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的魔導之魂們的確是為了這個目的在戰鬥。不說這個了，你說這個孩子真的已經察覺到我們的謊言了嗎？”老釘向帳篷裏遞了個眼色，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話被人偷聽。
“我們並沒有說謊，隻是掩飾了一些數字而已。”伊露希亞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恬靜的麵容在厚顏的映照下卻露出了一絲俏皮的笑容。
“是啊，我都不知道一個元素師在平民的眼裏居然這麽地尊貴，一個三階元素師就能把他嚇成這個樣子，他要是知道你是一個五階的光元素師，肯定會被嚇壞的吧？”老釘看著女孩兒的側臉，一時間有點無奈。
“大人，現在的世界有點特殊，您遇到的都是好人，都是那些願意為這個世界付出的人，可是人類依舊充滿了劣根性，我很羞愧，讓您看到這樣的我們，可是這個世界上，依舊有人做著魔導之魂大人們極力避免的事情，統治者隻是從神靈變成了人類而已。即使高高在上的神靈已經隕落，可是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並沒有任何區別而已。”伊露希亞的語氣充滿了憐憫和慈悲，卻又帶著深深的無奈。
“這話你應該對黃尚說去，不要對我說，我不關心這個，我也沒辦法去管這種事，無論是鋒還是黃尚，他們都有資格來管這件事。下次吧，下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你把這話告訴他們吧，他們一定會聽的。”老釘不耐煩地打斷了伊露希亞的說教，他抬起頭，看向頭頂漆黑的夜幕，這裏還真是完全看不到天空啊。
伊露希亞態度恭順地點點頭，沒有半點生氣或者氣惱的表現，這個五階元素師的脾氣有些好的過分了。
“好了，休息吧。”在兩人沉默了數分鍾後，老釘這才語氣溫和地說道。
“嗯，請大人早些休息，這裏的夜很長。”伊露希亞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向老釘深深地鞠躬，然後她的身影化作一片金色的光影，消散在空氣之中。
少女的身影剛剛散去，老釘就沉重地歎了口氣，“一個兩個的，都把我當成大人物，可是我真的不覺得自己像是什麽大人物啊。一個逃離了家鄉的逃兵，算是什麽大人物，哈……命運還真是諷刺啊，這個世界究竟要玩弄我到什麽時候啊。”
老釘沉眉望向了眼前的火焰，他眼中的愁緒如同墨水般蔓延開。深夜的雙月森林中，隻有這一頂孤零零的帳篷，和這個火堆前孤單的身影，而在頭頂的樹梢上，一隻深色的烏鴉正振翅飛向墨色的天空。
當貝瑞鑽出帳篷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堆已經成為白色灰燼的營火痕跡，還有老釘的背影。
老釘轉過身來，一雙眼睛邊留著濃重的黑眼圈，似乎一晚上沒有睡著。
“啊，睡醒了啊？休息的怎麽樣啊少年？”老釘聽到背後的動靜，強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向貝瑞打招唿。
貝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的話，這個男人昨晚一直在守夜，保護著他的安全，他懷疑著這個男人，卻唿唿大睡，而這個男人還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眼前的小獵人給懷疑了。
“伊露希亞小姐呢？”這時貝瑞注意到火堆旁的身影已經少了一個。
“哦，她啊，她挺忙的，所以昨晚就已經連夜離開了，那可是個好女孩兒，我隻是個普通的旅行者而已，不能讓女孩兒為了保護我耽誤自己的事情吧？”老釘咧了咧嘴，十分自然地迴答了貝瑞的問題。
貝瑞隻覺得自己內心的疑惑煙消雲散，自己居然會去懷疑這兩個人，如果他們兩人真是騙子，完全不必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又為團長大人治療，又為他們兩個人守夜，更重要的是，如果要冒充元素師行騙，那麽現在“冒充元素師”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那麽行騙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我替你們煮了茶，這是我留下的最後一點茶葉了，要是今天之內到不了托裏奇領地，那接下來幾天，早上可就隻能用鬆針泡茶了，”老釘將一個水壺遞到貝瑞的麵前，裏麵是飄香的茶水。
貝瑞接過老釘的水壺，喝了一口，裏麵真的是溫暖的茶水，雖然不是什麽好茶，但是貝瑞也隻在老獵人的窩棚裏喝過茶，他喝不出茶水的好壞，但是這茶水和老獵人的茶水一樣，有一種酸澀的苦味，好茶應該不是這種味道。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把那位團長大人帶上，我們應該出發了，我們應該能夠在今天之內達到城鎮範圍吧？”老釘看著貝瑞露出痛苦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茶葉似乎不是誰都能欣賞的來的。
“是的，隻要再走半天左右，我們就能到托裏奇領地的田地範圍了，雖然離鎮子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一般那裏都會有耕作的農夫和負責護衛的衛兵，我們就安全了。”貝瑞辨認了一下周圍的森林，他沒能像精靈一樣記住每一顆草木的位置，但是精靈曾經教過他們這些托裏奇領地的獵人們，如果在精靈的森林裏辨認前進的方向。
“那好吧，我們走，趕緊吧，我還是喜歡城鎮上溫暖的大床和鬆軟的麵包的，走吧。”老釘扒拉了幾下眼前的灰燼，確認沒有燃著的火星之後，這才拍了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拍打著自己那身皺巴巴的長袍，這身長袍雖然做工精致，但是老釘似乎不是可惜衣服的人，這身衣服現在不知道鎮子上的裁縫大媽能不能搶救一下了。
貝瑞點了點頭。兩人花了不少的時間將帳篷打包，老釘背起了還在昏迷的團長大人，這樣的人竟然會主動做這樣的體力活，這讓貝瑞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被打消了。也許這位大人，就和他們的領主一樣，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好貴族呢？
兩人在森林中穿行，有了老釘背負團長大人，這讓他們的速度快了很多，老釘的體格隻比長年經曆戰鬥的團長弱那麽一些，背起團長那健碩的身體居然一點問題都沒有。
兩人在頭頂的日光逐漸昏暗的時候，終於走出了這片森林，看到了正在翻土的農田。這些肥沃的土地是精靈們的援助，精靈們很討厭將森林變為耕地的行為，但是他們也不願意看著托裏奇領地的人類餓死或者遠走他鄉，對於其他人類而言，他們更願意和這些熟悉的善良人類打交道。所以森林最邊緣的地方，精靈將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交給了托裏奇領地的人類，托裏奇領地的農夫們也嚴格遵守著精靈們的約定，在冬季嚴格地保護著這片來之不易的土地，讓土地恢複肥力。現在即將開春，農夫們正在鬆土，喚醒沉睡了一個冬季的土地。
這群農夫還在為自己一天的工作進行收尾，就看到森林中忽然走出了三個人來，為首的還是鎮子裏那個小獵人。
一個臉色黝黑，頭戴草帽的農夫看到貝瑞，立刻大聲地打著招唿：“喲！小獵人！你怎麽出來了？傭兵們的工作完成了？”
“你的熟人還真不少啊。”老釘向貝瑞擠了擠眼睛，他的額頭上還掛著晶瑩的汗水，被這麽一個沉重的戰士，還是很消耗體力的，如果不是他的幫助，這段路程換成貝瑞自己，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將團長大人帶出森林。
貝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他快步地跑向了那名農夫，然後出乎老釘意料，這個小獵人居然在農夫的麵前單膝跪下了。
“啥情況？”老釘有些摸不著頭腦。
“托裏奇大人，很抱歉，傭兵團在森林裏遭遇了不幸，我隻能帶著團長大人逃了出來。”貝瑞有點不敢去看這位農夫的眼神。
這位帶著草帽，皮膚黝黑，手掌上布滿老繭的農夫，就是他們的領主，托裏奇領地法律和名義上的主人，維京帝國男爵，托裏奇大人。
“……哈？”就算是老釘這樣見多識廣的旅行家，也沒有見過這樣親民的領主，在他的印象中，這些領主都是穿著華貴的長袍，說話的時候帶著傲慢的腔調，就算是和藹親民的領主，也大多數隻是態度溫和而已。要他們真正像自己的子民一般在天地間揮灑汗水，他們一定是做不出來的。可是眼前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年紀也就40來歲，可是他的臉頰黝黑，陽光在皺紋間留下了不知道多少斑駁的印記，他的指甲甚至被磨損地變了形，這是一雙長年使用農具的粗糙大手。
托裏奇領主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的聲音中氣十足，不是因為權勢，而是因為他的身體因為經年的勞作，強健而硬朗。
“真是不幸，你安全就已經勝過所有事了，他們都是英雄，都是為了生存而戰的勇士。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任務，不要太過於自責了，他們在托裏奇領地裏會有一個隆重的葬禮，我們托裏奇領地的每一個居民都會記住這些英雄。”托裏奇領主沉痛地拍了拍貝瑞的肩頭，他轉頭看向了背著傷員的老釘，“這位是傭兵團的幸存者嗎？”
“不是的，領主大人，這位是我在森林中遇到的好心旅行者，他幫助了我，否則我早就死在了一頭餓狼的口中了。”貝瑞說道，他也在考慮要不要說這位旅行者還有一位三階元素師的同伴。
“了不起！”領主大人的眼神一亮，他看向老釘的眼睛裏多出了敬重和友好，“能夠對我們的居民伸出援手，您的高貴品格讓我欽佩，請原諒我之前的疏忽，您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們托裏奇領地的座上賓了，我以托裏奇之名，保證您在托裏奇人民的領土上，一定能得到最好的對待。”
老釘伸出手與這位勞動型領主一握，他不好意思地說：“互相幫助是人類的天職，偉大的魔導之魂大人貝爾蘭奇曾經說過，在黑暗的世界裏，隻有人類能夠相互扶持。”
“而能夠在黑暗的歲月裏帶來光明的，不是高超的魔法，而是親人朋友同胞間伸出的援手。出自貝爾蘭奇大人與修利哲大人的第一次相遇時，修利哲大人用魔法幫助貝爾蘭奇大人修好了他的魔法長袍。”托裏奇大人接在老釘的話後麵補充道。
“厲害！”老釘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原以為這個領主是個務農的農夫，可是他竟有如此的見識和知識儲備，不禁讓老釘對這個獨特的領主的評價又上升了幾分。“不過真實的情況並不是修好魔法長袍，修利哲大人其實不愛穿袍子，他是遠古魔導之魂中強調武技和體魄的重要性的第一人，所以他修好的其實是貝爾蘭奇大人的板甲。”
托裏奇領主聽了老釘的話，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這個農夫的眼中居然有著求知的光芒：“真是一位博學的旅行者！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故事，的確！這種可能性很高！您是怎麽知道的呢？”
老釘被如此讚揚，也十分不好意思：“那個……我一個朋友是維京首都大圖書館的管理員，我曾經在那裏借過傳記來看。”
“是維京帝國的首都！”托裏奇領主發出了驚歎，“您的旅程出乎我的意料！我們別在這裏站著了，請到我的府邸，告訴子民們！明天我們將舉行會議，哀悼那些犧牲的英雄。而先生您，請隨我來，我想要分享您的智慧，請告訴我多一些您旅途的見聞！”
這個領主在田地裏撿起了自己的農具，高興地像個找到玩具的孩子，居然比一旁的衛兵們跑的還要快，飛似地跑向了遠處，看來那就是城鎮的方向。
“你們的領主大人……可真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了……”老釘將背上的團長大人換了個姿勢，在貝瑞的耳邊小聲說道。
