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齊天讀書時，班主任是個特別話多的年輕人，也是個剛剛從師範畢業沒幾年對生活充滿了向往和期待的熱血青年，在講課之餘，這個年輕的老師就喜歡在講台上對著台下的學生們談自己的理想。
那個眼中充滿著星光，一個月工資卻剛剛夠房租的單身男人總是這樣說：“等你們發達了，一定要記得老師我啊，老師這輩子算是交待在夢想和祖國的花朵身上了，所以啊，等以後你們中的有些人功成名就的時候啊，記得請老師去什麽星級餐廳搓一頓，老師我啊，這輩子真的沒進過那麽高級的地方啊。”
這個男人並沒有教何齊天太久，高二的那一年暑假，那條平時半旱不旱的護城河發了大水，這個男人縱身一躍跳向了滾滾洪流中。最後救援隊在下遊好幾公裏以外找到了他想救的那個小學生的屍體，而他的屍體卻一直沒有找到。
何齊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想到那個男人，隻是聽說如果一個人能給你留下特別深刻的映像，那麽你的生活裏就能看到他的影子，這種人叫做偶像，或者說楷模。但是現在想起來，的確他連這個老師的臉龐都記不清了，可能是因為時間過得太久了吧。
“李老師啊，今天我也算是圓了您的夢想了。”何齊天端坐在餐桌旁，身邊坐的是一臉拘謹的茉伊拉。
沙赫利姆尼爾並不是那麽難找，因為招牌上那頭四腳朝天野豬實在是太過於紮眼了。
這家餐廳位於影子街的僻靜地方，相對於街上其他熱鬧的黃金地段，這個地方實在是過於幽靜，門前和其他商店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這家餐廳典雅奢華的羊脂玉台階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茉伊拉和何齊天兩個土包子走到店門口，還以為這家餐廳今天臨時有事已經打烊了。
就在兩人商量著準備去哪裏吃飯，順帶黑了一波不靠譜的卡特的時刻。店門口一個帶著廚師帽的帥哥就已經看到了兩人。
在帥哥的帶領下，兩人走進了這間幽靜的影子街最高檔餐廳。這間餐廳的裝修風格與影子街其他的商店簡直是迥異，不大的餐廳裏到處都充斥著金色的裝飾物，餐廳的正中央大廳中擺著唯一一張極長的硬木長桌，足夠30多個人寬敞的坐在一起用餐，餐桌的一邊是厚實的木質酒桶，就這麽豎立在餐廳的另一邊空間裏，像極了加油站裏裝油的油罐。就這麽空曠的餐廳之中，不僅沒有第二張桌子，甚至連基本的小型裝飾與菜單都沒有，所有的裝飾物都是大型的雕塑，牆上掛著堪稱史詩巨作的大幅油畫，雖然何齊天沒有欣賞藝術的眼睛，但是從大小來看，這幅占據了一整個牆壁的油畫的確稱得上是“巨”作。
這裏與其被稱為高級的餐廳，更像是一座裝修的富麗堂皇的食堂。雖然何齊天不知道食堂這種東西是如何和富麗堂皇扯上關係的，但是很顯然，這與何齊天幻想中的高級餐廳有些不同，星級餐廳聽說都是在幽暗的燈光下，幾張精致典雅的餐桌旁，西裝革履的成功男人與身著白色禮服的美貌女子一邊隔著紅酒杯對視，一邊悄悄地說著情話，穿著端莊的服務生就站在他們注意不到的陰影裏，隻等一個手勢，就能上前服務。
然而這個富麗堂皇的沙赫利姆尼爾明顯不是這種風格，這裏更適合一群粗壯豪邁的戰士圍坐在長桌周圍，長桌上擺賣了烤肉，蜜餞，和各種顛倒的酒杯，戰士們大聲談笑，隨手舉起裝滿蜂蜜酒的杯子一飲而盡，同時重重拍打著同伴的肩膀，鎧甲和皮革的碰撞聲，與武器滑到地麵的清脆響聲交織在一起。
“歡迎來到沙赫利姆尼爾！我是這裏的主廚兼服務生托尼歐·托拉吉斯。”帶著廚師帽的帥哥領著何齊天與茉伊拉到長桌上坐下，他把拳頭捏緊放到胸前，行了個何齊天從來沒見過的禮節。
“哇！你就是那個托尼歐主廚！兩屆魔法廚師大賽冠軍！能給我簽個名合個影嗎？”茉伊拉自從收到卡特塞給她的兩枚金幣之後心情好了不少，雖然當時茉伊拉和卡特都忙著防止何齊天實際上根本不會出現的憤怒情況，當茉伊拉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收下了卡特那麽多的錢的時候，卡特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在何齊天的勸說下，茉伊拉這才小心地把兩枚金幣放迴自己的小挎包裏，然後在尋找餐廳的過程中，這個女孩兒一直小心地抱著自己的小挎包，生怕有人忽然竄出來把挎包搶走一樣。
“啊……那個，我們兩個人占這麽大的一張桌子是不是不太好，我們還是把位置換到什麽包間裏之類的？”何齊天坐在大廳最中央的長桌上旁，而且還是長桌最中央的位置，讓他有種萬眾矚目，屁股下麵放了燒著的碳一樣的感覺。
托尼歐愣了愣神，接著笑道：“沙赫利姆尼爾隻有這一張餐桌哦。”
“誒……”何齊天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這群魔法界人士的腦迴路了。隻有一桌，難道你一次隻接待一桌客人？還是所有的客人都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啊，你這是學校食堂還是星級餐廳啊。
“本餐廳一天隻接待一次客人，所以隻準備了一張桌子。”托尼歐帶笑著解釋道，“卡特·亞曆山大就是今天唯一的客人，所以今天本餐廳裏吃飯的人就隻有卡特·亞曆山大和您，尊貴的鋒龍閣下的代理人。”托尼歐又把拳頭放在胸口行禮道。
托尼歐在提到卡特·亞曆山大這個金主時沒有使用敬語，而在提到鋒龍時卻使用了敬語。
何齊天有些疑惑地說道：“你知道我？”
托尼歐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說道：“本餐廳所有的客人都不得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本餐廳是不會給來曆不明的人提供餐點的。”
何齊天有些好奇地問道：“是為了安全問題嗎？”
托尼歐搖了搖頭：“並不是，因為這裏是英靈殿，是瓦爾哈拉，能在這裏享受美食的都應該是英雄或者勇士，在奧丁大神的注視下，任何人都不得有所保留。”
“誒？卡特算英雄或者勇士嗎？”何齊天饒有興味地聽著托尼歐講著規則，但是他並沒有把這個規則當迴事兒，因為既然卡特這樣的痞子都能輕易地訂到位置，那麽可能這個所謂的規則就是讓那些過來用餐的達官貴人們心情愉悅的說法吧。
“這點要各位自行判斷了，畢竟英雄和勇士每個人的評價標準都不同。”托尼歐再次迴答道，“這裏的菜品都是我來準備的，各位貴客隻需要在桌子旁靜坐等候就行。在那邊的酒桶裏有各種口味的美酒，木杯子在櫃台旁邊的消毒櫃裏，請自己取用哦。”
何齊天看了一眼櫃台旁的消毒櫃，咧了咧嘴。這種服務態度的確是讓何齊天大開眼界，至少和何齊天心目中的高檔餐廳相去甚遠，倒更像是自助餐。
“喲！閣下已經到了啊！”這時門口響起了卡特欣喜的聲音，這個男人滿頭大汗，顯然剛剛進行了激烈的運動，還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他在門口的鞋墊上熟練地蹭了一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微小到堪稱袖珍的魔杖，在自己的身上四處輕點了幾下，他的衣服頓時看起來整潔了不少。他進來之後就激動地繞過了長桌，在消毒櫃裏拿出了一個巨大的木杯子，容量大概就和大家常說的英雄杯差不多，在旁邊的一個酒桶那裏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蜂蜜酒。
