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眼巴巴地等了好久。


    小白她卻不肯再說了。


    想來也是,估計她這一輩子都沒做出過傷人性命的事。


    現在讓她用習得的醫術去傷害一個鮮活的生命,心裏那關顯然有點不大好過。


    盡管這樣做對許仙而言,並沒有半點影響,但從白素貞角度,這樣做也確實算是一樁害人性命的罪孽。


    許仙也沒有再追著要,因為他知道,小白一定會給的。


    果然,待送走最後一位病人,準備收拾收拾關門的時候,就發現櫃台一角壓著的一紙便簽。


    娟秀的簪花小楷墨跡未幹,壓著便簽的,是一隻精致的小木盒,而裏麵裝的,則是幾枚銀針。


    我說得每句話她都會當真。


    手裏握著那一盒銀針,


    一時間有些呆愣出神。


    無由來地想起一首熟悉的歌,無由來地感覺自己好像一個渣男。


    這個傻女人,選誰渡劫不好,偏偏選了這麽個衰人來渡劫,選這麽高的難度,你是打算證大羅金仙嘛?


    要不就直接告訴她們,自己現在的處境其實很不樂觀?


    那樣做的話,可能除了讓人更加擔心之外,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吧?


    真正關心你的人,也依舊會隨在你身邊,趕都趕不走的。


    最不敢想象的,就是當你走到絕路上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幾個不離不棄的人。


    如果真的是一條絕路,


    但願到時隻有自己一個人吧。


    等學會了針灸,還是去地府找崔判官打聽打聽,問問他有沒有不證道就給仙位的法子。


    隻是這針灸針法看似簡單,真拿到手上,就不是那麽迴事了。


    之後兩天,許仙都塊把自己給紮成草人了,也沒能把自己給紮死。


    針灸太難了。


    尤其是自己給自己紮,更是難上加難,特別是神庭與天突兩穴,看又看不到,隻能用手去感覺。


    也不好再去請教小白,更不敢拿瘦猴做標本,吳嬸家倒是有條黃狗。


    ……


    躲在藥鋪後的雜物間內,紮得齜牙咧嘴,依舊找不到那種感覺。


    “官人。”


    最後還是小白看不下去了,推門而入,打算教教許仙,怎樣才能把自己紮死。


    “小白……”


    許仙抬起滿是紅點點的腦門,眼裏擒著淚水。


    “官人,這針不是這樣拿的。”


    “是……是嗎?”


    感情紮了兩天,連拿捏針灸的手法都是錯誤的……


    白素貞看著淒淒慘慘的許仙,也隻能無奈一歎,終於還是下了決心,手把手地教他一下。


    原來是用指尖輕輕捏住,一點一點撚進去的,有點酸酸麻麻的感覺。


    “小白你先等一下,幫我用墨水把這穴位的位置標記出來,這最後一個穴位,我自己來。”


    “嗯……”


    白素貞應了一聲,轉身迴到前屋取來了筆墨,隨後又側過身子,還是不忍看到許仙在她麵前尋短見。


    端著寶鏡大師銅鏡,許仙知道,這一針下去,自己就該一命嗚唿了,這也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迴幹真正的傻事。


    有點激動!


    按照小白教授的手法,輕輕捏住銀針,對準穴位上圈出的那個標記,緩緩撚入。


    酸酸麻麻的感覺再次傳來。


    這迴好像找對……呃……


    高興勁都還沒過去,便頓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成功了!


    終於把自己給幹掉了,


    而且真的很快速,也沒有痛苦。


    “漢文啊……”


    然而高興了還不到一秒,姐姐的一聲唿喚,幾乎把許仙嚇了個靈魂出竅再出竅。


    同樣也把一旁的小白嚇得小臉煞白,就在姐姐推開木門的刹那,白素貞隨手一揮,已然幻化成了許仙的模樣。


    而躺在地上的許仙本尊則成了一口舊木櫃。


    “漢文啊,白家妹妹呢?”


    “哦姐……姐……小……小白她出診去了。”


    白素貞學著許仙的口吻,迴答得磕磕巴巴,感覺臉上一陣陣地發燙。


    許嬌容聞言小聲訓斥道。


    “你個不懂事的!怎麽還叫人家小白,以後不準叫人家小白,聽到沒有!”


    “嗯……好……好的。”


    白素貞又是磕磕巴巴地答了一句,臉蛋更紅了。


    “來,你先跟姐姐迴家一趟。”


    好險好險!


    看姐姐的模樣,斷然是沒有發現的,隻是姐姐她找我迴家做什麽?


    還那麽得心急,


    完全不給小白把替身換迴去的機會,就已經被姐姐拉著迴家去了。


    留下許仙看著地上那一口舊木櫃犯了難,這下糟了,連還陽都還不成了。


    蹲在那裏仔細地觀察了好久,還打開櫃門在裏麵掏了掏,並沒有很粗的東西,不得不痛苦地承認,自己真的變成一口舊木櫃了。


    飄出雜物間,想找小青幫忙想想辦法,把那口舊木櫃給變迴去。


    然而飄了一圈都沒找到小青,似乎也出門了,藥鋪裏隻留下了瘦猴一人,在那裏認真地搗藥。


    “小白她應該能應付得過來的吧?也不知道姐姐找我什麽事。”


    本想跟過去看看的,又想到剛才小白當著自己的麵假扮自己時的模樣,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顯然也是緊張地不行。


    再跟過去看,怕不得穿幫。


    估計也不會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也就不打算跟過去了。


    正好反正死都死了,順便去趟地府,找崔大郎問問修仙證道方麵的知識,再順便套點話,聊聊自己前麵那條無比黑暗道路。


    還有那塊腰牌的事情。


    也要說一下。


    把份量那麽重的一塊東西整天揣在懷裏,總覺得硌得慌,得去探探他們到底是幾個意思!


    打定主意,當即便心念一動,神魂迎風而起,向著城隍廟方向飄了過去。


    城隍廟還是那個城隍廟,


    隻是住在裏麵的城隍老爺及一眾撩佐,像是換了一波人。


    當許仙邁進城隍廟大門的時候,城隍老爺竟領著一眾手下撩佐,滿麵恭敬地迎了出來。


    熱情地有些過分。


    還說什麽上仙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這哪還是迎接貴客來的,這分明是迎接大領導時才有的態度了啊。


    但許仙也知道,他們尊敬的,其實是自己兜裏揣著的那塊腰牌,並不是自己這個鬼判殿客卿的身份。


    這也足以說明,那塊所謂的腰牌,壓根就不是一塊腰牌,而是如小白所講的那樣,是一塊可以號令萬千鬼卒的超重量級令牌。


    甚至可能是見金牌,如鬼王親臨那種級別的令牌。


    把這樣的東西揣在懷裏,就像揣了一個滾燙的山芋在兜裏,等會一定要從崔大郎嘴裏刺探出一些什麽來。


    陰律司衙門內,崔大郎剛炒完幾道小菜,又把幾個人渣拿去填了忘川河,心情非常不錯。


    忽聞得那刺頭又來了,心中頓時又是一喜,將眼前人犯隨意一勾了事,便起身迎了出去。


    火山爆發一樣的臉上,也換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


    “賢弟!”


    “賢弟……?!”


    許仙正疑惑今天的崔判官為什麽會出門相迎呢。


    隨即又被他口中的一聲“賢弟”給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你這樣也太誇張了!


    大名鼎鼎的地府崔判官,不但滿麵春風地出門相迎,還折節下交,認起兄弟來了。


    陰謀!


    這裏麵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許仙想也沒想,就給崔判官這種熱情似火的態度下了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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