貝瑞不好意思地竊竊私語：“領主大人就是這樣的，可他是一個好人。”
老釘看著遠去的那個魁梧的背影，這拖著農具的身影可一點都不比那些穿著鎧甲的領主大人卑微，他喃喃道：“好人？真有意思，也許是個好地方呢？”他搖了搖頭，嘴角微微揚起，背著依舊昏迷的團長大人，跟上了托裏奇領主的步伐。
老釘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在他漫長的旅程中，他見過不少貴族宅邸，有的華麗，有些簡譜，但是這麽硬核的領主府邸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裏就是托裏奇領地的中心，一個堪稱微型的城鎮。說是城鎮，這個城鎮也太小了一些，隻有幾條街道，街道兩旁的住宅都稀稀拉拉，破破爛爛，但是要說簡陋，這個城鎮又有酒館和旅店，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你在別的城鎮能找到的設施，在這裏都能找到。
老釘麵前的是一座小木屋，在這個城鎮裏，這座木屋已經算是豪華了，但是也太過於窄小了，除了一個和院子修在一起的小馬廄之外，這裏還沒有任何能被稱為領主住宅特點的東西。
托裏奇領主順手將農具放在了牆邊，對老釘招了招手：“抱歉，這裏有一些簡陋，還請到屋裏坐吧。”
老釘進了小屋內，這間小屋雖然簡陋但是很整潔，隻能說其中別有洞天，磨損嚴重的盾徽被掛在牆上，看的出來托裏奇領主不是很在意這個代表家族的盾徽，這間應該是會客室的房間裏，唯一的裝飾品是一張完整的熊皮，被鋪在硬木的地板上，磨蹭地都掉了許多的毛。
“真是感謝您，您救了貝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領主大人將老釘領到茶幾旁走下，這個領主已經在這張桌子旁接待了不知道多少冒險者和傭兵，在坐到這張桌子旁時，這個老農一樣的領主大人，才真正展現了他作為一位封臣的氣度和魄力。
“沒關係，相互幫助是應該的，但是我很不理解，看得出來，您是一位很愛惜自己子民的領主，為什麽會讓這麽一個小孩子深入到這樣危險的森林裏，恕我直言，即使是這樣的傭兵團，也遠遠不到能夠在魔獸橫行的雙月森林全身而退的程度，他們的團長不過是一個二階的戰士，您比誰都要清楚，除了元素師的評級之外，其他職業的評級不過是一個相對模糊的指標，不能代表絕對的實力。二階的戰士？街頭上一個衛兵都能拿到這樣的評級，孩子是領地和人類的未來，你怎麽可以把孩子放到這樣的地方？”老釘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旅行者對這個領主有著滿腹的怨氣，這種怨氣並不會因為這個領主的親民就消逝。
聽了老釘的話，托裏奇領主的眼光閃爍了幾下，他是一地之主，不論老釘做了什麽，都不應該對一個領主如此放肆，隻是托裏奇領主已經快要忘卻自己是一個領主了，在這樣的偏僻地方，他跟普通的領主有些不同，他隻想好好地讓自己的子民都活下去。
“對不起，先生，您說得對，我承認我的做法不對，可是您不了解托裏奇領地的情況。”托裏奇領主粗糙的雙手放在桌麵上，竟然和冰冷的桌麵一樣粗糙。
“這裏是維京帝國最南邊的領地，我們是最靠近精靈領土的人，本來應該是防範精靈入侵的重鎮，可是您也知道，維京帝國雖然是整片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國家，可是帝國卻在這片大陸的最北端，中間隔了聖艾利斯，華沙等國家……人類的國家名義上都是盟國，可是這平靜的表麵之下，隱藏著誰也不知道的暗流。華沙首都三個月前被五階古魔法夷為平地，無人生還，亞特蘭大學院被人人入侵，險些落入不知名人士的手中。而這些都比不了半年之前，現任魔導之魂斯坦帕大人在墮落之都的首都午夜城失蹤。魔導之魂大人，那是達到了七階的頂尖元素師，能夠操縱全部六大元素的人類守護者，可是他就這樣失蹤，生死不明。元素師也許遠遠不能與古代的魔法師相提並論，但是也隻有一階的差距，現在這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二個七階元素師才對。這片大陸背地裏的威脅比我明麵上的還要多，您要比我們都清楚。領地上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生存負責，托裏奇領地也是如此，領主需要勞作，才能保證自己的餐桌上有麵包，而每一個居民，都在想盡辦法為自己的下一餐奮鬥。我們善良勤勞，可是善良不能變成幹糧吃進自己的肚子裏。”
托裏奇領主的語氣十分哀傷，這個偏遠小地方的領主雖然每天都在為子民的生存絞盡腦汁，可是他仍舊在關心這片大陸上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這樣吧，遠古的魔導之魂們為我們締造了和平的盛世，可我們人類卻如此踐踏，真是枉費當年72位魔導之魂的犧牲。”老釘也對托裏奇領主所說的事情深表遺憾，人類在擺脫了神靈的奴役，惡魔的誘騙之後，卻在自己的內鬥之中消磨了自己的實力。
“72位？可是據我所知，應該是73位魔導之魂才對吧？”托裏奇領主皺了皺眉頭，這可是大陸上每一個人都知道的故事，七十三位遠古魔導之魂，七十三位真正的七階魔法師，而不是元素師，將神靈和惡魔擊敗，這片土地才真正地屬於人類。
“啊……是我口誤了，沒錯，是七十三位。”老釘訕訕一笑，沒想到自己不小心犯了這麽一個低級的錯誤。
“您的下一站是哪裏呢？”托裏奇領主看著眼前健壯的旅行者，如果願意登記成傭兵，那麽這個人應該也能得到兩階戰士的評定等級，但從他身上華麗的衣著來看，這是一個不需要雇傭來維持生計的富家子弟，當然，表麵上來看的確是這樣。
“麥卡，我在那裏有一個約定，還有一筆欠債需要償還。”老釘不加思索地爆出了一個地名，這個旅行家對自己的行程十分明確。
“麥卡嗎？那裏可是有名的混亂和犯罪之都，您怎麽會在那裏有一筆欠債呢？”托裏奇領主十分不解，“如果是經濟上的糾紛，我這邊可以讓領民們為您籌錢，最好不要與那群人扯上關係。”
老釘被這個領主的想法給驚嚇到了，這個領主不僅是那種可以和旅行者促膝長談的類型，甚至還會主動為旅行者的行動著想？
“不用了，這不是經濟上的糾紛，這解釋起來很複雜，不過很好解決，就不用領主大人為我擔心了。”老釘的態度很淡定，沒有被麥卡這座犯罪之城的名聲嚇倒，他反而咧了咧嘴：“至少現在真正的犯罪之都應該是西北方的午夜，不是嗎？”
“那是墮落之都，最黑暗的深淵，犯罪對於那裏來說，還是太過於溫和了。”托裏奇驚訝於這個旅行者淡定的態度，這樣的地方，他可以如此輕鬆地提起那個地方，如果不是愚蠢，那就是真正的有勇氣。
“我有一個請求，如果您願意答應我這樣一個可憐的老人的話，整個托裏奇領地都會感謝您的。”托裏奇領主忽然開口，露出了為難的臉色，而老釘卻也開口道：“正好我也有一個想法，1想要告訴領主大人……”
而在這邊，貝瑞特利爾已經迴到了自己的家。說成家，有點不太恰當，這是一個建造在靠近叢林田地方向的窩棚，簡陋的像個狗窩。但是這裏有貝瑞特利爾唯一的親人。
老比利是托裏奇領地曾經的獵人，他也是一個外來者，在他20來歲的時候，就來到了這片偏遠的人類領地，之後在這裏打了幾十年的獵。貝瑞特利爾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遺棄的時候，也是這個老獵人養活了他，在他小的時候，為了保證他的營養，這個老獵人曾經將森林裏能擠出奶來的動物都獵了個遍。
聞著窩棚裏傳出的陣陣香味，貝瑞特利爾苦笑了一下。
掀開窩棚的黑色門簾，貝瑞特利爾看到了那個蒼老的背影，這個老頑固的頭發已經全白了，當年他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可是現在他的眼神很壞，連站在他麵前的貝瑞都看不清。
“喲，小崽子迴來了？這次怎麽這麽快？那群傭兵臨時打了退堂鼓？”老比利甚至沒有迴頭，他就知道了來的人是誰，這頭老狐狸失去了鷹的視力，可他的聽力卻沒有受損。
“不，爺爺，他們都犧牲了。”貝瑞特利爾不知道該怎麽述說森林裏發生的事情。
老比利一聽，背脊一僵，不過老獵人很快冷哼一聲：“也能想到，一個二階的戰士作為團長，一看就沒什麽本事，算了，你沒事就好了。”
“嗯……”貝瑞特利爾看著這個倔強的老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來我旁邊坐會兒吧，半個月沒看見你這個小崽子了，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再出去，迴來的時候說不定我這把老骨頭都已經被野狼啃幹淨了。”老比利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地麵。
貝瑞特利爾沉默不語，乖巧地在老比利的身邊坐下。這特殊的爺孫兩人，在長久的沉默中就這麽像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直到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老比利忽然開口道：“有客人來了，還是個陌生人。”
貝瑞特利爾迴頭，正好看到老釘掀開窩棚的門簾走進窩棚裏。
老釘好奇地四下張望了一下，還真是標準的獵人棚屋，窩棚裏最值錢的東西，應該就是窩棚裏掛在火堆旁的那張弓了。
“您好，您應該就是貝瑞特利爾的監護人吧？”老釘搓了搓手，小心地說。他保持著對年老者的敬意。
“是的，你是有什麽事情想要和我說吧？那小崽子，你先出去走一會兒吧，農夫家的小女孩兒這幾天天天都來問你有沒有迴來，你不如先去和她聊會兒？”老比利對貝瑞特利爾揮了揮手，像驅趕一隻蒼蠅。
“額……是達芙妮啊……那個……那我先出去了，不打擾爺爺談事情了。”說起農夫家的小女兒，貝瑞特利爾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那個瘋丫頭還會關心他的嗎？
貝瑞特利爾手腳麻利地鑽出了窩棚，還對老釘充滿感激地點了點頭。
老釘在窩棚裏有些手足無措。
“進來吧，這裏沒有座位，您就隨便坐吧，大人。”老比利沒有迴頭，他的聲音充滿了異樣的威嚴。
“您好，我是一位旅行者，我從領主大人那裏聽說了您就是貝瑞特利爾的監護人，所以我……”老釘斟酌著自己的字詞，這個老人似乎不太好對付的樣子。
“旅行者？省省吧，大人，您懷裏的東西散發著那麽強大的波動，卻還要裝成旅行者麽？”老比利轉過身來，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居然有一張飽經滄桑的臉龐，即使是現在，依舊能夠依稀辨認出他年輕時俊朗的麵容。
老釘在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看來我看到的不是假象，這裏居然真有一個神弓會的成員。”
蒼老的麵孔上眉頭和皺紋鎖在了一起，這個老人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他陡然站了起來，窩棚裏憑空生出了一陣冷風，這個風燭殘年，在旁人眼中已經連路都走不利索的老獵人，此刻像是重獲青春般，他的姿態是做好了隨時撲向長弓的準備。
“你是怎麽知道神弓會的！”老比利冷哼一聲，這是個被詛咒的名字，被他拋棄在遠遠的過去記憶裏，他曾經想過擺脫這過去的夢魘，可是現在看來，過去還是沒有放過這麽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
“神弓會，大陸上最富盛名的刺客組織，你們的成員都是兼修風係元素的元素師和技藝高超的弓箭手。有傳聞說你們的領袖是那位兩百年前的傳奇弓箭手，四階元素師，箭神夜眼。當然，這隻是傳說而已，你們的創立者應該是一位夜眼的崇拜者，夜眼在25歲成名，然後就失蹤了，而你們出現的時間，要遠遠晚於他失蹤的時間。所以你們的領袖不會是他。”老釘攤了攤自己的雙手，這個老獵人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孱弱，這窩棚中古怪的旋風就是最好的明證，舍棄吟唱來使用元素魔法，這是三階以上的元素師才能做到的事情，這一位可真是一個大人物，至少三階的風元素師，老釘也沒有想到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一個身份尊貴的三階元素師居然會在這裏住在這麽簡陋的窩棚裏，冒充一個獵人。
老釘看向了窩棚裏的那張長弓，長弓磨損厲害，但還是能在弓身上看到一個隱約的印記。
