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爾抬頭看著林末央,這個青年的麵目猙獰得讓她膽寒,原本有些傻的發愣的臉龐如今如同夜叉修羅,殺氣如厚重的城牆般向她壓來。


    她是活了數百年的怪物,手中的鮮血無數,但是如此純粹的殺氣和氣魄讓她唿吸急促。這氣勢如同實質,其中燃燒著灼體的火焰,讓莉莉爾光是蹲在林末央身邊都覺得口幹舌燥。


    林末央並沒有殺過人,這一點莉莉爾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他身上沒有任何糾纏的怨氣,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她眼中隻剩下一尊獨立戰場,倚刀嘯問蒼天的戰神姿態,而在林末央的腳下是足以匯成血泊的血流。


    這血液不僅不讓莉莉爾感到饑渴,而是深深的畏懼。


    林末央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隻是一點點怒火,卻漸漸燃燒起了他的全身,他感到全身如同燒紅的灼鐵,隻需要一下外力的敲打,他就會蹦出攝人的火星。


    林末央隻感到怒火如同實質地一點點將他整個人包裹,他的眼中漸漸變得血紅,眼中重傷的娜塔莎身影則在緩緩扭曲,這具身軀有點像茉伊拉,又有些他分明還在國內的母親,帶著所有他認識人的影子。就在隻一瞬間,林末央感到心中好像被撕裂一般疼痛,那是世界被從自己奪走之後,他所發出的狂怒吼叫。


    就在林末央覺得自己快要被怒火掩埋之時,虛空中幽幽傳來一聲女生的輕歎聲。這一聲歎息如此仁慈,好似慈母關懷受傷的骨肉,又好像守望的戀人注視愛人的傷疤時的低吟。一道如水般冰涼的氣息自天際降落,直灌入林末央的身軀,這氣流如同絲綢一般柔軟,卻蠻橫地撕開了包裹林末央的怒火,從一片燥熱之間強行撕出一片清明。


    林末央一陣震悚,渾身的火氣在這一瞬間被澆滅,他搖了搖頭,頭腦還有些不清楚,身體卻還在顫抖。林末央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他隻記得自己看到重傷的娜塔莎,腦子一下就炸了,接著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全身的氣好像都耗盡了,連身體都在不住地顫抖。


    莉莉爾也有些訝異,就在剛才她被林末央身上那狂猛的氣勢俘獲震悚之時,林末央身上的氣勢卻一瞬間變得支離破碎,然後林末央的眼中就恢複了神采,隻是看起來有些虛弱,身體都不斷地抖動。


    閣下?剛才你怎麽了?莉莉爾有些畏懼地問道,這時候她可不敢再打趣林末央,剛才那個林末央讓他感覺陌生而又恐怖。她是高貴的血族,食物鏈上的上層,而在剛才的林末央眼前,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螞蟻,在麵對一隻更加古老恐怖的獵手,自己甚至不敢直視那頭巨獸的眼眸。


    還有什麽東西能讓血族恐懼,這東西莉莉爾從未見過,但是她身體裏的每一絲血液都在剛才發出了哭嚎聲。


    我?林末央被莉莉爾一句話拉迴了現實裏,他看了看自己顫抖的雙手,手背和手臂上全是汗珠。我也不知道,隻要我一生氣,好像就容易失去控製,似乎是太易怒了最近,不過沒事,一會兒就好了。林末央這樣解釋道,因為每次他清醒的時候,他都感到全身的氣被抽取一空,由此可見這種狀態相當消耗氣,而且這種狀態下的自己完全被憤怒支配,隻剩下模糊的意識。


    這麽一想著,林末央不僅有些後怕,自己從沒有被情感支配過,更沒有出現這種完全被憤怒支配,連意識都快被淹沒的情況,而自從學習了氣之後,這種情況就出現了,現在還越來越嚴重?是有必要找個時間問問鋒龍究竟是什麽問題了。


