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劉表站在荊州城東的城頭上,眺望著遠處的江水,眉宇間一片焦慮。今天淩晨他做了個噩夢,夢見黃祖渾身是血站在床前對著自己笑,他當時就被嚇醒了,醒來後就派人連夜出城,快馬趕往江夏去打探一下情況。


    劉表吃過飯後,明知道信使不可能這麽快就迴來,還是來到城頭眺望,期待著能盡快得到江夏那邊的消息。


    張允站在劉表右側身後,臉色有些不耐煩,對劉表在城頭等待信使的做法很不以為然。


    蒯越站在左側,前者看似麵色淡然,眼中卻一片憂慮。他們兄弟根本就不看好所謂的‘死守江夏,迫退敵軍’,斷定最多三個月江夏就會失守,他們並不介意換個主公——原本曆史上蒯氏兄弟就是這麽做的,劉表死後,他們和蔡瑁一唱一和,逼迫蔡夫人和劉琮把荊州獻給了曹cao。問題是公孫續對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似乎很不待見,蒯氏乃是荊州南郡的百年豪族,他很擔心自家兄弟二人的仕途在公孫續手中終結。


    太陽越升越高,燦爛的陽光曬的人臉上發疼。


    張允輕聲道:“請主公先迴府吧,一有信使的消息,末將一定立即稟報。”


    蒯越也勸道:“信使雖說一人三馬,可以確保速度,但是畢竟有三百多裏路,就算迴來也是晚上了,主公還是想迴去吧。”


    劉表點了點頭,又向遠處的大路望了望,轉身向城牆下走去。


    張允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迅速跟了上去。


    蒯越輕歎口氣,正要跟著離去,忽然看到幾匹快馬從幾裏開外的大路上飛奔而來,從服飾來看正是荊州軍中的紅翎信使。他頓時大吃一驚,信使無論如何都不該這麽快就迴來,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信使在路上恰好遇到了江夏那邊派來荊州報信的人,因此才可以直接迴來。


    蒯越想到這裏,急忙迴頭對著城牆下正準備上馬車的劉表大聲叫道:“主公,信使迴來了!”


    劉表聞聽也吃了一驚,帶上護衛們走向城門。


    蒯越快步下了城牆,隨後跟了過去。


    片刻之後,幾名風塵仆仆的信使策馬衝進城門,看到劉表站在路邊,趕緊翻身下馬參見。


    劉表見信使神色惶恐,再聯想到之前那個噩夢,心裏一陣陣發冷,莫非江夏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其中一名信使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高舉過頭,“主公,小的是蔡軍師派出的信使,這是軍師的親筆書信,請主公過目!”


    劉表頓時鬆了口氣,既然蔡瑁安然無恙,江夏應該也沒什麽大事。他讓護衛拿過書信,並未立即拆開,先詢問那信使:“江夏是否發生了什麽大事?”


    信使唯唯諾諾,不敢告知劉表實情,生怕被遷怒而獲罪。


    劉表不滿地哼了一聲,打開信件先看了看字跡,確實是蔡瑁手書,這才開始看信的內容。看完後大叫一聲‘蔡瑁誤我!’,張嘴噴出幾口鮮血,身子一軟就昏迷過去。他近來身子骨本就不好,又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猛然得知江夏失守、城中守軍全部投降的巨大噩耗,頓時支撐不住了。


    蒯越和張允大驚失色,急忙搶上來攙扶住劉表。


    蒯越順勢從地上撿起那封信收在袖中,對劉表的護衛吩咐道:“帶信使下去歇著,暫時不許見任何人!”


    幾名信使也不敢反抗,跟著護衛離去。


    周圍的人群無不神色大變,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是劉表在昏迷之前喊了一句‘蔡瑁誤我’,由此可見絕對不是好事。劉表在荊州還是很得百姓擁護的,當即就有幾個年長者上來問候,被蒯越三言兩語打發了。


    張允把劉表背上馬車,又招手讓蒯越上車,沉著臉問道:“信中所言何事?”


    “某尚未看信!”蒯越搖了搖頭,取出信件觀看。


    張允急忙湊上前去,和蒯越一起看信。


    看完後,二人渾身冷汗直冒,他們做夢都沒想到,江夏竟然一夜失守,而且城中七萬多人馬竟然全部投降!現在荊州城內隻有一萬多兵力,卻要麵對數十萬如狼似虎的幽州軍,和以卵擊石又有什麽區別?唯一的出路就是開城投降了!


    蒯越低聲怒道:“蔡德珪到底在做什麽?主公之前就提醒過他,一定要留意劉備,結果還是讓劉備奪取了城門!若是沒有劉備的忽然叛變,敵軍豈會輕易殺入城中!”


    張允沉著臉一言不發,他是蔡瑁的晚輩,即使心裏把蔡瑁罵了個狗血淋頭,嘴上也不好直接指責。


    他沉聲道:“當務之急是趕緊喚醒主公,然後盡快製定出對策!”