老比利忽然歎了口氣，這個老人解除了警戒，窩棚中唿嘯的狂風也停了下來，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哀傷的神情：“我沒辦法對付您，您的身上有那種東西，我就注定無法打敗您。我活了這麽久，躲了這麽久，也該認命了，但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這裏的人也什麽都不知道。所以無論如何，請放過他們，我這個老東西活的夠久了。”
老釘被獵人坦率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這個老獵人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真不知道這幾年發生了什麽，改變了這個老刺客。
老釘在窩棚中盤腿坐下，長袍又飽受痛苦地在地上蹭了蹭。“我不是來了解您的，我沒有興趣。我來隻是為了和您商量一件事。”
老比利狐疑地打量著老釘的眼睛，他想要從這雙年輕的眼睛中看到欺騙和謊言，但是這雙眼睛澄澈地像是夏日的夜空，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年輕人的話。
“如果您沒有意見，我想給貝瑞尋一個好去處，他是一個好孩子，可是一直待在這裏，他沒有任何的機會和出頭的希望。我認識亞特蘭大學院的校長，他也算是我的朋友，他欠我朋友一個人情，我想讓貝瑞去那裏接受元素試煉，隻要他能有元素的親和力，他就能接受元素的訓練，成為一名元素師。”老釘理了理思緒，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33聽書
老比利張大了嘴巴，嗡動著想要說些什麽，但是他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最後這個老人不得不承認，他已經不是當年千米之外靠一張硬弓取人首級的刺客了，小獵人早就已經成為了他的牽掛。他知道如果貝瑞特利爾能夠成為一名元素師，那麽他的人生就不會像他一樣。
老比利為了躲開自己的過去，在這裏過了幾十年自我流放的生活，他雖然一直沒有去尋找一個伴侶，但是老天爺去賜給了他一個孫兒，他不想讓這個上天賜給他的親人和他一樣。他在這裏是為了償還罪孽，可貝瑞特利爾是無罪的。
“您真的能夠帶他成為元素師？”老比利自己就是一位三階的風係元素師，他知道元素師在這片大陸上意味著什麽。
“隻能說試試，如果說他沒有這樣的天賦的話，我就想辦法在城裏給他謀一份差事吧，這麽善良的孩子，留在這裏，真的可惜了。”老釘迴想起那個叢林裏和餓狼搏鬥的身影，就覺得這樣的孩子應該得到獎勵。
“是……那就多謝大人了，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老比利愣住了，他一生傲氣，從沒有向人道過謝，但是現在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給不了貝瑞特利爾更好的未來，但是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卻可以，他說話很真誠，沒有說謊的痕跡。
“別叫我大人了！我真的是……你們為什麽都這麽叫我？”老釘被年老者這麽稱唿，就覺得渾身發毛。
“是是是……對了，大人，您身上的那件東西，我能感受到那澎湃的氣息，難道就是……”比利激動地搓著手，他忽然意識到剛才令他恐懼的東西，很像是那件他年輕時夢寐以求的物品，即使是他在自我流放幾十年後，察覺到這樣的氣息，依舊讓他心潮澎湃。
老釘一愣，這個弓箭手兼元素師在這種方麵可真是敏銳。老釘將懷中的東西摸了出來，小心地攤開了手掌。
比利看著眼前流動著流光的物品，一時間感到鼻子有些發酸，年輕時的夢想，居然真的就在眼前。
不知道老釘和比利聊了多久，當貝瑞特利爾迴到窩棚時，他從老比利那裏得到要和老釘一起去驗證元素資質的消息。
“不，爺爺，我要是走了，您怎麽辦？您還需要……”貝瑞特利爾放心不下老獵人，雖然這個老獵人沒有什麽好臉色，但無疑這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夠了，能不能有點誌氣？我老到需要你這麽一個小屁孩兒來照顧的地步嗎？我寧願去死，也不願看到你成為一個沒用的人！在這裏做一個獵人，你連娶老婆的錢都湊不齊！還不如早些出去，見見世麵，男人就應該做出一番大事業！”老比利的態度很堅決，這個老獵人的倔脾氣一上來，貝瑞特利爾很清楚，誰也勸不住。
“可是……”貝瑞特利爾還想爭辯，卻看到老比利取下了自己的弓，這弓老比利一直很寶貝，不肯讓貝瑞特利爾觸碰，可是現在，老比利卻將弓遞給了貝瑞特利爾。“拿著吧，既然那位旅行者願意帶你出去，那你就應該竭盡你的力量保護好他。通往外麵的路雖然危險，但是還不如雙月森林一半兇險。你要記住，人類永遠比野獸更可怕，不要相信你見到的那些滿嘴謊話的人，你要看清他們的雙眼，有的人看似和藹，眼睛裏卻有著比狼更可怕的東西。”
貝瑞特利爾看著遞到眼前的弓，他知道老獵人心意已決，隻能顫抖著接過這柄沉甸甸的長弓。
“好了，休息去吧，飯菜在鍋裏，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覺，明天就跟著旅行者上路吧。記住，幹出一番事業再迴來，否則，別說是我的孫子！我沒有這麽沒有誌氣的孫子。”老比利口氣強硬地說道，可這個老獵人說著說著，眼眶就逐漸濕潤起來，沒等貝瑞特利爾答應，這個老人就已經一把抱住了小獵人。
這個懷抱還是像記憶中一般拙劣，老獵人年輕的時候應該不是一個會照顧別人的家夥吧？從小時候開始，他的懷抱就像是一根硬木一樣，總是咯著他。可是這個懷抱很溫暖，這樣一個僵硬的擁抱，讓貝瑞特利爾感受到了可貴的親情。
爺孫兩人無話，在窩棚裏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兩個大男人的臉龐上都掛著兩行清淚，但兩人都沒有發出一聲哭聲。
就如同窩棚外寧靜的夜幕一般。
老釘看著身後的少年，這個小獵人換上了一身整潔的衣服，這應該是小獵人能夠拿出來的最好衣服了。
貝瑞特利爾緊緊跟在老釘的身後，兩人還在荒野中行走。托裏奇領地距離最近的城市麥卡有著數天的行程，這還是在老釘買下了領主大人的兩匹馬之後，才能有這樣的速度，否則步行的話，這段路要走上半個月。平時能夠穿越這條荒徑的，隻有傭兵團們和某些從領地外出的精靈。
“怎麽樣？累嗎？”老釘勒住馬身，轉身問道。小獵人已經伏在馬背上臉色發白了，貝瑞特利爾不會騎馬，他的馬術都是速成的，前幾天剛剛才結束訓練的他不過能夠勉強保證自己不從馬背上摔下來。
這一路上老釘一直在照顧他。
貝瑞特利爾支起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差點讓他吐出來。
“行了，知道你難受，我們慢一點走，按照地圖顯示，我們很快就能看到麥卡城的城牆了。”老釘看著貝瑞特利爾難受的模樣，十分體貼地翻身下了馬，手裏攥著馬的韁繩。
貝瑞特利爾像是得了恩典一樣從馬背上翻了下來，他雙腳踏上地麵，心裏也踏實了不少。
“說起來，那個女孩子是誰啊？你們兩個的關係好像很不正常啊。”老釘嘿嘿一笑，這個年輕人將一個水袋遞給了貝瑞特利爾。
貝瑞特利爾蒼白的臉難堪了起來：“那是……達芙妮……唔，她父親是領地的農夫，她……那個……是……”
老釘臉上露出了壞笑，“啊，我可沒有問她的父親啊，我是在問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啊！哈哈哈，初出茅廬的小獵人在功成名就之後，迴到自己的故鄉，這時候他的崇拜者們才知道為什麽獵人會拒絕貴族女孩兒的求愛，原來他的故鄉已經有一位漂亮的淑女在等他了！這位淑女的名字是達芙妮！俘獲了屠龍者芳心的農村女孩兒~”老釘模仿著吟遊詩人的口吻，將常見的騎士裏的劇情套用到了貝瑞特利爾的頭上，說的貝瑞特利爾不好意思地搓手。
“不會的啦……我這樣的人，不一定會有元素的親和力吧，如果沒有，那不就和元素師無緣了嗎？我已經很感激大哥您將我帶出領地了，其實不用帶我去做檢測也可以的，我在城裏找一份工作也是可以的。”貝瑞特利爾一直覺得虧欠老釘，被這個貴族青年救下了性命之後，他不僅沒有要求迴報，還主動將他帶出了鄉村，走向了以前從未去過的大城市。
“不用謝我，我隻是看到你明明什麽都不是，卻願意不顧性命去救自己的雇主，這一點就讓我很欣賞你了，但是我也不會一路替你做完所有事，我會把你送到華沙，之後我就要開始我自己的旅程了，如果你不能入學的話，在華沙那邊可要比在麥卡城好多了。在那邊謀差事也要比這邊容易得多，至少不會活的那麽辛苦。”老釘搖了搖頭，他對這種道謝的話並不怎麽感興趣。
“華沙，麥卡……這些都是什麽樣的地方呢？我從來沒有出過托裏奇領地，隻是從那些傭兵的口中知道過這些國家，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貝瑞特利爾隻覺得一切都很新奇，他不是沒有幻想過走出托裏奇領地，去看看這個傭兵們口中豐富多彩的世界，可是除了故事之外，他沒有用自己的眼睛看過和托裏奇領地的貧瘠景色不同的情景。
“華沙是一個中立國家，處於大陸的中部，那裏是一個小國，也是亞特蘭大學院和光明教會的所在地，算是這個大陸上比較和平的地方了。但是我們之後要去的麥卡就不一樣了。”老釘頓了頓聲音：“之前麥卡被稱為犯罪之都，那裏的執政貴族在很久以前就被一股來曆不明的犯罪勢力給取代了。麥卡和你們的托裏奇領地一樣，都屬於維京帝國，但帝國在北方，中間隔了這麽多國家，也沒有辦法平定在這裏的叛亂，就隻能聽之任之，默認了這夥人的統治權。啊，都怪那群叛亂的王八蛋。”
“叛亂？”貝瑞特利爾沒想過外麵有著這麽混亂的局勢，無論是叛亂還是別的詞，對於安於現狀的托裏奇領地的人來說，都很陌生。
“是啊，維京帝國分裂了，具體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北維京帝國和南維京帝國。這也是為什麽帝國沒辦法抽出手管理麥卡的原因，以前的維京帝國現在的北維京帝國，想要對麥卡出兵，就必須要越過南維京帝國。這就已經很麻煩了。”老釘顯然對這種混亂的局麵不太滿意。
“那為什麽裏奇大人還要來麥卡城呢？”貝瑞特利爾很不解。
裏奇就是那個隻剩下光杆司令的傭兵團團長。
老釘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也許是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可能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吧。”
貝瑞點了點頭，老釘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麽都知道。
“好了，記住一件事，在麥卡城，不要輕易和別人說話，也不要輕易和人搭話，老老實實在旅館裏待著。等我把事情辦完，我們立刻就走。”老釘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你沒有和外麵的人打過交道，事事都要小心謹慎，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信任的。”
“哦……好的。”貝瑞特利爾雖然聽不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老釘一定是一個好人，雖然現在他都還不知道老釘的本名是什麽。
“好，那等下就少說話，跟著我走，不要跟丟了。”老釘對貝瑞點了點頭，指了指遠處。腳下的荒徑已經變成了碎石鋪成的道路，而一座高聳的城牆已經出現在遠處的地平線上，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擁擠的人群。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這還是貝瑞看到這麽多的人。
“還不是因為大陸中部的戰事？現在的難民開始朝著南方前進了，南北維京之間的戰爭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如果不是夾在中間實在活不下去，誰又會來到麥卡呢？聽說北方還有人已經逃進了墮落之都，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至少在人類的國家不是應該更安全嗎？”老釘碎碎念了幾句，這個旅行者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地憂國憂民。