他舉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往自己的喉嚨裏倒著蜜酒，大杯在轉瞬間空了一半，而卡特則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聲。看他那樣子，剛才他的確累的不行。
卡特又把杯子倒滿，這才慢悠悠地走到何齊天的對麵，臉上倒是沒有了那副諂媚的表情。這時何齊天才發現，這個流氓頭子現在居然沒有帶自己的馬仔，而是一個人前來赴宴，何齊天還以為等下吃起飯來，桌對麵全是兇神惡煞的貴族巫二代們，然後卡特這個兩麵三刀，口蜜腹劍的家夥就撕下自己諂媚的偽裝，兇狠地對自己進行威脅。
事實卻是，偌大個餐廳裏，居然真的隻有他們三人，甚至連個倒酒端盤子的人都沒有。
卡特看著呆若木雞的何齊天和茉伊拉，忽然笑了一下，接著說道：“是了是了，還忘了給閣下倒酒了，這裏第一次來的話的確比較難以適應。”說完，這個年輕人腳步輕巧地走迴了櫃子前麵，拿了一個大木杯和一個小型的玻璃杯，倒上了滿滿一大杯蜂蜜酒，又從一邊另一個酒桶裏倒出了一杯紅色的液體，看得出來他經常來這裏吃飯，連這些沒有標簽的酒桶裏裝的是什麽他都已經全部摸清了。
卡特走迴座位上，把木杯放在何齊天的麵前，又把玻璃杯放在茉伊拉的麵前，同時笑了笑。何齊天這時才發現這個青年現在的笑容中完全沒有之前的諂媚和做作，相反還特別友善，給人十分自然的感覺。這個卡特給人的感覺都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茉伊拉有些警惕地看著玻璃杯裏的紅色液體，不論是這裏的消費水平，還是眼前這個經常和天啟會過不去的亞曆山大，都讓她有些束手束腳。
卡特看著兩人狐疑的眼神，有些無奈地喝了一口蜂蜜酒，接著他介紹道：“那杯是玫瑰露，適合女孩子喝的低度數酒精飲料，如果小茉你不喜歡，這裏也有其他口味的果汁，我去給你換。”
太反常了！茉伊拉和何齊天同時在心裏叫道，如果這個家夥現在把臉換成格林·貝因的臉，他們都感覺毫無違和感，可是現在這種謙卑友善的態度卻出現在一個平日裏行事乖張，道德敗壞淪喪的家夥身上，就有點滲人了。
“嚐嚐吧，味道很棒的，這些酒全是北歐釀酒師的作品，釀酒的時候還使用了一些神話時代流傳下來的古法，雖然味道還暫時比不上諸王之血，但是卻也是難得的珍品。”卡特舉起杯子，示意何齊天也舉杯。何齊天礙於禮節舉起沉甸甸的酒杯，酒杯中金黃色的蜂蜜酒正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而且也不知道酒桶上是否加上了魔法師的小把戲，這些從木酒桶裏倒出來的蜂蜜酒正散發著淡淡的冷氣，就像是剛從冰箱裏拿出的冰鎮啤酒一樣。
“為了鋒龍閣下的榮光！幹杯！”卡特歡唿著把杯子在何齊天的杯身上一碰，接著他仰頭就大口咽著冰爽的蜂蜜酒。何齊天看了一眼杯子裏的酒液，喉頭動了動，他得承認，這酒的味道十分誘人。
何齊天疑惑著舉杯，冰涼甘冽的酒液剛一碰到他的舌頭，就化作一道醇厚甜蜜的清流流入他的喉嚨，在何齊天驚訝的眼神中，一股熾烈的感覺從他的胃一直燒到舌頭上。
過癮！
何齊天有些陶醉，這種酒的口感和辛烈程度都恰到好處，雖然口感上嚐起來似乎酒勁很大，但是那股酒意隨著酒液的流動也在飛快消退。
卡特看著何齊天喝酒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托尼歐將一個碩大的盤子放到了餐桌的中央。一隻烤的外皮焦香的乳豬正靜靜躺在盤子的正中央，嘴裏還叼著一隻紅色的蘋果。托尼歐給三人的麵前擺放好了銀製的餐具和雪白的陶瓷盤子，就靜靜地把一隻銀白色的餐刀放到了烤豬的旁邊。
“來來來，我來給你們切。”卡特熱情地握住餐刀的刀把，手法熟練而準確地切下兩塊最好的烤肉放在何齊天和茉伊拉的盤子裏。
“這裏所有的菜和酒都得自己動手，當然啦，能夠直接上手拿著這隻豬啃的話，托尼歐就會更高興了，但是考慮到這裏還有‘瓦爾基裏’，女武神偶爾也要淑女一點的。”卡特一邊調笑道，一邊把餐刀放下。
“是的，雖然這裏是‘瓦爾哈拉’，但是我想奧丁大神也不會要求這麽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像戰士一樣披上盔甲的。”托尼歐接過卡特的話茬，將手中的意大利麵放到茉伊拉的麵前。接著這個廚師從身後的推車上又抬出一盤烤的油光發亮的整隻鹿腿。
接著他將一個相對小一些的酒桶搬上了餐桌，自己也坐到了卡特的旁邊。這個廚師脫下了自己的帽子，用木杯接了一杯餐桌上小酒桶裏的酒，接著這個英俊的廚師也舉杯喊道：“為了瓦哈爾拉！”然後豪邁地一飲而盡，那氣勢真不像個廚子，而像個維京海盜。
何齊天把盤子中的烤肉切下一塊兒放進嘴裏，一股濃香伴隨著肉中的汁液頓時在口中彌漫開來，這道烤乳豬烤的極具火候，在充分烹調了肉的味道的同時，還保持了肌肉原本的柔性與嚼勁，保證了口感與口味。而且烹調這道菜的托尼歐顯然對各方菜式都深有研究，這道菜的口味更貼近中餐的口味，一定是卡特特意要求的。
茉伊拉小臉通紅地小口吃著自己切開的烤肉，臉上彌漫著幸福的表情。
“希望閣下能夠滿意這一頓晚宴，雖然按照中國人的習慣，應該叫做便飯，但是我旁邊這個精神維京人一定會用大斧劈我的腦袋的。”卡特一邊分割著鹿腿，一邊和何齊天開著玩笑。
“味道很不錯，確實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菜肴。”何齊天由衷地讚歎道，他這話裏倒的確沒有恭維的意思。
“不過，你一定是有什麽話要說的，對吧？”何齊天說道。他又不是傻子，從一進門這個卡特的樣子就那麽不對勁，事出反常必有妖，何齊天可沒傻到真的覺得這就是一頓飯而已。
卡特看了一眼旁邊一臉幸福的少女，他沒有否認地說道：“哈哈，什麽都瞞不了閣下，不過不是什麽大事，我們邊吃邊說。”說話間，卡特將自己分割好的烤鹿肉裝在盤子裏，分別放到何齊天與茉伊拉麵前，這個梅林學院巫二代頭子的臉上正掛著雲淡風輕而又善意的微笑。
何齊天與茉伊拉兩人看了看眼前的鹿肉，又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狐疑與深深的忌憚。
自何齊天入住梅林魔法學院以來，卡特這個家夥一直就是一副奴才模樣，而自茉伊拉認識這個卡特·亞曆山大以來，每個人對他的評價都是遊手好閑，人渣，仗著自己貴族的身份肆意為非作歹。現在的卡特·亞曆山大雖然對何齊天依舊很熱情，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是那種登徒子或者張狂的貴族，雖然他依舊沒有格林舉手投足般的風度，但是至少現在的卡特實在無法讓人把他和巫二代聯係起來。
“很奇怪對吧~不奇怪哦，我家老爺子經常教導我說，男人必須要有擔當，當然啦，偶爾一點點小偽裝也是必要的。”卡特一般輕笑，一道銀光在他的手中翩翩飛舞。何齊天定睛一看，正是那柄被人順走的銀色匕首。卡特用這把匕首輕輕在那隻烤乳豬上輕輕一劃，烤熟的豬肉如同絲綢般被刀鋒輕易分開，而銀色匕首光潔的刀身上一點多餘的油光都沒有沾上，甚至連一絲熱氣凝結在刀身上的水蒸氣都沒有。卡特將豬肉精細地沿著肉原本的紋理分割成小塊，接著他將匕首雙手捧著，呈到何齊天的麵前。
