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原公司辭退,痛定思定,馮白覺得自己之所以弄成這樣,主要是人事關係沒有處理好。說起來,他本以為自己整天笑嘻嘻,又是老資曆,在公司裏必然是人見人愛。結果,現實給了他狠狠一錘。

    他才發現自己在處理和同事上級關係上確實有點問題。大家雖然表麵上相處得很客氣,確實並不知心。

    楊一楠脾氣很臭,在單位應該也處理不好人事,如果有時晴照應自然是最好的。

    打完電話,他又迴到座位上,工友扔過來一顆煙,馮白老練地叼在嘴裏:“抱歉,剛才接了個電話,大家繼續喝。”

    有一個司機問:“馮老師你打電話竟然跑外麵去,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是不是美女啊?”

    馮白:“我光明磊落,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那我問你,打電話的是男是女,美嗎?”

    “女地,美,算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異性。”馮白迴答。

    “哇,馮老師你可不能亂想啊,不能出軌啊!”

    馮白給了他一拳,罵道:“人家是我太太的上司,我出軌她不是要被老婆給打死?”

    “對了,馮老師,那個女上司有朱佳美嗎?”

    馮白看了看牛高馬大的女徒弟,笑而不語。

    眾人也都端詳著她,然後哄堂大笑。

    朱佳大怒:“姑奶奶長得醜嗎,你們這是在找死呀!再看,看我收拾你們?”

    “誰怕誰呀?”有人不服。

    朱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氣,甩了筷子,跳到台上,拿起麥克風就奔放地唱起來。

    這家火鍋店原來是一條大漁船,經過改造之後變成農家樂,裏麵的設施一應俱全,大廳裏還帶免費卡拉ok。

    朱佳唱的是《花橋流水》,她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偏偏中氣足得穿雲裂石。

    這一吼,眾人仿佛中槍,整個人都蒙了。

    朱佳:“下麵的朋友,我看到你們了。師父,師父,快上來和我合唱。各位聽眾,歡迎參加胖虎杯決賽,師父,師父,快來,給個麵子……你什麽態度,氣死了,氣死了!”

    馮白一言不發,轉身默默離開。

    這卡拉,不太ok呀!

    他一帶頭,其他工友如夢初醒,轟一聲散了個幹淨。

    眾人立在外麵的甲板上一邊喝啤酒,一邊看著城市的燈火,吹著涼風,無比愜意。

    裏麵,朱佳已經一口氣唱了五首歌,還沒有停下的跡象。這孩子,精力總是那麽旺盛。

    魚船火鍋的老板滿頭大汗的跑出來,一人扔了一包二十多塊的香煙,哀求:“馮師父,馮師父,你管管你的女徒弟吧!她這麽一唱,小店已經半小時沒顧客來了,往日這個時候正是上生意的時候。我這裏租金實在太貴,每月各項開支加一起二十多萬,壓力實在太大了!”

    馮白故意一翻白眼,嗬斥:“來的都是客,你這是什麽意思,嫌我徒弟唱得難聽?你說她這是胖虎發飆,我卻覺得如同天籟。”

    老板眨巴著眼睛,天籟,有這種要命的天籟嗎?

    馮白:“還有,你發這種煙給我們做什麽,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做苦力的?”

    老板忙辯解:“誤會,誤會呀!”

    馮白:“拿一條中華出來給大夥兒分了,這錢我出。”

    眾人都喝彩一聲:“馮老師壕。”

    朱佳跑了出來:“師父你又請客,偏心,人家不抽煙的,老板,切一斤醬牛肉打包我帶迴去消夜,記我師父的帳。師父你太有錢,太大方了。”

    馮白喝了酒,誌得意滿:“這算個屁,勞資可是月入五萬的超級藍領,爺今天高興。”

    他指著前方cbd中心燈光燦爛的大廈笑道:“別看裏麵的白領一副風風光光牛皮烘烘的樣子,其實慘的很。我跟你們說吧,大把的人雖然號稱收入過萬,但五險一金個人所得稅扣下來,到手也就六七千。再扣去幾千房租,剩下的錢隻夠吃飯。偏偏他們受到消費主義的影響,不肯降低開支。一年下來,別說存錢,說不定還欠上許多。我算是明白了,落到手裏的才是最最實在的東西。這人不能光活麵子,我馮白馮老師現在隻活裏子。”