青年和獵人逐漸靠近了麥卡的城牆，混入了難民的隊伍。這群難民衣著破舊，聚集在一起發出嘈雜的聲音，穿著破麻布衣服的女人抱著她麵黃肌瘦的孩子，城門處一個全副武裝的衛兵正在挨個排查進城的人員。
“喂！你有沒有在衣服下麵藏什麽東西！不準動！”衛兵忽然指著難民堆裏某個方向，大聲嗬斥道。
難民們畏懼地讓出一條道來，現在他們的生死都攥在麥卡城衛兵的手裏，隻能任由這個城市裏和混混沒什麽區別的衛兵對他們唿來喝去。
人群分開，露出的是一個女孩兒。雖然穿著吐氣，臉上也灰撲撲地沾了不少灰塵，但是掩蓋不住她精致的五官和玲瓏的身材。這個女孩兒一暴露出來，衛兵的眼睛立刻彎成了一道猥瑣的月牙：“哈，沒錯，就是你，過來，讓我檢查一下你的身上有沒有藏著什麽違禁品。”
話是這麽說，但這個衛兵淫dang的笑容和他不安分的手勢都已經暴露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少女見狀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境遇，她立刻驚恐地後退，同時環顧著四周，想要在周圍的難民同胞中尋找一兩個願意伸出援手的人。可是這群難民都有意避開了少女的眼睛，他們現在已經自身難保，需要一個容身之處。
“好了，讓我好好地檢查一下，仔仔細細地，這小妞的身材可真棒……說不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呢……”衛兵嘴上說著檢查，魁梧的身材逐漸靠近了少女，少女的臉色呈現菜色，跟路邊的黃土沒有什麽區別，顯然沒有好好地吃飯，現在哪有力氣來逃離這麽一個強壯的衛兵呢？反而是這種追逐的戲碼讓這個衛兵越發興奮了。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少女腳下一軟摔倒在地，她連滾帶爬地向周圍的其他人靠攏，想要尋求幫助，可是這時候所有人都像是沒有聽到她的求助一樣，不是轉過身去，就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一樣。
衛兵抓住了少女的腳腕，就想把少女拖到自己的身前，少女反應劇烈地踢打著衛兵的手腕，可她虛弱的身軀做出的反抗就像是上岸的魚在沙漠中的瞎撲騰。反而逗得衛兵哈哈大笑。
“好了，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藏著什麽危險的違禁品~”衛兵猙獰地大笑，他嘴裏說著查處危險品，眼睛卻在少女的身軀上遊弋。
一陣撕裂聲，少女身上單薄的衣物被撕開，衛兵的手就要伸向少女極力遮擋的身體。
“喂喂喂，要點臉好嗎？你不要臉人家女孩子還是要臉的吧？”一隻同樣粗壯的手臂抓住了衛兵的手腕，衛兵一愣，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個穿著華貴的青年的臉。
趁著這個功夫，貝瑞特利爾將自己的一件換洗衣服蓋到了女孩兒的身上，可衣物縫隙間露出的肌膚讓這個不諳世事的小獵人羞得滿臉通紅。
“哈，還真有一個路見不平多管閑事的人啊？”衛兵從一開始的失神中恢複過來，雖然眼前的男人看起來身份不俗，但是這裏可是麥卡，一般的貴族身份在這裏可說不上話。
“老釘大哥……”貝瑞特利爾第一次離開托裏奇領地就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得讓他心裏有點打鼓，雖然老釘的行為他心中十分讚成，但是這下惹到了衛兵，老釘卻有麻煩了。老釘隻是體格比較健壯，如果說伊露希亞小姐還在，那麽還能為老釘說上幾句話，一個三階的元素師，可要比一個小貴族說的話管用多了，實力在任何地方都是通行證。
“嗯，我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多管閑事的人。你有什麽意見嗎？”老釘沒有給這個衛兵好臉色看，他針鋒相對地指著這個衛兵的鼻子罵道，一點都不給他麵子。
衛兵的臉色難看起來，他伸手就要向腰間的佩劍摸去，這個貴族青年騎著一匹瘦馬，身邊還跟著個神態萎靡的小跟班，就算他真是貴族，估計也已經家道旁落了，這種人還能在這裏擺出自己上等人的譜來？他要好好教訓這個沒吃過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
貝瑞特利爾見狀趕緊去摸自己背後背著的長弓，他還沒有對人類射箭的經驗，但是出門之前老獵人和領主大人都讓他保護好老釘，如果這個衛兵真的想要攻擊老釘，那他隻能看看用自己的弓箭能不能暫時喝退這個衛兵了。
衛兵的長劍剛剛拔出來，老釘卻速度更快，這個貴族伸手在自己的長袍內袋裏摸索了一陣，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貝瑞特利爾都沒有看清那是個什麽，就看到老釘將那東西在衛兵的麵前一晃，原本還怒氣衝天的衛兵，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怎麽，還要攔著我？”老釘將那東西放迴懷中。
衛兵的表情像是受到了驚嚇，剛才的神氣活現已經完全消失了，這個衛兵咽了一口秤砣般的唾沫，嘴唇幹的開裂。
“是不是還要攔著我？你倒是說句話啊！”老釘沒有給這個衛兵喘息的機會，他咄咄逼人地質問著這個衛兵，而這個衛兵卻出人意料地步步後退。
“對……對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是您！我錯了！”衛兵忽然跪倒在地，將自己的頭都埋在了地上，剛才還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男人，現在卻卑微地抖動著身體。
“你知道我是誰了？你知道個屁！”老釘看這個衛兵這幅模樣，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這女人我要了，別特麽不知好歹，懂了嗎？”
貝瑞特利爾還沒弄明白老釘這一句“女人我要了”是什麽意思，但是這個衛兵卻已經不敢再多嘴了，頭在地上嗑得都快破了。
“小貝，我們走，把這位女士帶上。”老釘扔給這個衛兵一個鄙夷的眼神，迴頭對貝瑞特利爾打了個眼色。
貝瑞特利爾雖然不明白現在的情況，但還是扶起正在發抖的少女，三個人越過了一眾注視的難民，在城門口其他衛兵發青的臉色的圍觀中，他們就這麽進入了麥卡城中，一路上居然沒有其他人來阻攔。
貝瑞特利爾沒想到自己外出的第一個城市就弄出這麽大的風波，老釘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旅行者，他的行動對於一個旅行者來說太過於高調了。可是老釘的確不像是受過戰鬥訓練的樣子，也沒有像是會使用元素法術的樣子，可他的真實身份一定不簡單。
與麥卡城外的混亂不同，城內的秩序要好了許多，雖然貝瑞特利爾能夠看到街頭時不時有臉色陰沉的人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們，可是他們身後的瘦馬和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顯然不能引起他人的興趣，這些人都隻是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眼神。
少女被貝瑞特利爾攙扶著，像行屍走肉一樣跟在老釘的身後，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嘴唇發紫。
“唔，先找個旅店吧。”老釘停下腳步，眼神在少女的臉上打量了一下，“我們得給這位小姐一點東西吃，她好像餓壞了，還需要一件新衣服，真是麻煩……我記得……我記得那家旅館在哪裏來著？”老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少女悄悄地打量著老釘，她聽到食物時，眼睛裏閃動了幾下，可是很快她又恢複了警惕的眼神，小心地打量著老釘和自己身邊的貝瑞特利爾。
“啊，我想起來了，在這邊。”老釘想起了路徑，開心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在老釘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館。這個旅行者倒是真的像是熟悉每個城市的設施。
“還好沒有忘記，當年為了品嚐整個大陸的美酒，我可是跑遍了所有的旅館和酒店。”老釘在旅館麵前得意地自誇道。
立刻有專門的人將兩人的馬匹牽走，在他們住宿的期間，會有專人照顧這些馬匹，當然，前提是你出得起錢。
老釘輕車熟路地走進旅館裏，旅館老板是個兇神惡煞的光頭，原本眯縫著眼睛靠在櫃台後方，察覺到有人進來之後，他睜開眼睛打量了一番，看到老釘的瞬間，貝瑞特利爾發現這個老板渾身都是一個激靈。“大……大人！您怎麽來了？”
“廢話少說，我要三個房間，把周圍的房間我也包了，趕緊準備熱水，找幾個機靈點的女服務生過來，還有，準備幾個菜。”老釘皺了皺眉頭，他沒等老板展示自己熱情的態度，就已經接連下達了指令。
老板自然不敢怠慢，他不知道這位活祖宗怎麽會又出現了，但是這類祖宗都得照顧好咯。
“唔……”老釘的目光在大廳裏環視了一圈，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他對貝瑞特利爾說道：“帶這位小姐上去休息一下，我這邊幫她準備一下衣服，會有人照顧你們的，別擔心，隻要待在旅館裏，就是安全的。”
貝瑞特利爾的疑惑更加深重了，可他不敢問老釘，隻能點點頭，扶著還在顫抖的女孩兒，在一旁的服務生的帶領下，走上了樓梯。
老釘注視著兩人消失在樓梯口，這才緩緩跺步到酒館的一張桌子旁坐下。
桌邊已經坐了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穿著一身素雅的淡灰色長袍，霧灰棕色的長發帶一點輕微的自然卷，麵龐白皙清秀，眉目之間看似慵懶卻藏了幾分淩厲。麥卡城是犯罪之城，但是罪犯也有罪犯的規則，你進了城，那麽你就受這座城市獨特法律的保護，所以這裏出現一個獨自一人的女人並不稀奇，當然也是因為，沒人會去招惹這麽一個女人。
因為這個女人長袍的胸口別著一枚銀色的螺旋徽章，這是風元素師協會的徽章，銀色代表這個女人的階級是三階。
“老釘，你那邊的事情忙完了嗎？”少女頭也不抬地問道。
“其實我就是去湊個熱鬧，沒什麽大不了的，倒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啊，伊芙·雪菲爾德小姐。”老釘的語氣溫和了許多，這是一個熟人，也就不需要用那種厭惡的口吻了。
“華沙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首都還沒有重建，所以我來找團長大人，你也知道她的脾氣，她的行蹤比天上的星星還難找。我隻能一個個城市去打聽。要是知道您在這裏，我就應該早點把消息放出去，這樣的話她說不定就會主動找上門來了。您呢，您一向不喜歡麥卡，為什麽會來這座城市呢？”伊芙打了個響指，一團小小的火球從她的指尖迸發出來，照亮了她麵前的東西，那是一張卷軸，上麵用紅色的顏料寫著密密麻麻的咒語。
“已經掌握第二元素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你，能夠有希望晉級四階元素師了呢？”這團火焰雖然微弱，但都讓原本酒館裏窺視這個女孩兒的其他人轉過了臉去。元素魔法不需要吟唱釋放，這就是三階元素師的特征，三階以下的元素師，普通人還可以抓住他吟唱的時候攻擊他，但是三階以上能夠瞬發元素魔法之後，元素師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抗衡的了，至少正麵已經無法靠肉體抗衡的。之前對這個女孩兒還有不軌念頭的人頓時收斂了自己的想法。
“不，還差得遠，我的火元素太過於微弱，離混合元素還差得很遠。這都是小事，您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伊芙不依不撓地問道。
“嗯……我可以迴答你的問題，不過你也得幫我一個小忙，算是我滿足你好奇心的條件。”老釘攤了攤手，臉色帶笑。
伊芙不假思索地說道：“可以，不是什麽問題。”
老釘爽快地點了點頭：“我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還債。”