沒等何齊天反映過來，一旁的茉伊拉已經小心地接過了這把兇器，因為手邊沒有刀鞘，這柄匕首原配的裝具又被遺留在何齊天的宿舍裏，茉伊拉隻能將它放到了自己麵前的長桌上。
“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來保證您的到場。”卡特臉上帶著計劃成功的得意神色，看來他所說的被手下人私下拿走的說法並不屬實，實際上可能這把匕首被人拿走完全就有可能是卡特本人的授意。
這個巫二代並不簡單，何齊天暗自裏吸了一口氣，下了這樣的結論，都說能夠爬到高位的這些人絕對都不簡單，但是何齊天沒想到仔細想來，這個卡特·亞曆山大居然能有如此的心機。何齊天感到有些頭皮發麻，看來他輪心機往往比不過這些從小摸爬滾打起來的巫師後裔們。何齊天這才意識到，不是每個人貴族都如同格林那般坦坦蕩蕩，即使是像格林這樣陽光明媚的人，小時候的夢想不照樣是成為像蝙蝠俠一樣的黑暗騎士嗎？而何齊天卻先入為主地認為每一個巫師貴族子弟都如同格林一樣的表裏如一了。
“所以，你花費了這麽一番周折，約我到這裏，是為了什麽呢？”何齊天一邊問道，一邊把烤肉放進嘴裏。倒不是他神態淡然，隻是他的確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東西，手有些不聽使喚，就滿足口腹之欲這一點，何齊天倒是算得上一個合格的中國吃貨。
而何齊天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迴答自己的話，這種不以為然的神態反而在卡特的預料之中，畢竟是鋒龍閣下的代理人，居然能夠如此處事不驚，甚至麵對自己的真麵目都能處之如常，聯係到在切磋時這位代理人還曾經出口提醒自己，也許這位代理人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偽裝。
想到這裏，卡特不由得苦笑了兩聲，想不到自己完美的偽裝在代理人閣下的如炬目光中早已分崩離析，而自己還害怕代理人閣下真的覺得自己是個不學無術的學院流氓頭子不肯來赴宴，看來倒是自己做了太多的無用功。
何齊天端坐在餐桌上，不斷吃著烤的恰到好處，入口即化的烤肉，他哪裏知道卡特已經在過度解讀自己了呢？
“既然代理人閣下早已看穿我的偽裝，那麽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卡特整理了一下語言，手上切割烤肉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托尼歐識趣地表示自己要去廚房看看燉菜，遠離了長桌，他本來也沒有坐在桌子上刺探客人隱私的愛好。
“梅林魔法學院不太安全，至少現在是如此。”卡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語出驚人。
而何齊天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學院安不安全關他鳥事？說的不客氣一點，他就是來蹭吃蹭喝的，魔法界的事情除了這幾天學到的一點皮毛之外，他根本一竅不通。
所以何齊天滿不在乎的說道：“繼續，不要停，然後呢？”
卡特有些吃驚於何齊天淡定的態度，他接著說道：“梅林校長已經有半年沒有露過麵了，甚至連這一學期的開學典禮他都沒有露麵講話，這件事十分的異常。”
何齊天哪裏認識誰是梅林，隻知道這個梅林也是圓桌議員之一，聽說還是圓桌的創建者，今年都快有150多歲的高齡了，可是這個梅林失不失蹤跟他何齊天有什麽關係？
反倒是茉伊拉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肯定的點點頭，今年的新生開學典禮上她的確沒有見過那位傳說中的賢者梅林老爺爺，隻有幾個臉色陰沉的教授在上麵發表了許多注意安全，遵守校規之類的場麵話。
“這件事茉伊拉應該知道，這個學期已經有十多個來自偏僻地方的學生已經退學了，這個比例十分不尋常。”卡特喝了一口蜂蜜酒，努力想讓何齊天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退學就退學吧，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嘛？”何齊天擦了擦嘴，肚子裏暖洋洋的，吃下去的烤肉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不僅讓他感覺一點都不撐，反而感覺身體發熱，自己的肌肉裏充斥著使不完的力氣。
“一點也不，梅林學院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學院，能夠進入這裏學習是每個巫師的無上榮幸，每年除了被學院清退的人，比如之前那個巴裏……之外，沒有人會自願退學的。這個學期不僅有人退學，而且人數還十分得多，都是自願退學。”茉伊拉這時候在旁邊補充道。這個學生會的向導小聲地說道，她雖然也很享受美食，特別是在托尼歐還在不斷地從後廚拿出各式菜肴的時候，她仍舊忘不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即替何齊天科普一些他不懂的地方。
何齊天一點也沒往心裏去，他隻是說道：“也許是考慮到家境呢？這樣的學院學費不便宜對吧？”
卡特又在長桌的對麵搖了搖頭：“梅林學院有充足的獎學金製度，就算你身無分文，也能通過獎學金和入學補償來完成學業，梅林校長創立這所學院的目的就是讓所有巫師都有充分係統學習魔法知識的機會。有教無類這可是你們中國的說法，校長一直掛在嘴邊上的。”
“所以，你覺得是怎麽迴事呢？”何齊天意識到事情也許真的很反常，但是他下意識的還是沒把這件事跟自己扯上關係。他隻是想要不平凡的人生，揭露黑幕之類的事情太刺激了。
“所有退學的學生都是女孩子，而且家裏都是幾乎麻瓜家庭，跟小茉差不多，雖然某個遠親有稀薄的巫師經曆，但是本身家庭幾乎沒有魔法的影子。所有的學生在退學之後都會由專門的教師護送迴家，並且通過遺忘魔咒來篡改記憶，這下這個家族就幾乎等於與魔法再無聯係。”卡特說道。
何齊天皺了皺眉：“這不是很好嗎？事情得到了解決，魔法的秘密也沒有外泄。所以你所指的學院不安全了，到底是怎麽迴事？”
卡特搖了搖頭，對這種說法表示否定：“原則上是這樣沒錯，我拜托過我家老爺子的關係，也對這些學生的家庭進行了跟進，得到的迴答是這些學生都安全的迴到了家中，並且已經在準備下一年的大學考試，對記憶的修改也十分完美，家長們都認為自己的孩子隻是因為在一所普通大學裏水土不服跟不上學業自願退學，他們自己也同意了。”
何齊天舉起蜂蜜酒說道：“那不是很好嗎？所以問題在哪裏？”
卡特說道：“問題在於，我們沒再見過那些學生。”
何齊天舉起的酒杯停在空中，卡特的聲音陰沉了下來，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無奈和痛苦的神情。
“什麽意思？”何齊天放下了酒杯，他聽不明白卡特話裏的意思。