    他這幾天過得很開心,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做搬運工的第一天確實給他一個下馬威,早晨起來全身上下痛得好象被人暴打過一頓。他還真有點擔心接下來的工作自己無法勝任,之所以咬牙堅持,全憑胸中的一口氣。

    人到中年,有個高收入的工作不容易,老婆孩子見天眼睛一睜就要吃要喝,每個月兩萬的房貸如一座大山壓在他頭上。可你無法逃避,你逃跑了,那就是萬劫不複,你的整個生活都完了。

    那些電器壓在背上,好多次馮白都感覺幾要摔倒在地,好多次他都認為自己即將死去。最可怕的一次是他送一台咖啡機去用戶家,電梯壞了,三十六樓。我的媽呀,走得腿都軟成麵團。

    可說來也怪,堅持了一周之後,他竟然神奇地適應了高強度的體力勞動。一百斤的東西扛肩上,說走就走,不帶喘的,隻是汗水多了些。

    他想了想,一是身體已經習慣了,二是自己本來就胖,所謂身大力量不虧,三是自己小時候在老家本是農民的兒子什麽樣的累活不幹,現在不過是重迴那個時代罷了。

    最重要的是,錢多,那可是五萬一個月啊!別說扛電器,前給夠,讓他去扛炸彈都沒問題都了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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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白覺得這個時候還不是向妻子坦白的時候,她身體不好,聽到了隻怕無法接受。

    因此,這工資不能全交,不然就露餡了。

    五萬塊,除了兩萬家用,還剩三萬,這錢得藏好,等以後再交給楊一楠。

    於是,馮白就另外申請了一張銀行卡,扔庫房辦公室抽屜裏。

    窮人乍富,又不受老婆約束,馮白未免有點飄了。

    以前想吃又沒吃的東西,吃;想買又沒有錢買的東西,買;怎麽開心怎麽來。

    這叫什麽呢,這叫腰有兩枚銅板,必振衣著響。

    錢是這個世界對你的承認和對你的接納,馮白發現,生活其實還是很美好的,日子還是很快活的。現在真叫他迴到過去做程序員的日子,還不願意呢!

    隻是,他現在好象性格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他也意識到這一點,並不知道是好是壞。

    因為工作繁重,接觸形形色色的人,他現在說話開始變得粗魯和直率,有什麽說什麽,心裏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他學會了抽煙,學會了喝酒,學會了和同事喜怒笑罵。一言不合,大家捏著拳頭幹一場,然後勾肩搭背去吃酒,把對方灌到打猴拳。

    生活沒有那麽多溫文爾雅,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繡花不是作文章。

    生活就得高興,就得不違本心。

    雖然吃醉了酒,但馮白還保持著基本的清醒,晚飯後他迴到庫房,衝了個涼,換上花格子襯衣背上雙肩包,在公交車上搶先那個比自己還顯年輕還強壯的大約五十歲老太太一步坐在位置上。

    老太太本想讓他讓位置,一看到他剽悍的表情和滿臉橫肉,慫了,隻惡狠狠地嗬斥旁邊一個捂著肚子滿麵痛苦的小姑娘:“現在的年輕人怎麽迴事,都不懂得尊老愛幼了,你沒父母嗎?”

    小姑娘很委屈:“阿姨,我生理期,肚子痛,實在抱歉。”

    老太太開始罵娘,還動手去拉拽。

    馮白偏著頭看她,目光兇狠。

    老太太心中發毛:“你看什麽?個糟老頭。”

    馮白:“要不你坐我的,就看你坐不坐得下去?是,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美德,可我們的尊重是給值得尊重的人。”

    “你神經病呀?”

    “你管我什麽病,今天我就是要和你講一講道理。”

    老太太懼了,無心戀戰,罵罵咧咧地朝後麵擠去。

    小姑娘麵容蒼白地向馮白道;“大爺,謝謝你!”

    “大爺……”馮白看了看窗玻璃上的倒影,還真是個老頭,麵對黃土背朝天的,敢於在搶水的時候和鄰村後生對杠的農村二大爺。

    “或許這才是我本來的麵目,好生爽利!”

    馮白無奈:“閨女,人善被人欺,遇事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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