“還債？”伊芙皺了皺眉頭，沒明白老釘的意思。
老釘指了指腳下的地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們並沒有說謊，隻是掩飾了一些數字而已。”伊露希亞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恬靜的麵容在厚顏的映照下卻露出了一絲俏皮的笑容。
“是啊，我都不知道一個元素師在平民的眼裏居然這麽地尊貴，一個三階元素師就能把他嚇成這個樣子，他要是知道你是一個五階的光元素師，肯定會被嚇壞的吧？”老釘看著女孩兒的側臉，一時間有點無奈。
“大人，現在的世界有點特殊，您遇到的都是好人，都是那些願意為這個世界付出的人，可是人類依舊充滿了劣根性，我很羞愧，讓您看到這樣的我們，可是這個世界上，依舊有人做著魔導之魂大人們極力避免的事情，統治者隻是從神靈變成了人類而已。即使高高在上的神靈已經隕落，可是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並沒有任何區別而已。”伊露希亞的語氣充滿了憐憫和慈悲，卻又帶著深深的無奈。
“這話你應該對黃尚說去，不要對我說，我不關心這個，我也沒辦法去管這種事，無論是鋒還是黃尚，他們都有資格來管這件事。下次吧，下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你把這話告訴他們吧，他們一定會聽的。”老釘不耐煩地打斷了伊露希亞的說教，他抬起頭，看向頭頂漆黑的夜幕，這裏還真是完全看不到天空啊。
伊露希亞態度恭順地點點頭，沒有半點生氣或者氣惱的表現，這個五階元素師的脾氣有些好的過分了。
“好了，休息吧。”在兩人沉默了數分鍾後，老釘這才語氣溫和地說道。
“嗯，請大人早些休息，這裏的夜很長。”伊露希亞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向老釘深深地鞠躬，然後她的身影化作一片金色的光影，消散在空氣之中。
少女的身影剛剛散去，老釘就沉重地歎了口氣，“一個兩個的，都把我當成大人物，可是我真的不覺得自己像是什麽大人物啊。一個逃離了家鄉的逃兵，算是什麽大人物，哈……命運還真是諷刺啊，這個世界究竟要玩弄我到什麽時候啊。”
老釘沉眉望向了眼前的火焰，他眼中的愁緒如同墨水般蔓延開。深夜的雙月森林中，隻有這一頂孤零零的帳篷，和這個火堆前孤單的身影，而在頭頂的樹梢上，一隻深色的烏鴉正振翅飛向墨色的天空。
當貝瑞鑽出帳篷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堆已經成為白色灰燼的營火痕跡，還有老釘的背影。
老釘轉過身來，一雙眼睛邊留著濃重的黑眼圈，似乎一晚上沒有睡著。
“啊，睡醒了啊？休息的怎麽樣啊少年？”老釘聽到背後的動靜，強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向貝瑞打招唿。
貝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的話，這個男人昨晚一直在守夜，保護著他的安全，他懷疑著這個男人，卻唿唿大睡，而這個男人還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眼前的小獵人給懷疑了。
“伊露希亞小姐呢？”這時貝瑞注意到火堆旁的身影已經少了一個。
“哦，她啊，她挺忙的，所以昨晚就已經連夜離開了，那可是個好女孩兒，我隻是個普通的旅行者而已，不能讓女孩兒為了保護我耽誤自己的事情吧？”老釘咧了咧嘴，十分自然地迴答了貝瑞的問題。
貝瑞隻覺得自己內心的疑惑煙消雲散，自己居然會去懷疑這兩個人，如果他們兩人真是騙子，完全不必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又為團長大人治療，又為他們兩個人守夜，更重要的是，如果要冒充元素師行騙，那麽現在“冒充元素師”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那麽行騙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我替你們煮了茶，這是我留下的最後一點茶葉了，要是今天之內到不了托裏奇領地，那接下來幾天，早上可就隻能用鬆針泡茶了，”老釘將一個水壺遞到貝瑞的麵前，裏麵是飄香的茶水。
貝瑞接過老釘的水壺，喝了一口，裏麵真的是溫暖的茶水，雖然不是什麽好茶，但是貝瑞也隻在老獵人的窩棚裏喝過茶，他喝不出茶水的好壞，但是這茶水和老獵人的茶水一樣，有一種酸澀的苦味，好茶應該不是這種味道。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把那位團長大人帶上，我們應該出發了，我們應該能夠在今天之內達到城鎮範圍吧？”老釘看著貝瑞露出痛苦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茶葉似乎不是誰都能欣賞的來的。
“是的，隻要再走半天左右，我們就能到托裏奇領地的田地範圍了，雖然離鎮子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一般那裏都會有耕作的農夫和負責護衛的衛兵，我們就安全了。”貝瑞辨認了一下周圍的森林，他沒能像精靈一樣記住每一顆草木的位置，但是精靈曾經教過他們這些托裏奇領地的獵人們，如果在精靈的森林裏辨認前進的方向。
“那好吧，我們走，趕緊吧，我還是喜歡城鎮上溫暖的大床和鬆軟的麵包的，走吧。”老釘扒拉了幾下眼前的灰燼，確認沒有燃著的火星之後，這才拍了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拍打著自己那身皺巴巴的長袍，這身長袍雖然做工精致，但是老釘似乎不是可惜衣服的人，這身衣服現在不知道鎮子上的裁縫大媽能不能搶救一下了。
貝瑞點了點頭。兩人花了不少的時間將帳篷打包，老釘背起了還在昏迷的團長大人，這樣的人竟然會主動做這樣的體力活，這讓貝瑞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被打消了。也許這位大人，就和他們的領主一樣，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好貴族呢？
兩人在森林中穿行，有了老釘背負團長大人，這讓他們的速度快了很多，老釘的體格隻比長年經曆戰鬥的團長弱那麽一些，背起團長那健碩的身體居然一點問題都沒有。
兩人在頭頂的日光逐漸昏暗的時候，終於走出了這片森林，看到了正在翻土的農田。這些肥沃的土地是精靈們的援助，精靈們很討厭將森林變為耕地的行為，但是他們也不願意看著托裏奇領地的人類餓死或者遠走他鄉，對於其他人類而言，他們更願意和這些熟悉的善良人類打交道。所以森林最邊緣的地方，精靈將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交給了托裏奇領地的人類，托裏奇領地的農夫們也嚴格遵守著精靈們的約定，在冬季嚴格地保護著這片來之不易的土地，讓土地恢複肥力。現在即將開春，農夫們正在鬆土，喚醒沉睡了一個冬季的土地。
這群農夫還在為自己一天的工作進行收尾，就看到森林中忽然走出了三個人來，為首的還是鎮子裏那個小獵人。
一個臉色黝黑，頭戴草帽的農夫看到貝瑞，立刻大聲地打著招唿：“喲！小獵人！你怎麽出來了？傭兵們的工作完成了？”
“你的熟人還真不少啊。”老釘向貝瑞擠了擠眼睛，他的額頭上還掛著晶瑩的汗水，被這麽一個沉重的戰士，還是很消耗體力的，如果不是他的幫助，這段路程換成貝瑞自己，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將團長大人帶出森林。
貝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他快步地跑向了那名農夫，然後出乎老釘意料，這個小獵人居然在農夫的麵前單膝跪下了。
“啥情況？”老釘有些摸不著頭腦。
“托裏奇大人，很抱歉，傭兵團在森林裏遭遇了不幸，我隻能帶著團長大人逃了出來。”貝瑞有點不敢去看這位農夫的眼神。
這位帶著草帽，皮膚黝黑，手掌上布滿老繭的農夫，就是他們的領主，托裏奇領地法律和名義上的主人，維京帝國男爵，托裏奇大人。
“……哈？”就算是老釘這樣見多識廣的旅行家，也沒有見過這樣親民的領主，在他的印象中，這些領主都是穿著華貴的長袍，說話的時候帶著傲慢的腔調，就算是和藹親民的領主，也大多數隻是態度溫和而已。要他們真正像自己的子民一般在天地間揮灑汗水，他們一定是做不出來的。可是眼前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年紀也就40來歲，可是他的臉頰黝黑，陽光在皺紋間留下了不知道多少斑駁的印記，他的指甲甚至被磨損地變了形，這是一雙長年使用農具的粗糙大手。
托裏奇領主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的聲音中氣十足，不是因為權勢，而是因為他的身體因為經年的勞作，強健而硬朗。
“真是不幸，你安全就已經勝過所有事了，他們都是英雄，都是為了生存而戰的勇士。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任務，不要太過於自責了，他們在托裏奇領地裏會有一個隆重的葬禮，我們托裏奇領地的每一個居民都會記住這些英雄。”托裏奇領主沉痛地拍了拍貝瑞的肩頭，他轉頭看向了背著傷員的老釘，“這位是傭兵團的幸存者嗎？”
“不是的，領主大人，這位是我在森林中遇到的好心旅行者，他幫助了我，否則我早就死在了一頭餓狼的口中了。”貝瑞說道，他也在考慮要不要說這位旅行者還有一位三階元素師的同伴。
“了不起！”領主大人的眼神一亮，他看向老釘的眼睛裏多出了敬重和友好，“能夠對我們的居民伸出援手，您的高貴品格讓我欽佩，請原諒我之前的疏忽，您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們托裏奇領地的座上賓了，我以托裏奇之名，保證您在托裏奇人民的領土上，一定能得到最好的對待。”
老釘伸出手與這位勞動型領主一握，他不好意思地說：“互相幫助是人類的天職，偉大的魔導之魂大人貝爾蘭奇曾經說過，在黑暗的世界裏，隻有人類能夠相互扶持。”
“而能夠在黑暗的歲月裏帶來光明的，不是高超的魔法，而是親人朋友同胞間伸出的援手。出自貝爾蘭奇大人與修利哲大人的第一次相遇時，修利哲大人用魔法幫助貝爾蘭奇大人修好了他的魔法長袍。”托裏奇大人接在老釘的話後麵補充道。
“厲害！”老釘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原以為這個領主是個務農的農夫，可是他竟有如此的見識和知識儲備，不禁讓老釘對這個獨特的領主的評價又上升了幾分。“不過真實的情況並不是修好魔法長袍，修利哲大人其實不愛穿袍子，他是遠古魔導之魂中強調武技和體魄的重要性的第一人，所以他修好的其實是貝爾蘭奇大人的板甲。”
托裏奇領主聽了老釘的話，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這個農夫的眼中居然有著求知的光芒：“真是一位博學的旅行者！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故事，的確！這種可能性很高！您是怎麽知道的呢？”
老釘被如此讚揚，也十分不好意思：“那個……我一個朋友是維京首都大圖書館的管理員，我曾經在那裏借過傳記來看。”
“是維京帝國的首都！”托裏奇領主發出了驚歎，“您的旅程出乎我的意料！我們別在這裏站著了，請到我的府邸，告訴子民們！明天我們將舉行會議，哀悼那些犧牲的英雄。而先生您，請隨我來，我想要分享您的智慧，請告訴我多一些您旅途的見聞！”
這個領主在田地裏撿起了自己的農具，高興地像個找到玩具的孩子，居然比一旁的衛兵們跑的還要快，飛似地跑向了遠處，看來那就是城鎮的方向。
“你們的領主大人……可真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了……”老釘將背上的團長大人換了個姿勢，在貝瑞的耳邊小聲說道。
貝瑞不好意思地竊竊私語：“領主大人就是這樣的，可他是一個好人。”
老釘看著遠去的那個魁梧的背影，這拖著農具的身影可一點都不比那些穿著鎧甲的領主大人卑微，他喃喃道：“好人？真有意思，也許是個好地方呢？”他搖了搖頭，嘴角微微揚起，背著依舊昏迷的團長大人，跟上了托裏奇領主的步伐。