“一般這種被洗腦的麻瓜家庭之後就會被徹底當成普通人看待，所以不會有迴訪，也不會有跟進，因為這種家庭一旦決定退學，以後都會從巫師家族名錄記錄裏除名。所以沒人會發現其實這些學生家裏根本就沒有這個學生本人，隻有被洗腦的家長。而且最多兩周，這一家就會搬家去沒人知道的地方，從此下落不明。”卡特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何齊天像是在聽懸疑劇的劇情，不相信之餘，還有點害怕等會兒這個麵色陰沉的卡特就忽然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說：“嚇到了對吧，騙你的。”
“這些學生在退學之後被綁架了，下落不明，連同她們的家庭都一起被人處理掉了。因為沒人會注意已經淪為麻瓜的退學巫師。”卡特喝了一口蜂蜜酒，補充道，“這是我的推測。”
卡特的表情無比認真，茉伊拉已經被嚇得臉色鐵青，不知道說什麽好。
何齊天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提醒道：“那為什麽不告訴老師或者上報那個什麽魔法部呢？”
卡特搖了搖頭：“梅林校長已經半年多沒有露過麵了，學院裏的老師們其實大多數都是貴族，他們很少插手麻瓜界的事情，所以我不一定能得到老師的幫助，反而還會暴露我自己。”
何齊天有些愕然，卡特繼續說道：“我和兔子不同，我是純血兄弟會的會長，學院最紈絝的巫二代，所以我才能更好的節製學院裏的學生裏的暗流。”
“哈？”何齊天有些搞不清楚情況，茉伊拉更是一臉茫然，在她的映像中，這個卡特除了惡意攻擊和傷害約書亞之外，真的就沒幹過什麽正事？
“我是頭狼，製約狼群的頭狼。兔子是平民出身的學生會會長，即使她在普通學生裏十分有人氣，但是她畢竟不是貴族，這點在講究出身和血統的巫師社會是十分致命的。貴族子弟們無時無刻地想要扳倒她，攻擊她，把她從會長的位置上弄下來，但是兔子在會長的位置上，學生會才不會淪為貴族們盤踞的工具和走狗，畢竟不是所有貴族都像格林學長一樣光明磊落的。所以我必須成為她最大的敵人，因為我也是個貴族，隻要我站出來，成為兔子最大的敵人，那麽在我沒有成功從兔子手上奪取學生會之位之前，別的貴族子弟也就不會搞出太大的動作，因為現在誰都知道，我，卡特·亞曆山大對學生會會長之位有意思，如果誰來橫插一腳，那就不是貴族和平民巫師之間的矛盾，而是貴族和貴族之間的矛盾。所以我表現的越像紈絝，我糾結的黨羽越多，那麽就越沒有人會想要和我作對。”卡特解釋道。
“哦，還有這樣的做法啊！”何齊天這時才恍然大悟道，難怪這個卡特表現的如此令人討厭，卻能夠被老板托尼歐稱為勇士和英雄的原因。這種隱忍和智慧，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而且，貴族子弟向來看不起平民巫師，如果說貴族子弟與平民巫師起了矛盾，身為貴族的教師們一般都會向著貴族子弟。巴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梅林魔法學院剛剛創建的時候，平民巫師在學校裏飽受折辱和不公正對待，如果我不做這隻頭狼，巴裏對小茉的這種事情，不知道在學校裏會發生多少。”卡特解釋道，臉上全是無奈和悲哀，“我是學院裏最惡的貴族，那麽誰又能比我還惡呢？這樣的話，至少以我的行為為最後的底線，那些貴族都會收斂一點。”
這個學院裏最不學無術的貴族平淡而又無奈地述說道，而茉伊拉則已經紅了眼睛，她不斷地向卡特道歉，她之前還為卡特天天欺負約書亞背地裏不知道詛咒過卡特多少次，可是現在仔細想來，卡特除了口頭上不饒人地謾罵之外，真的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乃至他的小弟想要火上澆油的時候都會被他以“貴族的行為怎麽能如此粗魯”為理由勸阻，原以為這個流氓隻是在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哪知道他竟有如此大的算盤。
“這種事西爾貝小姐知道嗎？”何齊天對這個男人也有些動容，雖然卡特的隱忍與堅韌他無法感同身受，但是卡特背上背負的東西要比他想象得多。
“兔子當然不知道，她在明處帶領著學生們前進，我隻需要在暗處為她護航就好了。”卡特提起西爾貝時，臉上竟露出一絲異樣的紅暈，這個學院暗處的男人居然不好意思地把頭埋了埋。
“所以，我不能暴露，我在暗處反而能夠關注到許多大家關注不到的東西，我的某些舉動也不會引起大家注意，沒人會想到卡特·亞曆山大背地裏居然還會去調查這種事情，就算是背後的黑手知道有人在調查，也絕對想不到是我！所以，何齊天閣下，我懇求您，現在在場的人裏，隻有您能夠解決這件事，也隻有您可以越過貴族的血統來調查這件事，學院的老師裏絕對有人牽扯這件事，但我沒有確切的證據。”卡特忽然態度懇切地請求道。
“可是即使是我，我又能做到什麽呢？”何齊天有些好奇，他又不是名偵探末南，更不是什麽腦子好用的偵探，甚至出了宿舍門，沒有茉伊拉帶路他都會迷路，他又能做到什麽呢？
“不需要您做什麽，所有的調查我會搞定，但是我的調查無法成為證據，所以我才需要您的力量，您代理鋒龍閣下而來的特權……”
“那柄僅憑您的意誌，就可以降下審判的‘暴君之劍’！”
暴君之劍，鋒龍的圓桌特權，殺伐的權能，為了殺戮而誕生的絕對特權。
因鋒龍之行事被冠上暴君之名，令罪人膽寒，令權貴喪膽的圓桌最容易失控的權能。
茉伊拉手裏的杯子舉到一半停在半空，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何齊天的表情。這可是兩位強權的對話，至少對話中能牽扯到這樣一個禁忌的權能，證明卡特說的這件事已經讓卡特本身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了。
“我拒絕。”何齊天一邊叉起了一團意大利麵，一邊說道。他盡可能地表現出不感興趣的態度，用嘴巴的咀嚼來掩飾自己顫抖的牙關。
卡特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在他的預計中，對於這樣的事，何齊天一定不會拒絕，而是一定會欣然接受。他的師傅，他所代理之人是鋒龍閣下，圓桌之中的暴君，屠夫，和絕對的正義潔癖者。因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倒下的家族用兩隻手都數不清，因他暗地調查之後直接審判的黑巫師們不計其數。在那種背地裏惡貫滿盈的巫師眼裏，他是屠夫，他是暴君，他是神經病患者，他是絕對不該存在於圓桌之中的罪人。然而在大多數普通的平凡巫師眼裏，他是救主，是審判罪惡的裁決本身。
但何齊天自己很清楚，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並非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救主，他就是個普通人，僅此而已，平凡如是，卑微亦如是。這就是他的策略和辦法，他愛莫能助，也沒有能夠去殺死誰的勇氣。
卡特聳了聳肩：“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強了。”他的話語很平靜，卻讓何齊天覺得奇怪，他之前分明充滿了期望，可在被拒絕之後卻又毫不在意。