    莉莉爾看到林末央的眼睛,雖然充滿了疲憊,但是明顯已經恢複了那個她熟悉的林末央,她鬆了口氣,臉上的嚴肅表情也緩和下來,她剛才是真的害怕了,從內心感到真實的恐懼。


    她還有氣,沒死,看來就算是教廷的獵手,也不敢動朝聖者的人,至少不敢讓她就這麽死去。莉莉爾看了一眼箱子裏的娜塔莎,這個少女雖然傷勢很重,但是仍然有微弱的唿吸。


    教廷為什麽會把娜塔莎傷成這樣?林末央看到箱子底的血,這個少女沒有當場死去簡直就是奇跡,這傷比上次在尼福爾海姆裏見過的傷勢還要嚴重。


    還有什麽理由,當然是準備撕破臉了。莉莉爾站起身來,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暴露一樣,伸手按亮了宿舍裏的燈。


    頭頂的白熾燈管同時亮了起來,在明亮的燈光下,林末央伸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在適應了強光之後,他才看清了宿舍裏的全貌,一間宿舍能夠供四個人住宿,提供了四張寬敞的單人床,然後此時床上全是打開了的盒子,這些墨色的盒子全部大開著,教廷的人員甚至沒有時間收拾這些空盒子,盒子裏全是圓圓的凹槽,看得出來曾經是一些圓球狀的物體被放置在這裏。


    這些是什麽?林末央看了看四周的盒子,忽然心裏浮現出了很不好的預感。


    ‘天國聖言’,教徒們經常使用的一種煉金爆彈,它在爆炸時能揚起漫天的特殊粉塵,這種粉塵由月亮草和聖言花加上教廷的秘密配方調和而成,能夠截斷一定範圍內所有吸入粉塵的人的魔力親和力。莉莉爾這麽多年和教廷獵手不知道打過多少次交道了,這群獵手有多少手段,有什麽作用她都一清二楚。這種爆彈一般用於遮蔽比較難對付的敵手的變形能力,比如狼人和某些血族。


    這麽多?林末央看了這四處散落的空盒子,這裏的天國聖言粗略一數居然有40枚以上。


    當然,這種爆彈在之前大部分都用於狩獵巫師,一個爆彈足以將這種粉塵散布滿一個小房間,他們在那段時間,先投擲這種東西,等到巫師吸入粉塵,失去施法能力之後,全幅武裝的巫師獵人們就破門而入,將無力反抗的巫師們拖上火刑架,以贖罪之名獻給他們的神靈。莉莉爾說道。


    那麽這麽多天國聖言,他們是想?林末央的心頭浮現出一個恐怖而又難以置信的想法。


    嗯,的確足夠充滿整個食堂大廳了,甚至將那一處校園區域全覆蓋進去都沒有問題。莉莉爾點了點頭,她也想到了林末央心中的那種可能性,可是這種可能性對於莉莉爾而言,隻不過是狗咬狗。


    不,我覺得不太可能。林末央還妄圖在心裏說服自己,畢竟如此大的手段,怎麽可能呢?可是他看了一眼莉莉爾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很可能猜對了。


    閣下,就別安慰自己了,他們既然敢對朝聖者的人動手,就證明他們已經做好了應對加拉哈德乃至於整個圓桌議會的準備,在這種前提下,他們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因為他們就要和巫師們劃清界限,重新打響獵巫戰爭了。莉莉爾拍了拍林末央的肩膀,林末央此時還不願意接受現實。他們選擇在這裏動手,也是因為這裏現在匯集了巫師界比較著名的學院的精英們,能夠極大地打擊到巫師們未來的有生力量,更是一次宣戰,向所有巫師的宣戰。


    林末央最不願意承認的就是這種情況,兩個龐大組織甚至是不同身份之間的龐大戰爭就要開啟。教廷終於撕毀了和巫師們麵和神離的假麵具,說不定這群巫師獵手的後裔,早就在暗地裏磨好了準備砍下巫師頭顱的利斧。