老釘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在他漫長的旅程中，他見過不少貴族宅邸，有的華麗，有些簡譜，但是這麽硬核的領主府邸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裏就是托裏奇領地的中心，一個堪稱微型的城鎮。說是城鎮，這個城鎮也太小了一些，隻有幾條街道，街道兩旁的住宅都稀稀拉拉，破破爛爛，但是要說簡陋，這個城鎮又有酒館和旅店，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你在別的城鎮能找到的設施，在這裏都能找到。
老釘麵前的是一座小木屋，在這個城鎮裏，這座木屋已經算是豪華了，但是也太過於窄小了，除了一個和院子修在一起的小馬廄之外，這裏還沒有任何能被稱為領主住宅特點的東西。
托裏奇領主順手將農具放在了牆邊，對老釘招了招手：“抱歉，這裏有一些簡陋，還請到屋裏坐吧。”
老釘進了小屋內，這間小屋雖然簡陋但是很整潔，隻能說其中別有洞天，磨損嚴重的盾徽被掛在牆上，看的出來托裏奇領主不是很在意這個代表家族的盾徽，這間應該是會客室的房間裏，唯一的裝飾品是一張完整的熊皮，被鋪在硬木的地板上，磨蹭地都掉了許多的毛。
“真是感謝您，您救了貝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領主大人將老釘領到茶幾旁走下，這個領主已經在這張桌子旁接待了不知道多少冒險者和傭兵，在坐到這張桌子旁時，這個老農一樣的領主大人，才真正展現了他作為一位封臣的氣度和魄力。
“沒關係，相互幫助是應該的，但是我很不理解，看得出來，您是一位很愛惜自己子民的領主，為什麽會讓這麽一個小孩子深入到這樣危險的森林裏，恕我直言，即使是這樣的傭兵團，也遠遠不到能夠在魔獸橫行的雙月森林全身而退的程度，他們的團長不過是一個二階的戰士，您比誰都要清楚，除了元素師的評級之外，其他職業的評級不過是一個相對模糊的指標，不能代表絕對的實力。二階的戰士？街頭上一個衛兵都能拿到這樣的評級，孩子是領地和人類的未來，你怎麽可以把孩子放到這樣的地方？”老釘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旅行者對這個領主有著滿腹的怨氣，這種怨氣並不會因為這個領主的親民就消逝。
聽了老釘的話，托裏奇領主的眼光閃爍了幾下，他是一地之主，不論老釘做了什麽，都不應該對一個領主如此放肆，隻是托裏奇領主已經快要忘卻自己是一個領主了，在這樣的偏僻地方，他跟普通的領主有些不同，他隻想好好地讓自己的子民都活下去。
“對不起，先生，您說得對，我承認我的做法不對，可是您不了解托裏奇領地的情況。”托裏奇領主粗糙的雙手放在桌麵上，竟然和冰冷的桌麵一樣粗糙。
“這裏是維京帝國最南邊的領地，我們是最靠近精靈領土的人，本來應該是防範精靈入侵的重鎮，可是您也知道，維京帝國雖然是整片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國家，可是帝國卻在這片大陸的最北端，中間隔了聖艾利斯，華沙等國家……人類的國家名義上都是盟國，可是這平靜的表麵之下，隱藏著誰也不知道的暗流。華沙首都三個月前被五階古魔法夷為平地，無人生還，亞特蘭大學院被人人入侵，險些落入不知名人士的手中。而這些都比不了半年之前，現任魔導之魂斯坦帕大人在墮落之都的首都午夜城失蹤。魔導之魂大人，那是達到了七階的頂尖元素師，能夠操縱全部六大元素的人類守護者，可是他就這樣失蹤，生死不明。元素師也許遠遠不能與古代的魔法師相提並論，但是也隻有一階的差距，現在這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二個七階元素師才對。這片大陸背地裏的威脅比我明麵上的還要多，您要比我們都清楚。領地上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生存負責，托裏奇領地也是如此，領主需要勞作，才能保證自己的餐桌上有麵包，而每一個居民，都在想盡辦法為自己的下一餐奮鬥。我們善良勤勞，可是善良不能變成幹糧吃進自己的肚子裏。”
托裏奇領主的語氣十分哀傷，這個偏遠小地方的領主雖然每天都在為子民的生存絞盡腦汁，可是他仍舊在關心這片大陸上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這樣吧，遠古的魔導之魂們為我們締造了和平的盛世，可我們人類卻如此踐踏，真是枉費當年72位魔導之魂的犧牲。”老釘也對托裏奇領主所說的事情深表遺憾，人類在擺脫了神靈的奴役，惡魔的誘騙之後，卻在自己的內鬥之中消磨了自己的實力。
“72位？可是據我所知，應該是73位魔導之魂才對吧？”托裏奇領主皺了皺眉頭，這可是大陸上每一個人都知道的故事，七十三位遠古魔導之魂，七十三位真正的七階魔法師，而不是元素師，將神靈和惡魔擊敗，這片土地才真正地屬於人類。
“啊……是我口誤了，沒錯，是七十三位。”老釘訕訕一笑，沒想到自己不小心犯了這麽一個低級的錯誤。
“您的下一站是哪裏呢？”托裏奇領主看著眼前健壯的旅行者，如果願意登記成傭兵，那麽這個人應該也能得到兩階戰士的評定等級，但從他身上華麗的衣著來看，這是一個不需要雇傭來維持生計的富家子弟，當然，表麵上來看的確是這樣。
“麥卡，我在那裏有一個約定，還有一筆欠債需要償還。”老釘不加思索地爆出了一個地名，這個旅行家對自己的行程十分明確。
“麥卡嗎？那裏可是有名的混亂和犯罪之都，您怎麽會在那裏有一筆欠債呢？”托裏奇領主十分不解，“如果是經濟上的糾紛，我這邊可以讓領民們為您籌錢，最好不要與那群人扯上關係。”
老釘被這個領主的想法給驚嚇到了，這個領主不僅是那種可以和旅行者促膝長談的類型，甚至還會主動為旅行者的行動著想？
“不用了，這不是經濟上的糾紛，這解釋起來很複雜，不過很好解決，就不用領主大人為我擔心了。”老釘的態度很淡定，沒有被麥卡這座犯罪之城的名聲嚇倒，他反而咧了咧嘴：“至少現在真正的犯罪之都應該是西北方的午夜，不是嗎？”
“那是墮落之都，最黑暗的深淵，犯罪對於那裏來說，還是太過於溫和了。”托裏奇驚訝於這個旅行者淡定的態度，這樣的地方，他可以如此輕鬆地提起那個地方，如果不是愚蠢，那就是真正的有勇氣。
“我有一個請求，如果您願意答應我這樣一個可憐的老人的話，整個托裏奇領地都會感謝您的。”托裏奇領主忽然開口，露出了為難的臉色，而老釘卻也開口道：“正好我也有一個想法，1想要告訴領主大人……”
而在這邊，貝瑞特利爾已經迴到了自己的家。說成家，有點不太恰當，這是一個建造在靠近叢林田地方向的窩棚，簡陋的像個狗窩。但是這裏有貝瑞特利爾唯一的親人。
老比利是托裏奇領地曾經的獵人，他也是一個外來者，在他20來歲的時候，就來到了這片偏遠的人類領地，之後在這裏打了幾十年的獵。貝瑞特利爾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遺棄的時候，也是這個老獵人養活了他，在他小的時候，為了保證他的營養，這個老獵人曾經將森林裏能擠出奶來的動物都獵了個遍。
聞著窩棚裏傳出的陣陣香味，貝瑞特利爾苦笑了一下。
掀開窩棚的黑色門簾，貝瑞特利爾看到了那個蒼老的背影，這個老頑固的頭發已經全白了，當年他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可是現在他的眼神很壞，連站在他麵前的貝瑞都看不清。
“喲，小崽子迴來了？這次怎麽這麽快？那群傭兵臨時打了退堂鼓？”老比利甚至沒有迴頭，他就知道了來的人是誰，這頭老狐狸失去了鷹的視力，可他的聽力卻沒有受損。
“不，爺爺，他們都犧牲了。”貝瑞特利爾不知道該怎麽述說森林裏發生的事情。
老比利一聽，背脊一僵，不過老獵人很快冷哼一聲：“也能想到，一個二階的戰士作為團長，一看就沒什麽本事，算了，你沒事就好了。”
“嗯……”貝瑞特利爾看著這個倔強的老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來我旁邊坐會兒吧，半個月沒看見你這個小崽子了，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再出去，迴來的時候說不定我這把老骨頭都已經被野狼啃幹淨了。”老比利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地麵。
貝瑞特利爾沉默不語，乖巧地在老比利的身邊坐下。這特殊的爺孫兩人，在長久的沉默中就這麽像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直到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老比利忽然開口道：“有客人來了，還是個陌生人。”
貝瑞特利爾迴頭，正好看到老釘掀開窩棚的門簾走進窩棚裏。
老釘好奇地四下張望了一下，還真是標準的獵人棚屋，窩棚裏最值錢的東西，應該就是窩棚裏掛在火堆旁的那張弓了。
“您好，您應該就是貝瑞特利爾的監護人吧？”老釘搓了搓手，小心地說。他保持著對年老者的敬意。
“是的，你是有什麽事情想要和我說吧？那小崽子，你先出去走一會兒吧，農夫家的小女孩兒這幾天天天都來問你有沒有迴來，你不如先去和她聊會兒？”老比利對貝瑞特利爾揮了揮手，像驅趕一隻蒼蠅。
“額……是達芙妮啊……那個……那我先出去了，不打擾爺爺談事情了。”說起農夫家的小女兒，貝瑞特利爾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那個瘋丫頭還會關心他的嗎？
貝瑞特利爾手腳麻利地鑽出了窩棚，還對老釘充滿感激地點了點頭。
老釘在窩棚裏有些手足無措。
“進來吧，這裏沒有座位，您就隨便坐吧，大人。”老比利沒有迴頭，他的聲音充滿了異樣的威嚴。
“您好，我是一位旅行者，我從領主大人那裏聽說了您就是貝瑞特利爾的監護人，所以我……”老釘斟酌著自己的字詞，這個老人似乎不太好對付的樣子。
“旅行者？省省吧，大人，您懷裏的東西散發著那麽強大的波動，卻還要裝成旅行者麽？”老比利轉過身來，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居然有一張飽經滄桑的臉龐，即使是現在，依舊能夠依稀辨認出他年輕時俊朗的麵容。
老釘在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看來我看到的不是假象，這裏居然真有一個神弓會的成員。”
蒼老的麵孔上眉頭和皺紋鎖在了一起，這個老人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他陡然站了起來，窩棚裏憑空生出了一陣冷風，這個風燭殘年，在旁人眼中已經連路都走不利索的老獵人，此刻像是重獲青春般，他的姿態是做好了隨時撲向長弓的準備。
“你是怎麽知道神弓會的！”老比利冷哼一聲，這是個被詛咒的名字，被他拋棄在遠遠的過去記憶裏，他曾經想過擺脫這過去的夢魘，可是現在看來，過去還是沒有放過這麽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
“神弓會，大陸上最富盛名的刺客組織，你們的成員都是兼修風係元素的元素師和技藝高超的弓箭手。有傳聞說你們的領袖是那位兩百年前的傳奇弓箭手，四階元素師，箭神夜眼。當然，這隻是傳說而已，你們的創立者應該是一位夜眼的崇拜者，夜眼在25歲成名，然後就失蹤了，而你們出現的時間，要遠遠晚於他失蹤的時間。所以你們的領袖不會是他。”老釘攤了攤自己的雙手，這個老獵人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孱弱，這窩棚中古怪的旋風就是最好的明證，舍棄吟唱來使用元素魔法，這是三階以上的元素師才能做到的事情，這一位可真是一個大人物，至少三階的風元素師，老釘也沒有想到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一個身份尊貴的三階元素師居然會在這裏住在這麽簡陋的窩棚裏，冒充一個獵人。
老釘看向了窩棚裏的那張長弓，長弓磨損厲害，但還是能在弓身上看到一個隱約的印記。