    蒯越默然不語,心裏一片悲涼。


    張允歎了口氣,事到如今誰都知道荊州已經沒有反抗之力,所謂的‘製定對策’隻不過是商議如何投降罷了。


    馬車迅速迴到了刺史府,直接衝進了大門。


    張允跳下車,對劉表的護衛頭領蔡中吩咐道:“讓醫師過來,然後封鎖消息,府中隻進不出!再派人去請伯成和子柔!”


    蔡中答應一聲,立即去安排此事。


    張允依舊背著劉表,蒯越在一邊陪著,匆匆向後院走去。


    府中的下人見狀無不臉色劇變,趕緊躲避在一邊,等到張允和蒯越過去後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後花園裏,蔡夫人正在觀看劉琮和劉瑜對弈,猛然見到有人衝進來嚇了一大跳,待得看清是張允背著劉表,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劉琮和劉瑜扔下棋子,過去抱著劉表大哭起來。


    蔡夫人怒喝道:“都不許哭!老爺隻是有些勞累罷了!”


    劉琮和劉瑜不敢再哭,抽噎著跟在後麵進了屋子。


    刺史府中就有醫師,很快就趕了過來,診斷之後向蔡夫人稟報:“啟稟夫人,將軍是因為心神激蕩才一時昏迷,小人給將軍針灸一下,很快就會醒來。”


    蔡夫人喝道:“那還不快點!”


    醫師取出銀針,仔細紮了幾針。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劉表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眾人大喜,爭著詢問劉表的情況。


    劉表看了一眼蔡夫人,心裏忽然一陣厭惡,江夏因為蔡瑁的疏忽大意落入敵手,自己徹底失去了和公孫續討價還價的本錢,將來最好的下場也就是和袁紹一樣做個富家翁。不過當劉琮和劉瑜撲上來欣喜地喊著父親的時候,他心裏的厭惡感又逐漸消失了,事已至此,就算把蔡瑁千刀萬剮又有何用?


    蔡夫人被劉表的眼神嚇到了,不敢直接詢問張允發生了何事,隻是向對方使了個眼色。


    張允心領神會,拱手問道:“主公,如今江夏落入敵手,吾等已無一戰之力,是否派出使者向公孫續求和?”


    蔡夫人瞬間麵無人色,終於明白劉表剛才為何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


    劉琮和劉瑜嚇得小臉煞白,即使他們還有些懵懂,也很清楚現在的形勢有多險惡。


    劉表猶豫不答,他一開始就沒想過抵抗到底,因此並不是很抗拒向公孫續投降,好歹對方是天子親封的驃騎大將軍,投降的話麵子上也勉強說得過去。隻是現在江夏一夜之間落入敵手,他手頭沒了足夠的籌碼,萬一公孫續開出的條件太苛刻,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因此想多聽聽其他人的建議再做決定。


    恰好在這時,門外有人低聲稟報,“啟稟主公,蒯良和龐季求見!”


    劉表擺了擺手,蔡夫人帶著一臉憂色的劉琮和劉瑜快步離去,順便帶走了醫師。


    “請進!”張允對門外喊了一聲。


    蒯良和龐季應聲而入,同時拱手問道:“主公身體如何?”


    “無甚大礙!”劉表搖了搖頭,對蒯越做了個手勢。


    蒯越歎了口氣,沉聲道:“幽州騎兵趁夜奔襲江夏,劉備忽然叛變奪取了城門,江夏已經失守,守軍幾乎全部投降!”


    蒯良和龐季瞠目結舌,他們知道有壞消息,但是絕沒想到竟然是這個驚天噩耗!


    “都說說該怎麽辦吧!”劉表顫聲吩咐一句,緩緩閉上了眼睛。


    幾個人麵麵相覷,都不想第一個說出‘投降’二字。


    劉表見無人說話,不滿地哼了一聲。


    蒯越拱手道:“主公,屬下願為使者,前去和公孫續議和。”


    劉表也不睜眼,低聲問道:“異度準備如何和公孫續商談?”


    蒯越沉聲道:“主公乃是皇室宗親,又賢名遠揚,公孫續根基不穩,豈敢對主公不敬?屬下有把握爭取到足夠好的條件!”


    “屬下附議。”其他三人知道此事無可避免,隻好跟著讚同。


    劉表仔細想了想才明白蒯越的話包含兩個意思:其一,自己是皇室宗親,又是士林領袖,公孫續絕對不可能苛待自己,否則必定招來口誅筆伐;其二,公孫續崛起太快,除了那些獲得好處的庶民之外,基本沒有其他的擁護者,公孫續想要拉攏士林中人,自己就是一麵絕好的‘旗幟’。更何況連袁紹投降後都平安無事,何況自己呢?想通了這些,他緩緩點了點頭。


    蒯越拱手道:“主公,事不宜遲,屬下請求立即去見公孫續!”


    劉表點點頭,吩咐道:“異度,一切都拜托了!”


    蒯越躬身道“請主公放心,屬下必定不辱使命!”


    “你們也退下吧!”劉表揮了揮手,再次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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