    那麽你準備怎麽辦呢?閣下?莉莉爾嚴肅地問道。


    林末央這才意識到一件事,他和莉莉爾既不屬於教廷也不屬於巫師,也就是說這場戰爭和他無關,和莉莉爾就更無關了,以莉莉爾的立場而言,她巴不得這兩方打起來,她可是一位血族。


    如果您不想參和這場亂子,我們馬上就可以逃走,教廷的獵手們還不知道我們沒在會場裏,更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時候提前發現了他們的陰謀,黃金之路現在還處於關閉狀態,我們隻需要溜到停車場,偷一輛大巴車,隻需要幾個小時,我們就能達到倫敦,躺在最豪華的酒店雙人床上,讓巫師和獵手們慢慢狗咬狗去。莉莉爾熱切地提出了一個十分有血族特色的建議。


    林末央愣了愣,這個想法十分適合他不想多管閑事的性格,這個世界比他想象的還要亂,最好是什麽都別管。可是他這些天來,管過的閑事還少了嗎?


    如果我們把巫師們丟在這裏,他們有沒有機會跑掉?林末央心懷一絲僥幸,畢竟學生加上教授快有2000人了,怎麽也不可能被40多個獵手給團滅了吧?這樣他跑路也可以跑的安心一點。


    林末央緊盯著莉莉爾的嘴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樣的迴答。


    很難,在無法使用魔力的情況下,而且巫師們還手無寸鐵,和這群幾乎全副武裝的獵手對上幾乎沒有勝算,就算騎士們能夠抵抗,但是那群騎士畢竟隻是學生中的精英,怎麽和這群老練的獵手相提並論?而且騎士們的曆史不太幹淨,他們會不會幫助巫師還兩說。如果獵手們不想留下活口,那麽這一夜注定要被鮮血記載在巫師曆史上了。莉莉爾攤了攤手實話實說道,其實她很像撒個謊,然後帶著林末央趕緊離開這個即將失控的地方。


    林末央聽了莉莉爾的話,他看了一眼箱子裏重傷的娜塔莎,他又想了想現在還留在會場裏毫不知情的朋友們。這個青年咬了咬牙,說出了和他性格十分不符的一句話:那就不走了。


    那您又準備怎麽辦呢?莉莉爾倒是一點都不意外林末央的決定,這個看起來懦弱的青年身體裏藏著一頭兇猛的巨龍,他總是負擔起一些隻有英雄才有資格才能負擔的責任,這也是莉莉爾覺得這個男人迷人的感覺,他身上很少有豪氣和朝氣,永遠帶著堪稱懦弱的一團和氣,但是在某些時候,他兇狠起來的樣子能讓她那顆冰冷的心都不斷悸動。


    先通知會場裏的人,趁林末央想說趁獵手們的行動還沒有開始,先通知西爾貝等人,讓他們有所防範,可是他話說到一半,遠處燈火通明的食堂忽然爆發出一陣喧嘩,林末央趕緊站到窗台上遙望食堂的方向,就看到燈火通明的食堂被一團升騰而起的金色煙塵籠罩了起來。林末央看的目眥盡裂,他們在這裏耽擱了太多時間了。


    莉莉爾攤了攤手:現在呢,您又準備怎麽辦呢?


    林末央有些無力地看著升騰起來的煙塵,這代表著獵手們已經徹底動手,現在食堂裏可能已經陷入一片混亂和屠殺之中。


    先先搬救兵。林末央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的腦子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但是現在決不能亂,他想起了娜塔莎在發現獵手的人員問題之後,第一時間就想要報告給加拉哈德,如此一想,娜塔莎可能是在報告過程中與獵手們發生了衝突,這才沒來得及完成報告,被獵手們重傷之後封進了這個箱子裏。


    林末央拿出自己的手機,他能夠聯係到的人就隻有鋒龍,可是這時他打過去,果然隻聽到一串無法接通的忙音。媽的,為什麽?林末央慌張地要死,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電話打不通,鋒龍到底什麽時候靠得住?


