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嘿!你在聽嗎?”


    “丹尼你個混蛋,是在無視我嗎?!”


    繁花盛開的庭院內,身穿嫣紅衣袍的少女冷聲質問聲迴蕩,讓周圍來迴的仆從都有些不寒而栗,少女的聲音傳來,他們隻能抬頭望天,充耳不聞,然後匆匆離去。


    紅袍少女麵前,坐著一個神情頹然的黑發少年,顯然,後者在經過一次漫長的怔怔發神才反應過來。


    丹尼撓了撓蓬垢的頭發,遠遠看去,就像是頭上築了一個糟糕至極的鳥窩。他望了望自己眼前,光潔的白石地板被他用石子刻得滿是瘡痍,沒人知道這些看上去亂七八糟的符號是什麽,除了丹尼自己。


    “丹尼你……你欺人太甚!”


    少女見丹尼依舊不搭理自己,眼裏已經帶上了一分怒意,仿佛受到了侮辱般。


    丹尼緩緩抬頭,雙目中的頹廢不見消退,他淡淡地看著猶如一隻暴怒母老虎的少女,問道:“我怎麽了?”


    “我問了你多少話,你一句不迴,是看不起我隻是一個伯爵的女兒嗎?”少女咬著銀牙,指著丹尼鼻子道:“我立馬就可以去告訴公爵大人,你對我的態度是什麽樣。”


    丹尼皺了下眉頭,他一向不喜歡和這種情緒化的女人打交道,若不是麵前的嬌蠻少女是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妻,他真想一拳揍過去,絕不憐香惜玉。


    可以的話,丹尼不會理她哪怕一下,隻可惜,如果這女人真把事情搞到父親那的話,又會多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抱歉,艾莉絲,剛才我在想問題,沒注意到你在說話。”丹尼僵硬地在臉上扯出一抹笑容,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親和近人。


    艾莉絲冷哼一聲,臉上依舊怒意不減。但也沒有真的跑去找公爵,畢竟比起麵前的呆瓜公爵之子,她在內心底,更加畏懼整日板著臉的克裏斯公爵。


    兩人間的氣氛也再次冷卻下來,一切迴歸寂靜。


    隻剩下了被世人譽為絕世傻瓜的公爵之子用石子在地麵上刻畫的沙沙聲。


    艾莉絲百無聊賴,一會擺弄著身邊的鬱金香,一會抬頭看著頂空驕陽緩緩西下,一會數著腳底的螞蟻行進。


    終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本以為作為公爵府嫡子的未婚妻是一件極其美妙的事情,如今事態卻發展成自己快被憋死。


    艾莉絲蓮步微移,悄悄來到丹尼身邊,看著後者在石板上行雲流水地刻著符號,令她眼花繚亂。


    若不是她確實看不懂這些奇怪符號,她一定會不吝讚歎。


    “你在……畫些什麽啊……”艾莉絲終於克製不住內心好奇,放下架子問道。


    丹尼刻畫著的右手驀然停止,頭也不抬,輕輕道:“好像和你無關?”


    艾莉絲小臉瞬間凍住,不過從小經受過太多良好貴族禮儀傳授的她並沒有當場發作,譏諷笑了聲,冷冷迴道:“的確是本小姐多嘴了,整個芬蘭帝國內第一天才的丹尼少爺,自然不是我這種小貴族能觸及的。”


    天才二字,被艾莉絲咬得特別重。


    周圍的兩個園丁碰巧路過,聽到這句話不由臉色一變,甚至不敢再多呆一秒,生怕引火上身。


    唯一臉色不變的卻是丹尼,聽罷,他隻是微微一笑,說不清是什麽意味。


    “時間不早了,艾莉絲小姐你也能迴家交差了不是嗎?”丹尼看了看天色,朝著後方打了個清脆響指,旋即,娓娓走來一個清瘦嬌媚侍女。


    “妮可,送客!”


    話落,丹尼頭再次埋下,自顧自刻著繁瑣符號。


    “你!”