老比利忽然歎了口氣，這個老人解除了警戒，窩棚中唿嘯的狂風也停了下來，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哀傷的神情：“我沒辦法對付您，您的身上有那種東西，我就注定無法打敗您。我活了這麽久，躲了這麽久，也該認命了，但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這裏的人也什麽都不知道。所以無論如何，請放過他們，我這個老東西活的夠久了。”
老釘被獵人坦率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這個老獵人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真不知道這幾年發生了什麽，改變了這個老刺客。
老釘在窩棚中盤腿坐下，長袍又飽受痛苦地在地上蹭了蹭。“我不是來了解您的，我沒有興趣。我來隻是為了和您商量一件事。”
老比利狐疑地打量著老釘的眼睛，他想要從這雙年輕的眼睛中看到欺騙和謊言，但是這雙眼睛澄澈地像是夏日的夜空，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年輕人的話。
“如果您沒有意見，我想給貝瑞尋一個好去處，他是一個好孩子，可是一直待在這裏，他沒有任何的機會和出頭的希望。我認識亞特蘭大學院的校長，他也算是我的朋友，他欠我朋友一個人情，我想讓貝瑞去那裏接受元素試煉，隻要他能有元素的親和力，他就能接受元素的訓練，成為一名元素師。”老釘理了理思緒，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33聽書
老比利張大了嘴巴，嗡動著想要說些什麽，但是他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最後這個老人不得不承認，他已經不是當年千米之外靠一張硬弓取人首級的刺客了，小獵人早就已經成為了他的牽掛。他知道如果貝瑞特利爾能夠成為一名元素師，那麽他的人生就不會像他一樣。
老比利為了躲開自己的過去，在這裏過了幾十年自我流放的生活，他雖然一直沒有去尋找一個伴侶，但是老天爺去賜給了他一個孫兒，他不想讓這個上天賜給他的親人和他一樣。他在這裏是為了償還罪孽，可貝瑞特利爾是無罪的。
“您真的能夠帶他成為元素師？”老比利自己就是一位三階的風係元素師，他知道元素師在這片大陸上意味著什麽。
“隻能說試試，如果說他沒有這樣的天賦的話，我就想辦法在城裏給他謀一份差事吧，這麽善良的孩子，留在這裏，真的可惜了。”老釘迴想起那個叢林裏和餓狼搏鬥的身影，就覺得這樣的孩子應該得到獎勵。
“是……那就多謝大人了，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老比利愣住了，他一生傲氣，從沒有向人道過謝，但是現在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給不了貝瑞特利爾更好的未來，但是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卻可以，他說話很真誠，沒有說謊的痕跡。
“別叫我大人了！我真的是……你們為什麽都這麽叫我？”老釘被年老者這麽稱唿，就覺得渾身發毛。
“是是是……對了，大人，您身上的那件東西，我能感受到那澎湃的氣息，難道就是……”比利激動地搓著手，他忽然意識到剛才令他恐懼的東西，很像是那件他年輕時夢寐以求的物品，即使是他在自我流放幾十年後，察覺到這樣的氣息，依舊讓他心潮澎湃。
老釘一愣，這個弓箭手兼元素師在這種方麵可真是敏銳。老釘將懷中的東西摸了出來，小心地攤開了手掌。
比利看著眼前流動著流光的物品，一時間感到鼻子有些發酸，年輕時的夢想，居然真的就在眼前。
不知道老釘和比利聊了多久，當貝瑞特利爾迴到窩棚時，他從老比利那裏得到要和老釘一起去驗證元素資質的消息。
“不，爺爺，我要是走了，您怎麽辦？您還需要……”貝瑞特利爾放心不下老獵人，雖然這個老獵人沒有什麽好臉色，但無疑這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夠了，能不能有點誌氣？我老到需要你這麽一個小屁孩兒來照顧的地步嗎？我寧願去死，也不願看到你成為一個沒用的人！在這裏做一個獵人，你連娶老婆的錢都湊不齊！還不如早些出去，見見世麵，男人就應該做出一番大事業！”老比利的態度很堅決，這個老獵人的倔脾氣一上來，貝瑞特利爾很清楚，誰也勸不住。
“可是……”貝瑞特利爾還想爭辯，卻看到老比利取下了自己的弓，這弓老比利一直很寶貝，不肯讓貝瑞特利爾觸碰，可是現在，老比利卻將弓遞給了貝瑞特利爾。“拿著吧，既然那位旅行者願意帶你出去，那你就應該竭盡你的力量保護好他。通往外麵的路雖然危險，但是還不如雙月森林一半兇險。你要記住，人類永遠比野獸更可怕，不要相信你見到的那些滿嘴謊話的人，你要看清他們的雙眼，有的人看似和藹，眼睛裏卻有著比狼更可怕的東西。”
貝瑞特利爾看著遞到眼前的弓，他知道老獵人心意已決，隻能顫抖著接過這柄沉甸甸的長弓。
“好了，休息去吧，飯菜在鍋裏，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覺，明天就跟著旅行者上路吧。記住，幹出一番事業再迴來，否則，別說是我的孫子！我沒有這麽沒有誌氣的孫子。”老比利口氣強硬地說道，可這個老獵人說著說著，眼眶就逐漸濕潤起來，沒等貝瑞特利爾答應，這個老人就已經一把抱住了小獵人。
這個懷抱還是像記憶中一般拙劣，老獵人年輕的時候應該不是一個會照顧別人的家夥吧？從小時候開始，他的懷抱就像是一根硬木一樣，總是咯著他。可是這個懷抱很溫暖，這樣一個僵硬的擁抱，讓貝瑞特利爾感受到了可貴的親情。
爺孫兩人無話，在窩棚裏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兩個大男人的臉龐上都掛著兩行清淚，但兩人都沒有發出一聲哭聲。
就如同窩棚外寧靜的夜幕一般。
老釘看著身後的少年，這個小獵人換上了一身整潔的衣服，這應該是小獵人能夠拿出來的最好衣服了。
貝瑞特利爾緊緊跟在老釘的身後，兩人還在荒野中行走。托裏奇領地距離最近的城市麥卡有著數天的行程，這還是在老釘買下了領主大人的兩匹馬之後，才能有這樣的速度，否則步行的話，這段路要走上半個月。平時能夠穿越這條荒徑的，隻有傭兵團們和某些從領地外出的精靈。
“怎麽樣？累嗎？”老釘勒住馬身，轉身問道。小獵人已經伏在馬背上臉色發白了，貝瑞特利爾不會騎馬，他的馬術都是速成的，前幾天剛剛才結束訓練的他不過能夠勉強保證自己不從馬背上摔下來。
這一路上老釘一直在照顧他。
貝瑞特利爾支起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差點讓他吐出來。
“行了，知道你難受，我們慢一點走，按照地圖顯示，我們很快就能看到麥卡城的城牆了。”老釘看著貝瑞特利爾難受的模樣，十分體貼地翻身下了馬，手裏攥著馬的韁繩。
貝瑞特利爾像是得了恩典一樣從馬背上翻了下來，他雙腳踏上地麵，心裏也踏實了不少。
“說起來，那個女孩子是誰啊？你們兩個的關係好像很不正常啊。”老釘嘿嘿一笑，這個年輕人將一個水袋遞給了貝瑞特利爾。
貝瑞特利爾蒼白的臉難堪了起來：“那是……達芙妮……唔，她父親是領地的農夫，她……那個……是……”
老釘臉上露出了壞笑，“啊，我可沒有問她的父親啊，我是在問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啊！哈哈哈，初出茅廬的小獵人在功成名就之後，迴到自己的故鄉，這時候他的崇拜者們才知道為什麽獵人會拒絕貴族女孩兒的求愛，原來他的故鄉已經有一位漂亮的淑女在等他了！這位淑女的名字是達芙妮！俘獲了屠龍者芳心的農村女孩兒~”老釘模仿著吟遊詩人的口吻，將常見的騎士裏的劇情套用到了貝瑞特利爾的頭上，說的貝瑞特利爾不好意思地搓手。
“不會的啦……我這樣的人，不一定會有元素的親和力吧，如果沒有，那不就和元素師無緣了嗎？我已經很感激大哥您將我帶出領地了，其實不用帶我去做檢測也可以的，我在城裏找一份工作也是可以的。”貝瑞特利爾一直覺得虧欠老釘，被這個貴族青年救下了性命之後，他不僅沒有要求迴報，還主動將他帶出了鄉村，走向了以前從未去過的大城市。
“不用謝我，我隻是看到你明明什麽都不是，卻願意不顧性命去救自己的雇主，這一點就讓我很欣賞你了，但是我也不會一路替你做完所有事，我會把你送到華沙，之後我就要開始我自己的旅程了，如果你不能入學的話，在華沙那邊可要比在麥卡城好多了。在那邊謀差事也要比這邊容易得多，至少不會活的那麽辛苦。”老釘搖了搖頭，他對這種道謝的話並不怎麽感興趣。
“華沙，麥卡……這些都是什麽樣的地方呢？我從來沒有出過托裏奇領地，隻是從那些傭兵的口中知道過這些國家，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貝瑞特利爾隻覺得一切都很新奇，他不是沒有幻想過走出托裏奇領地，去看看這個傭兵們口中豐富多彩的世界，可是除了故事之外，他沒有用自己的眼睛看過和托裏奇領地的貧瘠景色不同的情景。
“華沙是一個中立國家，處於大陸的中部，那裏是一個小國，也是亞特蘭大學院和光明教會的所在地，算是這個大陸上比較和平的地方了。但是我們之後要去的麥卡就不一樣了。”老釘頓了頓聲音：“之前麥卡被稱為犯罪之都，那裏的執政貴族在很久以前就被一股來曆不明的犯罪勢力給取代了。麥卡和你們的托裏奇領地一樣，都屬於維京帝國，但帝國在北方，中間隔了這麽多國家，也沒有辦法平定在這裏的叛亂，就隻能聽之任之，默認了這夥人的統治權。啊，都怪那群叛亂的王八蛋。”
“叛亂？”貝瑞特利爾沒想過外麵有著這麽混亂的局勢，無論是叛亂還是別的詞，對於安於現狀的托裏奇領地的人來說，都很陌生。
“是啊，維京帝國分裂了，具體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北維京帝國和南維京帝國。這也是為什麽帝國沒辦法抽出手管理麥卡的原因，以前的維京帝國現在的北維京帝國，想要對麥卡出兵，就必須要越過南維京帝國。這就已經很麻煩了。”老釘顯然對這種混亂的局麵不太滿意。
“那為什麽裏奇大人還要來麥卡城呢？”貝瑞特利爾很不解。
裏奇就是那個隻剩下光杆司令的傭兵團團長。
老釘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也許是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可能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吧。”
貝瑞點了點頭，老釘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麽都知道。
“好了，記住一件事，在麥卡城，不要輕易和別人說話，也不要輕易和人搭話，老老實實在旅館裏待著。等我把事情辦完，我們立刻就走。”老釘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你沒有和外麵的人打過交道，事事都要小心謹慎，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信任的。”
“哦……好的。”貝瑞特利爾雖然聽不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老釘一定是一個好人，雖然現在他都還不知道老釘的本名是什麽。
“好，那等下就少說話，跟著我走，不要跟丟了。”老釘對貝瑞點了點頭，指了指遠處。腳下的荒徑已經變成了碎石鋪成的道路，而一座高聳的城牆已經出現在遠處的地平線上，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擁擠的人群。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這還是貝瑞看到這麽多的人。
“還不是因為大陸中部的戰事？現在的難民開始朝著南方前進了，南北維京之間的戰爭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如果不是夾在中間實在活不下去，誰又會來到麥卡呢？聽說北方還有人已經逃進了墮落之都，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至少在人類的國家不是應該更安全嗎？”老釘碎碎念了幾句，這個旅行者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地憂國憂民。
青年和獵人逐漸靠近了麥卡的城牆，混入了難民的隊伍。這群難民衣著破舊，聚集在一起發出嘈雜的聲音，穿著破麻布衣服的女人抱著她麵黃肌瘦的孩子，城門處一個全副武裝的衛兵正在挨個排查進城的人員。
