換了即將見底的藥瓶,悄悄的離開,臨出去的時候特意留了門。

    睡夢中老覺得耳邊有人說話,那種想醒卻怎麽都醒不過來的感覺讓人憋悶的厲害,肖肖眉頭緊鎖,手下意識地握緊身下的床單,努力想要甩開耳邊那一直不停歇的聲音,卻隻是徒勞,她像是陷在了一個泥沼裏,無論怎麽努力都爬不出來,反而越陷越深。

    “肖肖,不要恨我。”

    這聲音好熟悉,除了低沉的音調,那音色像極了當年她認識的嚴傾,隻不過他的聲音開朗許多,聽著就能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而這個聲音,更多的是壓抑。

    她夢中睡得不安穩,手上的針頭跑了針,染紅了一小段輸液管,嚴傾趕忙摁住針孔,見她沒醒,這才輕手輕腳的出門喊醫生。

    等到一切弄好,嚴傾終於有空坐下來好好的端詳她。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又瘦了,他摸著她臉的手都有些顫抖,戶碧文說這幾年她的耳病複發的越來越頻繁,再過幾年,她的聽力很可能會進一步減弱,最終完全消失。

    失去了聽力的戶肖肖,還會願意和她周圍的任何一人交流嗎?

    嚴傾握著她的手,隻覺指腹處有些磨,掌心也有一層薄薄的繭,他一一撫過,似是撫平了那些年。

    他虔誠的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親吻,輕聲道:“肖肖,不要恨我,還不好?”

    他曾犯了個錯誤,可是時間沒能給他糾正的機會。她為了跟他賭氣在鄉下一待就是這麽多年,究竟有沒有後悔?

    陳璐是他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在遇到肖肖之前他倆就相識很久了。劇情有點兒類似於功夫裏的周星馳和黃聖依飾演的那兩個角色,他是那個被人欺負的小男生,而她則是受人排擠的小女孩兒,他和她一起上下學,一起做遊戲,那段日子,是他笑容最多的時候了。

    直到他遇上了肖肖。

    她真的很善良,很美好,身處於這樣的環境卻又被保護的那麽好,說實話,一開

    始他是持懷疑態度,認為這不過是她的偽裝,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怎麽可能那麽溫暖的對所有的人笑?

    他和陳璐說分手,她沒有拒絕,隻說他會永遠等她,然後就頭也不迴的走了。

    那時候的嚴傾想,等我做完這一切,我一定會迴來。

    他把她的照片放在錢夾裏,每天都要拿出來看一遍。後來甚至要看上四五遍或者七八遍,因為他發現,他居然變心了,他喜歡上了那個總是沉默不說話的小女孩兒。他糾正她手語的時候,他指出她唇語錯誤地方不小心碰到她的唇時,那嫣紅一抹緋色簡直驚了他的眼。即便他刻意躲避著她,卻仍是躲不開胸腔裏的那顆心。

    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他想,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就迴去找陳璐,然後結婚,生孩子,永遠在一起。

    他自我催眠似的方法似乎很奏效,給她上課的時候他會想這隻是我的義務而已;陪她出去玩兒會想我隻是不想看她難過;有目的的用魅力去勾引她會想她是戶碧文的女兒我這麽做沒錯。久而久之,他發現他真的淡忘了,陳璐重新迴到他的心裏,他期待著兩人重逢的那一天。

    可他越來越不高興,晚上睡覺一直失眠,強迫自己去迴憶兩人之前相處的溫馨時光,卻發現腦海裏卻自發的輸入指令,全部被替換成了戶肖肖。

    她是他人生中特別的存在。

    她要走的消息誰都不知道。那天他如常去給她上課,卻見她正在收拾行李,隻有幾件衣服,都放在一個小包裏。見到他來,她朝他微笑。

    “呃,今天不用上課了,嚴大哥你去休息吧。”她說完就又轉過身去忙活。

    “那以後呢?”