這一切都太古怪了。
這時廚房裏傳來了盤子掉在地上的聲音，卡特和何齊天對望一眼，兩人趕緊衝進廚房裏。
那個眼中充滿著星光，一個月工資卻剛剛夠房租的單身男人總是這樣說：“等你們發達了，一定要記得老師我啊，老師這輩子算是交待在夢想和祖國的花朵身上了，所以啊，等以後你們中的有些人功成名就的時候啊，記得請老師去什麽星級餐廳搓一頓，老師我啊，這輩子真的沒進過那麽高級的地方啊。”
這個男人並沒有教何齊天太久，高二的那一年暑假，那條平時半旱不旱的護城河發了大水，這個男人縱身一躍跳向了滾滾洪流中。最後救援隊在下遊好幾公裏以外找到了他想救的那個小學生的屍體，而他的屍體卻一直沒有找到。
何齊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想到那個男人，隻是聽說如果一個人能給你留下特別深刻的映像，那麽你的生活裏就能看到他的影子，這種人叫做偶像，或者說楷模。但是現在想起來，的確他連這個老師的臉龐都記不清了，可能是因為時間過得太久了吧。
“李老師啊，今天我也算是圓了您的夢想了。”何齊天端坐在餐桌旁，身邊坐的是一臉拘謹的茉伊拉。
沙赫利姆尼爾並不是那麽難找，因為招牌上那頭四腳朝天野豬實在是太過於紮眼了。
這家餐廳位於影子街的僻靜地方，相對於街上其他熱鬧的黃金地段，這個地方實在是過於幽靜，門前和其他商店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這家餐廳典雅奢華的羊脂玉台階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茉伊拉和何齊天兩個土包子走到店門口，還以為這家餐廳今天臨時有事已經打烊了。
就在兩人商量著準備去哪裏吃飯，順帶黑了一波不靠譜的卡特的時刻。店門口一個帶著廚師帽的帥哥就已經看到了兩人。
在帥哥的帶領下，兩人走進了這間幽靜的影子街最高檔餐廳。這間餐廳的裝修風格與影子街其他的商店簡直是迥異，不大的餐廳裏到處都充斥著金色的裝飾物，餐廳的正中央大廳中擺著唯一一張極長的硬木長桌，足夠30多個人寬敞的坐在一起用餐，餐桌的一邊是厚實的木質酒桶，就這麽豎立在餐廳的另一邊空間裏，像極了加油站裏裝油的油罐。就這麽空曠的餐廳之中，不僅沒有第二張桌子，甚至連基本的小型裝飾與菜單都沒有，所有的裝飾物都是大型的雕塑，牆上掛著堪稱史詩巨作的大幅油畫，雖然何齊天沒有欣賞藝術的眼睛，但是從大小來看，這幅占據了一整個牆壁的油畫的確稱得上是“巨”作。
這裏與其被稱為高級的餐廳，更像是一座裝修的富麗堂皇的食堂。雖然何齊天不知道食堂這種東西是如何和富麗堂皇扯上關係的，但是很顯然，這與何齊天幻想中的高級餐廳有些不同，星級餐廳聽說都是在幽暗的燈光下，幾張精致典雅的餐桌旁，西裝革履的成功男人與身著白色禮服的美貌女子一邊隔著紅酒杯對視，一邊悄悄地說著情話，穿著端莊的服務生就站在他們注意不到的陰影裏，隻等一個手勢，就能上前服務。
然而這個富麗堂皇的沙赫利姆尼爾明顯不是這種風格，這裏更適合一群粗壯豪邁的戰士圍坐在長桌周圍，長桌上擺賣了烤肉，蜜餞，和各種顛倒的酒杯，戰士們大聲談笑，隨手舉起裝滿蜂蜜酒的杯子一飲而盡，同時重重拍打著同伴的肩膀，鎧甲和皮革的碰撞聲，與武器滑到地麵的清脆響聲交織在一起。
“歡迎來到沙赫利姆尼爾！我是這裏的主廚兼服務生托尼歐·托拉吉斯。”帶著廚師帽的帥哥領著何齊天與茉伊拉到長桌上坐下，他把拳頭捏緊放到胸前，行了個何齊天從來沒見過的禮節。
“哇！你就是那個托尼歐主廚！兩屆魔法廚師大賽冠軍！能給我簽個名合個影嗎？”茉伊拉自從收到卡特塞給她的兩枚金幣之後心情好了不少，雖然當時茉伊拉和卡特都忙著防止何齊天實際上根本不會出現的憤怒情況，當茉伊拉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收下了卡特那麽多的錢的時候，卡特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在何齊天的勸說下，茉伊拉這才小心地把兩枚金幣放迴自己的小挎包裏，然後在尋找餐廳的過程中，這個女孩兒一直小心地抱著自己的小挎包，生怕有人忽然竄出來把挎包搶走一樣。
“啊……那個，我們兩個人占這麽大的一張桌子是不是不太好，我們還是把位置換到什麽包間裏之類的？”何齊天坐在大廳最中央的長桌上旁，而且還是長桌最中央的位置，讓他有種萬眾矚目，屁股下麵放了燒著的碳一樣的感覺。
托尼歐愣了愣神，接著笑道：“沙赫利姆尼爾隻有這一張餐桌哦。”
“誒……”何齊天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這群魔法界人士的腦迴路了。隻有一桌，難道你一次隻接待一桌客人？還是所有的客人都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啊，你這是學校食堂還是星級餐廳啊。
“本餐廳一天隻接待一次客人，所以隻準備了一張桌子。”托尼歐帶笑著解釋道，“卡特·亞曆山大就是今天唯一的客人，所以今天本餐廳裏吃飯的人就隻有卡特·亞曆山大和您，尊貴的鋒龍閣下的代理人。”托尼歐又把拳頭放在胸口行禮道。
托尼歐在提到卡特·亞曆山大這個金主時沒有使用敬語，而在提到鋒龍時卻使用了敬語。
何齊天有些疑惑地說道：“你知道我？”
托尼歐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說道：“本餐廳所有的客人都不得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本餐廳是不會給來曆不明的人提供餐點的。”
何齊天有些好奇地問道：“是為了安全問題嗎？”
托尼歐搖了搖頭：“並不是，因為這裏是英靈殿，是瓦爾哈拉，能在這裏享受美食的都應該是英雄或者勇士，在奧丁大神的注視下，任何人都不得有所保留。”
“誒？卡特算英雄或者勇士嗎？”何齊天饒有興味地聽著托尼歐講著規則，但是他並沒有把這個規則當迴事兒，因為既然卡特這樣的痞子都能輕易地訂到位置，那麽可能這個所謂的規則就是讓那些過來用餐的達官貴人們心情愉悅的說法吧。
“這點要各位自行判斷了，畢竟英雄和勇士每個人的評價標準都不同。”托尼歐再次迴答道，“這裏的菜品都是我來準備的，各位貴客隻需要在桌子旁靜坐等候就行。在那邊的酒桶裏有各種口味的美酒，木杯子在櫃台旁邊的消毒櫃裏，請自己取用哦。”
何齊天看了一眼櫃台旁的消毒櫃，咧了咧嘴。這種服務態度的確是讓何齊天大開眼界，至少和何齊天心目中的高檔餐廳相去甚遠，倒更像是自助餐。
“喲！閣下已經到了啊！”這時門口響起了卡特欣喜的聲音，這個男人滿頭大汗，顯然剛剛進行了激烈的運動，還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他在門口的鞋墊上熟練地蹭了一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微小到堪稱袖珍的魔杖，在自己的身上四處輕點了幾下，他的衣服頓時看起來整潔了不少。他進來之後就激動地繞過了長桌，在消毒櫃裏拿出了一個巨大的木杯子，容量大概就和大家常說的英雄杯差不多，在旁邊的一個酒桶那裏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蜂蜜酒。