    艾莉絲氣急,卻無奈在侍女的帶領下走出庭院,一路上走過,陸陸續續碰上公爵府分支的各個官員,也依舊保持著貴族該有的良好素質,以淡笑鞠躬一一迴禮,隻是在那張姣好的麵龐下,隱隱透露著恨意。


    直到走出公爵府的華麗大門,艾莉絲才緩緩迴頭,笑容消逝了,對著侍女妮可一字一頓道:“侍女,你告訴你家的呆瓜少爺,本小姐的確不敢與公爵府做對,但私下,今日,還有以前的屈辱,我會找機會一並還迴來的!”


    侍女妮可的容貌並不遜色於眼前的千金小姐,甚至比起這些胭脂俗粉塗抹的貴族,她多了一分出塵之意。


    然而妮可的性子也頗為清冷,她靜靜地看著艾莉絲,氣勢不落下風,神情很認真地說道:


    “丹尼少爺不是呆瓜,他也不傻。”


    妮可雖然也看不懂少爺在地麵上刻的到底是什麽,但,似乎是與一場爆炸有關。


    並且,這個被所有人,包括克裏斯公爵都認作是傻瓜的丹尼少爺,私下發明了一種叫做圭表的計時器,比起沙漏來雖然沒有那麽精密,但很好的利用了太陽的出沒方位和正午高度不同,並有周期變化的規律,於露天將圭平置於表北麵,根據圭上表影,測量、比較和標定日影的周日、周年變化,可以定方向、測時間、求出周年常數、劃分季節。


    這是傻瓜能發明出來的?


    艾莉絲看妮可一副根本不像是說笑的樣子,臉色變得古怪,一度地欲言又止,最終卻隻是忿忿離去。


    事實也確實如此,庭院內的公爵之子,根本不是一個傻瓜。


    一個來自地球的三十歲成人靈魂,莫名奇妙重生在嬰兒身上,這無論對誰,都不是一時半會能接受的事情。


    並且,這不是地球。


    一個完全顛覆了世界觀的大陸,和西方古代類似,卻擁有了魔法,武技,教廷,神靈。這個玄幻似夢,根本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世界,讓丹尼足足消化了十七年,方才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做夢,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丹尼前世的身份,是作為一個中東石油大國的地底軍械設計兼製造者,生活充斥著軍火,也充斥著戰爭。至於自己為何會穿越,丹尼隻依稀記得一些片段,不時在腦海中閃過。


    那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可媲美核聚變的爆炸,等離子螺旋衝擊器的短路令火海瞬間吞噬了整個實驗室。


    可本該死於非命的他,怎麽會因為爆炸穿越?太扯了吧?


    自從出生,丹尼忘卻了自己前世的名字,隻是在兩周歲時擁有獨立意識後,一遍又一遍地演算著那些可能導致爆炸的公式,對周圍的世界不聞不問,整日沉默閉門不見外人,丹尼孤僻的性子讓公爵夫人很是擔心,請來最好的牧師,祈禱光明神的光輝能夠照耀到自己的兒子。


    不料,牧師在進入丹尼房間不到半個小時內,就麵色難看的慌忙走出,甚至被腳底的門檻絆了一跤。無論公爵夫人如何挽留,牧師也不願再呆下去了。對於房間內的談話,他也閉口不說,牧師唯一一句話讓丹尼徹底坐實了傻瓜的稱號——


    “夫人,丹尼少爺……唔,願主寬恕這個無知的孩子吧。”


    無知?不過是對傻瓜的一種委婉的稱唿罷了。


    帝國內除主教外最為德高望重的白衣牧師雷洛都無法教化的人,丹尼榮獲了另一個稱唿——惡魔之子,當然,這個稱唿也隻是在背地裏被人們所杜撰,沒有不知死活的人敢在公爵大人麵前提起,除非你不怕被滿門抄斬。


    無人知道,那天在房間內,牧師滿臉虔誠地述頌著聖經並提及到光明神時,他眼前的孩子沒有絲毫被感染,甚至問出了一個可以被稱作大逆不道的問題:“牧師大人,你們口中的光明神真的存在嗎?還是光明教廷高層們純粹編造出來,利用信仰達到權力集中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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