    怎麽了?莉莉爾看到林末央聽著電話聽筒卻一臉抓狂的表情,奇怪地問道。


    打不通。林末央哭喪著臉說道。即使這樣,這個青年依然抱著一絲希望手上不停地給鋒龍發了一條短信。


    那就沒辦法了,要不我們趕緊撤吧,等下可就來不及了。莉莉爾攤了攤手道:等他們控製住那邊的局麵,肯定會抽手來處理這個女孩,到時候我們就會被發現了。莉莉爾指了指箱子裏重傷的娜塔莎。


    不行,你在跟我開玩笑呢?那麽多人命,你就這麽放棄了?林末央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莉莉爾,可這個血族毫無負罪感地對視著林末央的眼睛。


    林末央這才無奈地轉開眼睛,跟這麽個幾百歲的老巫婆較什麽勁?要走你走,我不走,我得想想辦法。林末央急的像個沒頭蒼蠅,他現在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腦細胞都拿去想辦法,但是很顯然他的小腦瓜子不允許他做出這麽刺激的操作。


    我才不走呢,你要是死在這裏,我上哪裏找這麽好的男人去?哪知道莉莉爾微微一笑,這個血族少女還伸手去解娜塔莎身上的白色布條,現在的她與普通少女體質無異,布條上的聖紋根本沒辦法阻止她。


    你想幹什麽?林末央有些疑惑地看著莉莉爾,在他的映像裏,莉莉爾根本沒有理由幫助他,她更沒有理由趟進這趟渾水。


    給你留個好映像,刷刷好感度,很奇怪嗎?莉莉爾解開了娜塔莎身上的布條,看了看那根橫穿娜塔莎手掌的銀棒皺了皺眉。閣下,我們得趕緊把她轉移,她必須得接受治療,否則她的手可就保不住了。


    林末央看了一眼娜塔莎血肉模糊的雙手,他又把頭轉向一邊,這場麵太刺激了,他有點想吐。


    我倒有個計劃,就是不知道閣下你能不能接受了。莉莉爾小心地拔出銀棒,撕開了布條將娜塔莎的手掌包好。


    說。林末央唯一一招請救兵失敗之後,他現在就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他的確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就是有點危險。莉莉爾實話實說道。


    快說!林末央急急地催促道。


    莉莉爾於是悄悄附在林末央耳邊小聲說了一番,林末央聽完這個計劃倒吸了一口涼氣。


    喂,真的就這麽危險?林末央疑問道,聽了這計劃,他剛才生出的勇氣有些消退,他有點想打退堂鼓。


    就是因為危險,所以我才不願意告訴你啊,我也不是什麽專業的聰明人,要不您等個20分鍾,我把現在的情況給父親匯報一下,父親是血族第一智者,這種情況他一定有辦法,就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莉莉爾誠懇地說道。


    算了,20分鍾都夠那群王八蛋手起刀落多少次了?就這個計劃了,我們分秒必爭。林末央硬著頭皮答道。


    莉莉爾這時反倒是露出了讚歎的眼神:不愧是閣下,和我想的差不多,那麽我們就開始實施計劃吧。莉莉爾將娜塔莎抱起,她這麽一個女孩子,抱起娜塔莎卻是舉重若輕。


    那麽就拜托閣下了,記住,一定不要死了。答應我,隻要您不死,想要什麽獎勵都可以哦。莉莉爾嫵媚一笑,這個遊戲人間的血族隻有這句話在林末央耳朵裏聽起來格外真誠。說完這話,莉莉爾揮了揮手,抱著娜塔莎就悄悄地跑向遠處沒有一絲燈光的學校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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