他舉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往自己的喉嚨裏倒著蜜酒，大杯在轉瞬間空了一半，而卡特則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聲。看他那樣子，剛才他的確累的不行。
卡特又把杯子倒滿，這才慢悠悠地走到何齊天的對麵，臉上倒是沒有了那副諂媚的表情。這時何齊天才發現，這個流氓頭子現在居然沒有帶自己的馬仔，而是一個人前來赴宴，何齊天還以為等下吃起飯來，桌對麵全是兇神惡煞的貴族巫二代們，然後卡特這個兩麵三刀，口蜜腹劍的家夥就撕下自己諂媚的偽裝，兇狠地對自己進行威脅。
事實卻是，偌大個餐廳裏，居然真的隻有他們三人，甚至連個倒酒端盤子的人都沒有。
卡特看著呆若木雞的何齊天和茉伊拉，忽然笑了一下，接著說道：“是了是了，還忘了給閣下倒酒了，這裏第一次來的話的確比較難以適應。”說完，這個年輕人腳步輕巧地走迴了櫃子前麵，拿了一個大木杯和一個小型的玻璃杯，倒上了滿滿一大杯蜂蜜酒，又從一邊另一個酒桶裏倒出了一杯紅色的液體，看得出來他經常來這裏吃飯，連這些沒有標簽的酒桶裏裝的是什麽他都已經全部摸清了。
卡特走迴座位上，把木杯放在何齊天的麵前，又把玻璃杯放在茉伊拉的麵前，同時笑了笑。何齊天這時才發現這個青年現在的笑容中完全沒有之前的諂媚和做作，相反還特別友善，給人十分自然的感覺。這個卡特給人的感覺都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茉伊拉有些警惕地看著玻璃杯裏的紅色液體，不論是這裏的消費水平，還是眼前這個經常和天啟會過不去的亞曆山大，都讓她有些束手束腳。
卡特看著兩人狐疑的眼神，有些無奈地喝了一口蜂蜜酒，接著他介紹道：“那杯是玫瑰露，適合女孩子喝的低度數酒精飲料，如果小茉你不喜歡，這裏也有其他口味的果汁，我去給你換。”
太反常了！茉伊拉和何齊天同時在心裏叫道，如果這個家夥現在把臉換成格林·貝因的臉，他們都感覺毫無違和感，可是現在這種謙卑友善的態度卻出現在一個平日裏行事乖張，道德敗壞淪喪的家夥身上，就有點滲人了。
“嚐嚐吧，味道很棒的，這些酒全是北歐釀酒師的作品，釀酒的時候還使用了一些神話時代流傳下來的古法，雖然味道還暫時比不上諸王之血，但是卻也是難得的珍品。”卡特舉起杯子，示意何齊天也舉杯。何齊天礙於禮節舉起沉甸甸的酒杯，酒杯中金黃色的蜂蜜酒正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而且也不知道酒桶上是否加上了魔法師的小把戲，這些從木酒桶裏倒出來的蜂蜜酒正散發著淡淡的冷氣，就像是剛從冰箱裏拿出的冰鎮啤酒一樣。
“為了鋒龍閣下的榮光！幹杯！”卡特歡唿著把杯子在何齊天的杯身上一碰，接著他仰頭就大口咽著冰爽的蜂蜜酒。何齊天看了一眼杯子裏的酒液，喉頭動了動，他得承認，這酒的味道十分誘人。
何齊天疑惑著舉杯，冰涼甘冽的酒液剛一碰到他的舌頭，就化作一道醇厚甜蜜的清流流入他的喉嚨，在何齊天驚訝的眼神中，一股熾烈的感覺從他的胃一直燒到舌頭上。
過癮！
何齊天有些陶醉，這種酒的口感和辛烈程度都恰到好處，雖然口感上嚐起來似乎酒勁很大，但是那股酒意隨著酒液的流動也在飛快消退。
卡特看著何齊天喝酒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托尼歐將一個碩大的盤子放到了餐桌的中央。一隻烤的外皮焦香的乳豬正靜靜躺在盤子的正中央，嘴裏還叼著一隻紅色的蘋果。托尼歐給三人的麵前擺放好了銀製的餐具和雪白的陶瓷盤子，就靜靜地把一隻銀白色的餐刀放到了烤豬的旁邊。
“來來來，我來給你們切。”卡特熱情地握住餐刀的刀把，手法熟練而準確地切下兩塊最好的烤肉放在何齊天和茉伊拉的盤子裏。
“這裏所有的菜和酒都得自己動手，當然啦，能夠直接上手拿著這隻豬啃的話，托尼歐就會更高興了，但是考慮到這裏還有‘瓦爾基裏’，女武神偶爾也要淑女一點的。”卡特一邊調笑道，一邊把餐刀放下。
“是的，雖然這裏是‘瓦爾哈拉’，但是我想奧丁大神也不會要求這麽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像戰士一樣披上盔甲的。”托尼歐接過卡特的話茬，將手中的意大利麵放到茉伊拉的麵前。接著這個廚師從身後的推車上又抬出一盤烤的油光發亮的整隻鹿腿。
接著他將一個相對小一些的酒桶搬上了餐桌，自己也坐到了卡特的旁邊。這個廚師脫下了自己的帽子，用木杯接了一杯餐桌上小酒桶裏的酒，接著這個英俊的廚師也舉杯喊道：“為了瓦哈爾拉！”然後豪邁地一飲而盡，那氣勢真不像個廚子，而像個維京海盜。
何齊天把盤子中的烤肉切下一塊兒放進嘴裏，一股濃香伴隨著肉中的汁液頓時在口中彌漫開來，這道烤乳豬烤的極具火候，在充分烹調了肉的味道的同時，還保持了肌肉原本的柔性與嚼勁，保證了口感與口味。而且烹調這道菜的托尼歐顯然對各方菜式都深有研究，這道菜的口味更貼近中餐的口味，一定是卡特特意要求的。
茉伊拉小臉通紅地小口吃著自己切開的烤肉，臉上彌漫著幸福的表情。
“希望閣下能夠滿意這一頓晚宴，雖然按照中國人的習慣，應該叫做便飯，但是我旁邊這個精神維京人一定會用大斧劈我的腦袋的。”卡特一邊分割著鹿腿，一邊和何齊天開著玩笑。
“味道很不錯，確實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菜肴。”何齊天由衷地讚歎道，他這話裏倒的確沒有恭維的意思。
“不過，你一定是有什麽話要說的，對吧？”何齊天說道。他又不是傻子，從一進門這個卡特的樣子就那麽不對勁，事出反常必有妖，何齊天可沒傻到真的覺得這就是一頓飯而已。
卡特看了一眼旁邊一臉幸福的少女，他沒有否認地說道：“哈哈，什麽都瞞不了閣下，不過不是什麽大事，我們邊吃邊說。”說話間，卡特將自己分割好的烤鹿肉裝在盤子裏，分別放到何齊天與茉伊拉麵前，這個梅林學院巫二代頭子的臉上正掛著雲淡風輕而又善意的微笑。
何齊天與茉伊拉兩人看了看眼前的鹿肉，又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狐疑與深深的忌憚。
自何齊天入住梅林魔法學院以來，卡特這個家夥一直就是一副奴才模樣，而自茉伊拉認識這個卡特·亞曆山大以來，每個人對他的評價都是遊手好閑，人渣，仗著自己貴族的身份肆意為非作歹。現在的卡特·亞曆山大雖然對何齊天依舊很熱情，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是那種登徒子或者張狂的貴族，雖然他依舊沒有格林舉手投足般的風度，但是至少現在的卡特實在無法讓人把他和巫二代聯係起來。
“很奇怪對吧~不奇怪哦，我家老爺子經常教導我說，男人必須要有擔當，當然啦，偶爾一點點小偽裝也是必要的。”卡特一般輕笑，一道銀光在他的手中翩翩飛舞。何齊天定睛一看，正是那柄被人順走的銀色匕首。卡特用這把匕首輕輕在那隻烤乳豬上輕輕一劃，烤熟的豬肉如同絲綢般被刀鋒輕易分開，而銀色匕首光潔的刀身上一點多餘的油光都沒有沾上，甚至連一絲熱氣凝結在刀身上的水蒸氣都沒有。卡特將豬肉精細地沿著肉原本的紋理分割成小塊，接著他將匕首雙手捧著，呈到何齊天的麵前。
