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一節 劉據的決定


    霍光什麽人,出入禁中二十餘年,從來沒犯過錯。


    曾經有一個內就仔細觀察過他,發現霍光每天上朝和去見天子,所站的位置,所需要走的步子,一分不差,從來沒有改變過。


    這樣一個人焉能沒有一顆敏感的心?


    “太子到底是什麽意思?”霍光潛心想著。這件事情,霍光覺得自己必須重視起來。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別看他現在的地位幾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這一切的基礎都是建立在當政的天子對他的信任和信賴之上。


    當年秦莊王在世之時,商鞅的地位幾乎沒人能動搖,可莊王一死,新君即位之後,反手就將商鞅給五馬分屍了。


    商鞅的下場,讓霍光不寒而栗。


    眼前的太子雖然向來溫厚敦良,是公認的老好人。但若真的讓這位反感了,老實人,老好人也是會殺人的!


    “上官桀……”霍光的心中閃過自己的親家,他的心思開始神遊方外:“上官桀現在是司隸校尉,握偵緝大權,我是奉車都尉,掌羽林衛,期郎,難道說……”霍光睜開了眼睛,偷偷打量了眼前的太子一番。


    今日的太子,臨襟正坐,麵紅潤,髯須筆直,整齊。


    霍光歎了一口氣,若果真是太子對自己跟上官桀之間的聯姻感到了不安,所以出手阻止的話。


    這個婚約還真的是……不能結了!


    霍光在心中對上官桀這個老朋友說了一聲抱歉,雖然他假如硬要一意孤行,學當年的周亞夫、竇嬰那樣跟太子別苗頭。


    太子也確實一時半會奈何不了他。


    但是……霍光不敢拿自己的一家大iǎ老少的命賭博,他賭不起……


    隻是,該怎麽去跟自己的上官兄開口呢?


    總不能直接告訴他,這個事情上頭不同意,所以咱們親家當不成了,繼續做知己兄弟吧……


    唉……霍光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好在,現在自己的nv兒在張家裏,假如想點辦法的是可以拖下去的,隻要拖到匈奴人進攻,那麽自然一切都要給戰爭讓路了。


    而等打完仗,估計也快到秋天了,那個時候再去想其他辦法,應該是可以的。


    這麽一想,霍光的心就寬了。


    隻是,他猛然間想到,他願意拖,太子殿下會不會準他拖?


    霍光抬頭看了看太子劉據,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奉車有話要說?”劉據卻是笑眯眯的問道。


    “然……”霍光起身躬身道:“臣這次便是殿下不相招,臣也要來稟報殿下……根據前方緊急軍情報告,匈奴左賢王一部在數日之前,渡過了北河,朝輪台城而去!”


    本來霍光是想問問劉據,到底自己是該直接斷絕了跟上官桀的聯姻還是該怎麽辦的,可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對劉據的問詢。


    霍光很清楚,也很明白,上位者喜歡聰明人,事事都要太子、天子挑明了,自己才去做,那麽自己這個臣子憑什麽享受兩千石的俸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崇地位?又有什麽資格可以統禦內朝?


    做朝廷大臣,這第一條就是要善於揣摩上意。


    劉據一聽,也緊張了起來。


    劉據雖然一直以來給外人的印象就是一個反戰者,他不喜歡戰爭,他討厭戰爭,長期以來,劉據就是主和派的中堅。


    因此有坊間傳聞,太子據是一個四體不勤,整天隻知道讀書,手無縛ji之力的儲君。


    但事實上,作為劉徹的兒子,劉據豈能不懂軍事?


    就是不懂,將近四十年耳聞目濡之下,在劉徹手把手的監督和教導之下,他也能懂了。


    “地圖!”劉據揮手對左右道,很快,掛在宣室殿的右側牆壁上的一副木質地圖上蓋著的布就被宦官們去掉了出了那副當今世上最完整最大最詳細的軍用地圖。


    劉據走到地圖前,看著圖上的山川,找到了輪台城的位置,進而找到了北河所在。


    “霍奉車,軍情報告上說,匈奴左賢王是從哪裏渡過的北河?”劉據迴頭對霍光問道。


    “迴稟殿下,是從這裏,赤沙渡!”霍光指向那個地圖上標注的非常明顯的渡口,天漢年,匈河將軍趙破奴就是從這裏渡過北河,前去攻擊匈奴,但是……那一次趙破奴馬失前蹄,剛過河不久就遭到了十倍於他兵力的匈奴主力包圍,全軍盡墨,就連趙破奴都被匈奴人活捉了,直到數年之後才逃迴漢地。


    劉據看著地圖,沉思許久,然後他斷定道:“匈奴人絕不可能進攻輪台!”


    事實也是如此,過了赤沙渡,前麵就是廣闊的大草原,無險可守,無險可依,倘若匈奴人蠢到了從這個方向攻擊堅固的輪台城要塞。


    就連劉據也知道該怎麽擊敗他們了。


    很簡單……


    堅壁清野!