    “以後應該也不用啦,我的手語和唇語都學的差不多了,謝謝這幾年來的細心教導,謝謝。你以後不用再兩路奔波啦,安心上課吧。”肖肖嘴角彎起弧度,既不是賭氣也沒有怨恨,很是平靜。

    “你不讓我上課我拿什麽賺生活費呢?”嚴傾不肯離開,想要尋找合適的契機道歉。

    “放心啦,和我爸爸很要好的林叔叔也在找家教呢,我爸爸推薦了你,那邊也答應了,林叔叔給的工資隻高不低的,不會虧待你。”她柔聲勸慰他,讓他安心,她爸爸已經給他找好了下家,不會讓他立刻失業。

    ………………………………………………

    她走了。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戶碧文夫妻倆緘口不言,

    身邊很多人都在問,他們隻說女兒去了國外治病。加上一年後又添了雙胞胎,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淡忘了。

    再沒人問起從前那個漂亮乖巧的小女孩兒,外界都傳戶碧文的大女兒其實早已不在人世,他們夫妻倆之所以宣稱女兒去了國外隻是想要遮掩某些醜聞。如若不然,他們怎會又生了一對兒女,難道不是第一個孩子沒了才立刻又生的?

    戶碧文在當地混的風生水起,生意越做越大,他一項謹慎,從不假手於人,連賬目都隻有他一人知曉,可謂小心至極。

    他應該也是想女兒的吧,嚴傾有時候進辦公室就看到他拿著桌上的相框在看,還是幾年前的。自肖肖走的那一天開始,沒人再擁有過她一張照片,連聲音都沒有。他隻聽戶碧文偶爾和趙蕊說起肖肖平安的消息,其餘什麽都不會多說。

    “肖肖,我不是個好人,等到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嚴傾,你會恨我麽?”嚴傾看著病床上她的小臉,喃喃著:“有沒有可能再給我一次照顧你的機會?”

    她搖了搖頭。

    嚴傾疑惑的看著她,仍是在昏睡著,猜測應該是無意識的動作,沒有在意。

    “沒有,沒……恨……”她的聲音因為無力顯得越發輕微,幾乎隻是唇在嚅動,卻真真切切的是在迴應他。

    她的唇都燒裂了,嚴傾拿過一旁的棉簽沾濕給她潤唇,她的唇微微抿了抿,將水咽了下去。

    肖肖掙紮著從睡夢中醒過來,她半撐了胳膊肘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隻依稀看到一個朦朧的背影,病床前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唇上的濕潤猶在,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肖肖大腦尚處於迷蒙狀態,她試探性的輕聲喊:“嚴傾?”

    那人頓了一頓,卻仍是快步開門出了去。

    肖肖跌迴床上,她揉了揉腦袋,努力迴想之前的夢,仍覺得是真的。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爸爸他們才離開不到一個月,怎麽會又來老家,更不會讓嚴傾一個人迴來。

    可剛才又分明是他。

    “我不會恨你。”肖肖喃喃自語,沉重的眼皮耷拉著,困意來襲,她抵擋不了。

    她不會恨任何人,因為沒有意義。

    她有喜愛的家人就足夠了。

    …………………………

    “易劍寐,你聯係到了沒?”秦子碩打著電話,下意識的放輕腳步,大理

    石地板噪音太大,他怕驚擾到肖肖。

    “哎呦大哥,你要找專家也得等明天啊,現在都幾點了,人醫生也要睡覺的,你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就讓我出賣人道主義精神,大半夜的把人拉到醫院啊?要我爸我媽知道了會直接一腳把我踹到非洲去。”

    “我不都跟你說了嗎?那妞兒沒什麽大問題,不是說是舊疾嗎?肯定不可能一下子根治,你甭擔心,等明天我就去拿衣服了。

    “廢話!”秦子碩吼完才發現自己太過失態,他不應該那麽大聲,隻得鬱悶道:“行了行了,那就等到明天吧。”

    剛一轉彎就看到盡頭有人,秦子碩皺眉。這麽晚了,誰還來醫院看病人?

    **

    等到第二天醒來看到床前的秦子碩時,肖肖想,她昨晚果真又做了夢。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易劍寐的來曆:

    今天開車出門在路上看到一店名——一剪美。

    他有個妹妹叫一剪沒,還有個弟弟叫洗剪吹。。。。

    大家有什麽好的名字也可以提出來,很可能會被采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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