沒等何齊天反映過來，一旁的茉伊拉已經小心地接過了這把兇器，因為手邊沒有刀鞘，這柄匕首原配的裝具又被遺留在何齊天的宿舍裏，茉伊拉隻能將它放到了自己麵前的長桌上。
“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來保證您的到場。”卡特臉上帶著計劃成功的得意神色，看來他所說的被手下人私下拿走的說法並不屬實，實際上可能這把匕首被人拿走完全就有可能是卡特本人的授意。
這個巫二代並不簡單，何齊天暗自裏吸了一口氣，下了這樣的結論，都說能夠爬到高位的這些人絕對都不簡單，但是何齊天沒想到仔細想來，這個卡特·亞曆山大居然能有如此的心機。何齊天感到有些頭皮發麻，看來他輪心機往往比不過這些從小摸爬滾打起來的巫師後裔們。何齊天這才意識到，不是每個人貴族都如同格林那般坦坦蕩蕩，即使是像格林這樣陽光明媚的人，小時候的夢想不照樣是成為像蝙蝠俠一樣的黑暗騎士嗎？而何齊天卻先入為主地認為每一個巫師貴族子弟都如同格林一樣的表裏如一了。
“所以，你花費了這麽一番周折，約我到這裏，是為了什麽呢？”何齊天一邊問道，一邊把烤肉放進嘴裏。倒不是他神態淡然，隻是他的確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東西，手有些不聽使喚，就滿足口腹之欲這一點，何齊天倒是算得上一個合格的中國吃貨。
而何齊天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迴答自己的話，這種不以為然的神態反而在卡特的預料之中，畢竟是鋒龍閣下的代理人，居然能夠如此處事不驚，甚至麵對自己的真麵目都能處之如常，聯係到在切磋時這位代理人還曾經出口提醒自己，也許這位代理人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偽裝。
想到這裏，卡特不由得苦笑了兩聲，想不到自己完美的偽裝在代理人閣下的如炬目光中早已分崩離析，而自己還害怕代理人閣下真的覺得自己是個不學無術的學院流氓頭子不肯來赴宴，看來倒是自己做了太多的無用功。
何齊天端坐在餐桌上，不斷吃著烤的恰到好處，入口即化的烤肉，他哪裏知道卡特已經在過度解讀自己了呢？
“既然代理人閣下早已看穿我的偽裝，那麽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卡特整理了一下語言，手上切割烤肉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托尼歐識趣地表示自己要去廚房看看燉菜，遠離了長桌，他本來也沒有坐在桌子上刺探客人隱私的愛好。
“梅林魔法學院不太安全，至少現在是如此。”卡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語出驚人。
而何齊天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學院安不安全關他鳥事？說的不客氣一點，他就是來蹭吃蹭喝的，魔法界的事情除了這幾天學到的一點皮毛之外，他根本一竅不通。
所以何齊天滿不在乎的說道：“繼續，不要停，然後呢？”
卡特有些吃驚於何齊天淡定的態度，他接著說道：“梅林校長已經有半年沒有露過麵了，甚至連這一學期的開學典禮他都沒有露麵講話，這件事十分的異常。”
何齊天哪裏認識誰是梅林，隻知道這個梅林也是圓桌議員之一，聽說還是圓桌的創建者，今年都快有150多歲的高齡了，可是這個梅林失不失蹤跟他何齊天有什麽關係？
反倒是茉伊拉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肯定的點點頭，今年的新生開學典禮上她的確沒有見過那位傳說中的賢者梅林老爺爺，隻有幾個臉色陰沉的教授在上麵發表了許多注意安全，遵守校規之類的場麵話。
“這件事茉伊拉應該知道，這個學期已經有十多個來自偏僻地方的學生已經退學了，這個比例十分不尋常。”卡特喝了一口蜂蜜酒，努力想讓何齊天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退學就退學吧，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嘛？”何齊天擦了擦嘴，肚子裏暖洋洋的，吃下去的烤肉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不僅讓他感覺一點都不撐，反而感覺身體發熱，自己的肌肉裏充斥著使不完的力氣。
“一點也不，梅林學院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學院，能夠進入這裏學習是每個巫師的無上榮幸，每年除了被學院清退的人，比如之前那個巴裏……之外，沒有人會自願退學的。這個學期不僅有人退學，而且人數還十分得多，都是自願退學。”茉伊拉這時候在旁邊補充道。這個學生會的向導小聲地說道，她雖然也很享受美食，特別是在托尼歐還在不斷地從後廚拿出各式菜肴的時候，她仍舊忘不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即替何齊天科普一些他不懂的地方。
何齊天一點也沒往心裏去，他隻是說道：“也許是考慮到家境呢？這樣的學院學費不便宜對吧？”
卡特又在長桌的對麵搖了搖頭：“梅林學院有充足的獎學金製度，就算你身無分文，也能通過獎學金和入學補償來完成學業，梅林校長創立這所學院的目的就是讓所有巫師都有充分係統學習魔法知識的機會。有教無類這可是你們中國的說法，校長一直掛在嘴邊上的。”
“所以，你覺得是怎麽迴事呢？”何齊天意識到事情也許真的很反常，但是他下意識的還是沒把這件事跟自己扯上關係。他隻是想要不平凡的人生，揭露黑幕之類的事情太刺激了。
“所有退學的學生都是女孩子，而且家裏都是幾乎麻瓜家庭，跟小茉差不多，雖然某個遠親有稀薄的巫師經曆，但是本身家庭幾乎沒有魔法的影子。所有的學生在退學之後都會由專門的教師護送迴家，並且通過遺忘魔咒來篡改記憶，這下這個家族就幾乎等於與魔法再無聯係。”卡特說道。
何齊天皺了皺眉：“這不是很好嗎？事情得到了解決，魔法的秘密也沒有外泄。所以你所指的學院不安全了，到底是怎麽迴事？”
卡特搖了搖頭，對這種說法表示否定：“原則上是這樣沒錯，我拜托過我家老爺子的關係，也對這些學生的家庭進行了跟進，得到的迴答是這些學生都安全的迴到了家中，並且已經在準備下一年的大學考試，對記憶的修改也十分完美，家長們都認為自己的孩子隻是因為在一所普通大學裏水土不服跟不上學業自願退學，他們自己也同意了。”
何齊天舉起蜂蜜酒說道：“那不是很好嗎？所以問題在哪裏？”
卡特說道：“問題在於，我們沒再見過那些學生。”
何齊天舉起的酒杯停在空中，卡特的聲音陰沉了下來，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無奈和痛苦的神情。
“什麽意思？”何齊天放下了酒杯，他聽不明白卡特話裏的意思。