    隻要輪台城的主將下令放火燒掉輪台城外的草場,同時收縮兵力,並且派出多股ā擾的騎兵,沿著北河,不斷的襲擾匈奴人的補給線,那麽就算沒有援軍,輪台的守軍就是靠消耗也能耗光匈奴人的全部jing氣神,然後……


    劉據仿佛看到了無數的匈奴人,饑腸轆轆的被漢軍驅趕到了洶湧的北河邊上,將他們像攆豬一樣,一個個攆進北河中……


    所以,匈奴的將軍隻要稍微有點腦子的,就不會也不敢去碰堅固的輪台城。


    他們應該還沒有忘記,兒單於是怎麽死的。


    但既然不是輪台,那是哪裏?


    劉據的眼睛從長城上掃過,上穀、漁陽、右北平、代郡幾乎都有可能是匈奴的目標。


    “臣也是這麽認為的!”霍光躬身上前,指著地圖上上穀郡的郡治所在沮陽,道:“臣以為匈奴人的目標在這裏!”


    “隻要匈奴人能攻陷沮陽,整個北部長城就形同虛設,匈奴騎兵進可以襲擾上代之地,侵犯太宗皇帝龍興之所,退可以扼住輪台的補給線,使輪台城變成一座孤城!”


    劉據仔細一想,果然是這樣的。


    攻擊沮陽,一旦得手,整個北方的防線在瞬間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漏不僅僅是燕國和代北,上郡會麵臨匈奴騎兵的威脅,匈奴人若膽子大一點,進一步突破上代之間的防禦,他們的騎兵就可以兵臨太原城下,威脅關中戶。


    假如是那樣的話,哪怕隻有一個匈奴騎兵出現在太原城下,都是給漢室朝廷,中央政權一記狠狠的耳光。


    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毫無疑問,天下震動是必然的,不知道有多少諸侯王會蠢蠢y動。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事情一旦發生,所有的責任都是他這個監國太子的,到時候,他的地位也將在幾個弟弟們的攻擊下岌岌可危。


    此事,劉據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距離上穀最近的漢軍在那裏,可能調動?”劉據轉頭對霍光問道。


    盡管劉據討厭戰爭,但是,當這場戰爭將威脅到他的地位和漢室朝廷的根基的時候,他卻爆發出了最堅決的主戰派還要狂熱的情緒。


    有生以來第一次,劉據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好戰了。


    這或許是老劉家每一個天子或者儲君潛意識中深藏的基因,也或許是他的自我保護意識在作祟。


    “迴稟殿下,距離上穀最近的駐軍,是駐紮在漁陽的漁陽郡兵,但那也隻有三千人,而且還要防備肅慎、烏恆人趁火打劫,臣以為,是不能動的!”霍光答道:“另外在右北平和上郡,也各有兩三千守備,但是……”霍光抬起頭,對劉據拜道:“殿下,這些人大部分在月前都是農民,非可戰之士,守城可以,野戰卻等於是讓他們去送死!士非教不得從征!此乃漢室祖訓!”


    “那該怎麽辦?”劉據感到茫然失措了,總不能坐視上穀被匈奴人攻克吧,那樣的話,整個北方都會變得不安全,甚至就連他的那個好弟弟燕王也會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摻和進戰爭中來了,這是劉據最不願意看的事情。


    戰爭是能讓一個諸侯王坐大的!


    就像當年吳楚叛然後梁王迅速坐大,差一點,今天的龍座上坐的就不是他父皇了……


    “臣請殿下調動北軍或者南軍馳援上穀!”霍光看著劉據道。


    上穀,是他的基本盤所在,整個上穀郡從郡守一直到地方縣令,都是霍係人馬,這一點,即便是在那個他的兄長過世,兄長獨子早夭的時候也從未改變。


    而且霍氏家族跟上穀郡的方方麵麵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就像他現在的妻子和亡妻就是上穀人。


    不管從哪一個方麵來說,上穀郡,霍光絕無可能坐視不理。


    “調動禁軍!”劉據被霍光的這個提議嚇壞了。


    漢室立國百十年,除了呂後家族謀之時,周勃陳平親入南北兩軍軍營,從呂氏手裏搶迴了這兩支禁軍的指揮權之外,其餘時候,除了天子之外,就是理論上能調動這兩支禁軍的太尉、衛將軍也沒那個膽子敢i自調動,更別說調出長安了。


    可要是不這麽做的話……


    劉據了太陽對霍光問道:“奉車,可否先請示一下父皇?”


    “來不及了!”霍光道:“從長安發出奏折,等到了陛下手中,至少要三天,迴來又需要三天,然後再調動禁軍北上……臣擔心,禁軍還沒出長安,上穀就已經被匈奴人占領了……”


    霍光在這番話裏,用詞有些誇張。


    但劉據關心則沒多餘心思去想這些事情。


    他思慮良久,最終道:“好罷,孤這就擬詔,命執金吾領北軍出征吧……不過,孤同時也要寫一封奏折去給父皇解釋,請奉車在奏折中也署個名吧……”


    “諾!”霍光大喜,有了太子跟自己的聯名奏折,天子就不大可能會將自己歸到那個有i心的一類臣子中去:“臣敢不奉詔!”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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