“喂！你有沒有在衣服下麵藏什麽東西！不準動！”衛兵忽然指著難民堆裏某個方向，大聲嗬斥道。
難民們畏懼地讓出一條道來，現在他們的生死都攥在麥卡城衛兵的手裏，隻能任由這個城市裏和混混沒什麽區別的衛兵對他們唿來喝去。
人群分開，露出的是一個女孩兒。雖然穿著吐氣，臉上也灰撲撲地沾了不少灰塵，但是掩蓋不住她精致的五官和玲瓏的身材。這個女孩兒一暴露出來，衛兵的眼睛立刻彎成了一道猥瑣的月牙：“哈，沒錯，就是你，過來，讓我檢查一下你的身上有沒有藏著什麽違禁品。”
話是這麽說，但這個衛兵淫dang的笑容和他不安分的手勢都已經暴露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少女見狀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境遇，她立刻驚恐地後退，同時環顧著四周，想要在周圍的難民同胞中尋找一兩個願意伸出援手的人。可是這群難民都有意避開了少女的眼睛，他們現在已經自身難保，需要一個容身之處。
“好了，讓我好好地檢查一下，仔仔細細地，這小妞的身材可真棒……說不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呢……”衛兵嘴上說著檢查，魁梧的身材逐漸靠近了少女，少女的臉色呈現菜色，跟路邊的黃土沒有什麽區別，顯然沒有好好地吃飯，現在哪有力氣來逃離這麽一個強壯的衛兵呢？反而是這種追逐的戲碼讓這個衛兵越發興奮了。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少女腳下一軟摔倒在地，她連滾帶爬地向周圍的其他人靠攏，想要尋求幫助，可是這時候所有人都像是沒有聽到她的求助一樣，不是轉過身去，就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一樣。
衛兵抓住了少女的腳腕，就想把少女拖到自己的身前，少女反應劇烈地踢打著衛兵的手腕，可她虛弱的身軀做出的反抗就像是上岸的魚在沙漠中的瞎撲騰。反而逗得衛兵哈哈大笑。
“好了，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藏著什麽危險的違禁品~”衛兵猙獰地大笑，他嘴裏說著查處危險品，眼睛卻在少女的身軀上遊弋。
一陣撕裂聲，少女身上單薄的衣物被撕開，衛兵的手就要伸向少女極力遮擋的身體。
“喂喂喂，要點臉好嗎？你不要臉人家女孩子還是要臉的吧？”一隻同樣粗壯的手臂抓住了衛兵的手腕，衛兵一愣，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個穿著華貴的青年的臉。
趁著這個功夫，貝瑞特利爾將自己的一件換洗衣服蓋到了女孩兒的身上，可衣物縫隙間露出的肌膚讓這個不諳世事的小獵人羞得滿臉通紅。
“哈，還真有一個路見不平多管閑事的人啊？”衛兵從一開始的失神中恢複過來，雖然眼前的男人看起來身份不俗，但是這裏可是麥卡，一般的貴族身份在這裏可說不上話。
“老釘大哥……”貝瑞特利爾第一次離開托裏奇領地就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得讓他心裏有點打鼓，雖然老釘的行為他心中十分讚成，但是這下惹到了衛兵，老釘卻有麻煩了。老釘隻是體格比較健壯，如果說伊露希亞小姐還在，那麽還能為老釘說上幾句話，一個三階的元素師，可要比一個小貴族說的話管用多了，實力在任何地方都是通行證。
“嗯，我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多管閑事的人。你有什麽意見嗎？”老釘沒有給這個衛兵好臉色看，他針鋒相對地指著這個衛兵的鼻子罵道，一點都不給他麵子。
衛兵的臉色難看起來，他伸手就要向腰間的佩劍摸去，這個貴族青年騎著一匹瘦馬，身邊還跟著個神態萎靡的小跟班，就算他真是貴族，估計也已經家道旁落了，這種人還能在這裏擺出自己上等人的譜來？他要好好教訓這個沒吃過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
貝瑞特利爾見狀趕緊去摸自己背後背著的長弓，他還沒有對人類射箭的經驗，但是出門之前老獵人和領主大人都讓他保護好老釘，如果這個衛兵真的想要攻擊老釘，那他隻能看看用自己的弓箭能不能暫時喝退這個衛兵了。
衛兵的長劍剛剛拔出來，老釘卻速度更快，這個貴族伸手在自己的長袍內袋裏摸索了一陣，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貝瑞特利爾都沒有看清那是個什麽，就看到老釘將那東西在衛兵的麵前一晃，原本還怒氣衝天的衛兵，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怎麽，還要攔著我？”老釘將那東西放迴懷中。
衛兵的表情像是受到了驚嚇，剛才的神氣活現已經完全消失了，這個衛兵咽了一口秤砣般的唾沫，嘴唇幹的開裂。
“是不是還要攔著我？你倒是說句話啊！”老釘沒有給這個衛兵喘息的機會，他咄咄逼人地質問著這個衛兵，而這個衛兵卻出人意料地步步後退。
“對……對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是您！我錯了！”衛兵忽然跪倒在地，將自己的頭都埋在了地上，剛才還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男人，現在卻卑微地抖動著身體。
“你知道我是誰了？你知道個屁！”老釘看這個衛兵這幅模樣，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這女人我要了，別特麽不知好歹，懂了嗎？”
貝瑞特利爾還沒弄明白老釘這一句“女人我要了”是什麽意思，但是這個衛兵卻已經不敢再多嘴了，頭在地上嗑得都快破了。
“小貝，我們走，把這位女士帶上。”老釘扔給這個衛兵一個鄙夷的眼神，迴頭對貝瑞特利爾打了個眼色。
貝瑞特利爾雖然不明白現在的情況，但還是扶起正在發抖的少女，三個人越過了一眾注視的難民，在城門口其他衛兵發青的臉色的圍觀中，他們就這麽進入了麥卡城中，一路上居然沒有其他人來阻攔。
貝瑞特利爾沒想到自己外出的第一個城市就弄出這麽大的風波，老釘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旅行者，他的行動對於一個旅行者來說太過於高調了。可是老釘的確不像是受過戰鬥訓練的樣子，也沒有像是會使用元素法術的樣子，可他的真實身份一定不簡單。
與麥卡城外的混亂不同，城內的秩序要好了許多，雖然貝瑞特利爾能夠看到街頭時不時有臉色陰沉的人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們，可是他們身後的瘦馬和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顯然不能引起他人的興趣，這些人都隻是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眼神。
少女被貝瑞特利爾攙扶著，像行屍走肉一樣跟在老釘的身後，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嘴唇發紫。
“唔，先找個旅店吧。”老釘停下腳步，眼神在少女的臉上打量了一下，“我們得給這位小姐一點東西吃，她好像餓壞了，還需要一件新衣服，真是麻煩……我記得……我記得那家旅館在哪裏來著？”老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少女悄悄地打量著老釘，她聽到食物時，眼睛裏閃動了幾下，可是很快她又恢複了警惕的眼神，小心地打量著老釘和自己身邊的貝瑞特利爾。
“啊，我想起來了，在這邊。”老釘想起了路徑，開心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在老釘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館。這個旅行者倒是真的像是熟悉每個城市的設施。
“還好沒有忘記，當年為了品嚐整個大陸的美酒，我可是跑遍了所有的旅館和酒店。”老釘在旅館麵前得意地自誇道。
立刻有專門的人將兩人的馬匹牽走，在他們住宿的期間，會有專人照顧這些馬匹，當然，前提是你出得起錢。
老釘輕車熟路地走進旅館裏，旅館老板是個兇神惡煞的光頭，原本眯縫著眼睛靠在櫃台後方，察覺到有人進來之後，他睜開眼睛打量了一番，看到老釘的瞬間，貝瑞特利爾發現這個老板渾身都是一個激靈。“大……大人！您怎麽來了？”
“廢話少說，我要三個房間，把周圍的房間我也包了，趕緊準備熱水，找幾個機靈點的女服務生過來，還有，準備幾個菜。”老釘皺了皺眉頭，他沒等老板展示自己熱情的態度，就已經接連下達了指令。
老板自然不敢怠慢，他不知道這位活祖宗怎麽會又出現了，但是這類祖宗都得照顧好咯。
“唔……”老釘的目光在大廳裏環視了一圈，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他對貝瑞特利爾說道：“帶這位小姐上去休息一下，我這邊幫她準備一下衣服，會有人照顧你們的，別擔心，隻要待在旅館裏，就是安全的。”
貝瑞特利爾的疑惑更加深重了，可他不敢問老釘，隻能點點頭，扶著還在顫抖的女孩兒，在一旁的服務生的帶領下，走上了樓梯。
老釘注視著兩人消失在樓梯口，這才緩緩跺步到酒館的一張桌子旁坐下。
桌邊已經坐了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穿著一身素雅的淡灰色長袍，霧灰棕色的長發帶一點輕微的自然卷，麵龐白皙清秀，眉目之間看似慵懶卻藏了幾分淩厲。麥卡城是犯罪之城，但是罪犯也有罪犯的規則，你進了城，那麽你就受這座城市獨特法律的保護，所以這裏出現一個獨自一人的女人並不稀奇，當然也是因為，沒人會去招惹這麽一個女人。
因為這個女人長袍的胸口別著一枚銀色的螺旋徽章，這是風元素師協會的徽章，銀色代表這個女人的階級是三階。
“老釘，你那邊的事情忙完了嗎？”少女頭也不抬地問道。
“其實我就是去湊個熱鬧，沒什麽大不了的，倒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啊，伊芙·雪菲爾德小姐。”老釘的語氣溫和了許多，這是一個熟人，也就不需要用那種厭惡的口吻了。
“華沙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首都還沒有重建，所以我來找團長大人，你也知道她的脾氣，她的行蹤比天上的星星還難找。我隻能一個個城市去打聽。要是知道您在這裏，我就應該早點把消息放出去，這樣的話她說不定就會主動找上門來了。您呢，您一向不喜歡麥卡，為什麽會來這座城市呢？”伊芙打了個響指，一團小小的火球從她的指尖迸發出來，照亮了她麵前的東西，那是一張卷軸，上麵用紅色的顏料寫著密密麻麻的咒語。
“已經掌握第二元素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你，能夠有希望晉級四階元素師了呢？”這團火焰雖然微弱，但都讓原本酒館裏窺視這個女孩兒的其他人轉過了臉去。元素魔法不需要吟唱釋放，這就是三階元素師的特征，三階以下的元素師，普通人還可以抓住他吟唱的時候攻擊他，但是三階以上能夠瞬發元素魔法之後，元素師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抗衡的了，至少正麵已經無法靠肉體抗衡的。之前對這個女孩兒還有不軌念頭的人頓時收斂了自己的想法。
“不，還差得遠，我的火元素太過於微弱，離混合元素還差得很遠。這都是小事，您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伊芙不依不撓地問道。
“嗯……我可以迴答你的問題，不過你也得幫我一個小忙，算是我滿足你好奇心的條件。”老釘攤了攤手，臉色帶笑。
伊芙不假思索地說道：“可以，不是什麽問題。”
老釘爽快地點了點頭：“我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還債。”
“還債？”伊芙皺了皺眉頭，沒明白老釘的意思。
老釘指了指腳下的地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