“一般這種被洗腦的麻瓜家庭之後就會被徹底當成普通人看待，所以不會有迴訪，也不會有跟進，因為這種家庭一旦決定退學，以後都會從巫師家族名錄記錄裏除名。所以沒人會發現其實這些學生家裏根本就沒有這個學生本人，隻有被洗腦的家長。而且最多兩周，這一家就會搬家去沒人知道的地方，從此下落不明。”卡特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何齊天像是在聽懸疑劇的劇情，不相信之餘，還有點害怕等會兒這個麵色陰沉的卡特就忽然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說：“嚇到了對吧，騙你的。”
“這些學生在退學之後被綁架了，下落不明，連同她們的家庭都一起被人處理掉了。因為沒人會注意已經淪為麻瓜的退學巫師。”卡特喝了一口蜂蜜酒，補充道，“這是我的推測。”
卡特的表情無比認真，茉伊拉已經被嚇得臉色鐵青，不知道說什麽好。
何齊天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提醒道：“那為什麽不告訴老師或者上報那個什麽魔法部呢？”
卡特搖了搖頭：“梅林校長已經半年多沒有露過麵了，學院裏的老師們其實大多數都是貴族，他們很少插手麻瓜界的事情，所以我不一定能得到老師的幫助，反而還會暴露我自己。”
何齊天有些愕然，卡特繼續說道：“我和兔子不同，我是純血兄弟會的會長，學院最紈絝的巫二代，所以我才能更好的節製學院裏的學生裏的暗流。”
“哈？”何齊天有些搞不清楚情況，茉伊拉更是一臉茫然，在她的映像中，這個卡特除了惡意攻擊和傷害約書亞之外，真的就沒幹過什麽正事？
“我是頭狼，製約狼群的頭狼。兔子是平民出身的學生會會長，即使她在普通學生裏十分有人氣，但是她畢竟不是貴族，這點在講究出身和血統的巫師社會是十分致命的。貴族子弟們無時無刻地想要扳倒她，攻擊她，把她從會長的位置上弄下來，但是兔子在會長的位置上，學生會才不會淪為貴族們盤踞的工具和走狗，畢竟不是所有貴族都像格林學長一樣光明磊落的。所以我必須成為她最大的敵人，因為我也是個貴族，隻要我站出來，成為兔子最大的敵人，那麽在我沒有成功從兔子手上奪取學生會之位之前，別的貴族子弟也就不會搞出太大的動作，因為現在誰都知道，我，卡特·亞曆山大對學生會會長之位有意思，如果誰來橫插一腳，那就不是貴族和平民巫師之間的矛盾，而是貴族和貴族之間的矛盾。所以我表現的越像紈絝，我糾結的黨羽越多，那麽就越沒有人會想要和我作對。”卡特解釋道。
“哦，還有這樣的做法啊！”何齊天這時才恍然大悟道，難怪這個卡特表現的如此令人討厭，卻能夠被老板托尼歐稱為勇士和英雄的原因。這種隱忍和智慧，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而且，貴族子弟向來看不起平民巫師，如果說貴族子弟與平民巫師起了矛盾，身為貴族的教師們一般都會向著貴族子弟。巴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梅林魔法學院剛剛創建的時候，平民巫師在學校裏飽受折辱和不公正對待，如果我不做這隻頭狼，巴裏對小茉的這種事情，不知道在學校裏會發生多少。”卡特解釋道，臉上全是無奈和悲哀，“我是學院裏最惡的貴族，那麽誰又能比我還惡呢？這樣的話，至少以我的行為為最後的底線，那些貴族都會收斂一點。”
這個學院裏最不學無術的貴族平淡而又無奈地述說道，而茉伊拉則已經紅了眼睛，她不斷地向卡特道歉，她之前還為卡特天天欺負約書亞背地裏不知道詛咒過卡特多少次，可是現在仔細想來，卡特除了口頭上不饒人地謾罵之外，真的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乃至他的小弟想要火上澆油的時候都會被他以“貴族的行為怎麽能如此粗魯”為理由勸阻，原以為這個流氓隻是在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哪知道他竟有如此大的算盤。
“這種事西爾貝小姐知道嗎？”何齊天對這個男人也有些動容，雖然卡特的隱忍與堅韌他無法感同身受，但是卡特背上背負的東西要比他想象得多。
“兔子當然不知道，她在明處帶領著學生們前進，我隻需要在暗處為她護航就好了。”卡特提起西爾貝時，臉上竟露出一絲異樣的紅暈，這個學院暗處的男人居然不好意思地把頭埋了埋。
“所以，我不能暴露，我在暗處反而能夠關注到許多大家關注不到的東西，我的某些舉動也不會引起大家注意，沒人會想到卡特·亞曆山大背地裏居然還會去調查這種事情，就算是背後的黑手知道有人在調查，也絕對想不到是我！所以，何齊天閣下，我懇求您，現在在場的人裏，隻有您能夠解決這件事，也隻有您可以越過貴族的血統來調查這件事，學院的老師裏絕對有人牽扯這件事，但我沒有確切的證據。”卡特忽然態度懇切地請求道。
“可是即使是我，我又能做到什麽呢？”何齊天有些好奇，他又不是名偵探末南，更不是什麽腦子好用的偵探，甚至出了宿舍門，沒有茉伊拉帶路他都會迷路，他又能做到什麽呢？
“不需要您做什麽，所有的調查我會搞定，但是我的調查無法成為證據，所以我才需要您的力量，您代理鋒龍閣下而來的特權……”
“那柄僅憑您的意誌，就可以降下審判的‘暴君之劍’！”
暴君之劍，鋒龍的圓桌特權，殺伐的權能，為了殺戮而誕生的絕對特權。
因鋒龍之行事被冠上暴君之名，令罪人膽寒，令權貴喪膽的圓桌最容易失控的權能。
茉伊拉手裏的杯子舉到一半停在半空，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何齊天的表情。這可是兩位強權的對話，至少對話中能牽扯到這樣一個禁忌的權能，證明卡特說的這件事已經讓卡特本身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了。
“我拒絕。”何齊天一邊叉起了一團意大利麵，一邊說道。他盡可能地表現出不感興趣的態度，用嘴巴的咀嚼來掩飾自己顫抖的牙關。
卡特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在他的預計中，對於這樣的事，何齊天一定不會拒絕，而是一定會欣然接受。他的師傅，他所代理之人是鋒龍閣下，圓桌之中的暴君，屠夫，和絕對的正義潔癖者。因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倒下的家族用兩隻手都數不清，因他暗地調查之後直接審判的黑巫師們不計其數。在那種背地裏惡貫滿盈的巫師眼裏，他是屠夫，他是暴君，他是神經病患者，他是絕對不該存在於圓桌之中的罪人。然而在大多數普通的平凡巫師眼裏，他是救主，是審判罪惡的裁決本身。
但何齊天自己很清楚，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並非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救主，他就是個普通人，僅此而已，平凡如是，卑微亦如是。這就是他的策略和辦法，他愛莫能助，也沒有能夠去殺死誰的勇氣。
卡特聳了聳肩：“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強了。”他的話語很平靜，卻讓何齊天覺得奇怪，他之前分明充滿了期望，可在被拒絕之後卻又毫不在意。
這一切都太古怪了。
這時廚房裏傳來了盤子掉在地上的聲音，卡特和何齊天對望一眼，兩人趕緊衝進廚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