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續站在大營附近的一個小山頭上,眺望著前方的八公山。


    淩晨的時候下了一場雨,山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水汽,遠遠望去一片朦朧,不過依舊可以看到有很多人影來迴走動。


    山腳下,亂七八糟堆著一些檑木滾石,那是前日趙雲試探性攻擊的時候敵軍從山上推下來的。僅僅發起了三輪試探性攻擊,趙雲就撤了迴來,敵軍的防禦太嚴密了,不管從何處發起衝鋒,都會遭遇大量檑木滾石和箭矢的阻擊。


    公孫續懷疑袁術把壽春城內所有的軍械裝備都搬到八公山來了,不過他並不焦急,隻要水師船隊實現了預定目標,八公山這邊的防線肯定會不攻自潰。隻是即便十幾萬大軍整日無所事事,也必須留在此地給袁術施加強大的壓力,方能間接給呂布提供支援。


    太陽緩緩升了起來,八公山上的水汽迅速散去,滿山的旌旗和攢動的人頭再度出現在公孫續眼前。他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轉身向山頭下走去,淮南軍絕對不敢主動下山來攻,今天應該又是無聊的一天。


    公孫續迴到大帳,吃過簡單的早飯之後,穿上盔甲準備去巡營,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除非有特殊情況,每天都會早晚各巡營一次。剛出大帳,隻見公孫乙迎麵奔來,神色十分惶恐。


    公孫續吃了一驚,公孫乙也算是曆練出來了,輕易不會如此驚慌,莫非後方出了什麽大事?直到這時,他都沒想過會是水師船隊出了問題。


    公孫乙奔到近前,氣喘籲籲把一封鴻翎急件遞了過來,“主公,高順將軍派人送來的緊急軍報!”


    公孫續心頭一顫,按理說呂布所部的緊急軍報應該由呂布主導才對,結果卻是高順派人送來的,顯然是呂布出了什麽意外!他顧不得去猜測呂布到底出了什麽事,一把奪過急件,先看了看完好的火漆封口,這才拆開來看。


    ‘大將軍鈞鑒:七月初六午時,呂將軍和末將率部登船,隨後就揚帆南下,行不到十裏路,忽而遭遇江東水師的主力戰船二百餘艘,呂將軍帶領大部分戰船上前對戰,末將率領二十艘戰船在後掠陣’


    ‘我軍火焰彈威力巨大,占盡上風,不料敵軍忽然用數百縱火船攻擊,我軍措手不及,損失慘重,呂將軍被敵軍暗箭重傷,墜落海中末將急忙前去救援,和敵軍激戰,忽而大雨傾盆,伸手不見五指,敵軍三十幾艘戰船主動脫離戰場,末將未曾追擊’


    ‘成廉將軍和兩名親兵帶著呂將軍遊到岸邊,點火向末將求救,末將遂上岸把呂將軍接到戰船上治療事後末將統計損傷,完好的戰船隻剩下十一艘,可以修複的有七艘,將士傷亡八成以上,還能戰者唯有兩千六百餘人。’


    ‘呂將軍當天淩晨從昏迷中蘇醒過來,醫師說需兩三個月方能恢複過來呂將軍羞憤欲死,末將苦苦勸阻呂將軍無法提筆,特讓末將提筆向大將軍稟報戰況,同時百拜叩首請罪,請大將軍嚴加治罪!末將高順於七月初六淩晨頓首敬上。’


    公孫續看完後驚怒交加,用力把信件揉成一團,扔在地上重重跺了幾腳,呂布帶走的都是百戰精銳,竟然一下子損失了大半,比攻占冀州和徐州的時候死傷的精銳加起來都要多!更讓他心痛難忍的是那些損失的戰船,它們造價高昂,耗時長久,每一艘都花費了上千萬錢,這還不算耗費的人工,一艘戰船耗費的錢糧足以組建一支兩三千人的精銳步卒。駐紮在東萊的水師戰船有一百餘艘,現在連損傷的戰船算上也隻有十八艘,想要重新補齊一百艘戰船,沒有一年多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


    公孫乙心驚膽戰的站在一邊,自從去年第一次冀州之戰過後,他從未見到公孫續這般震怒過,即便沒看過信件的內容,也知道肯定是水師船隊出了大事。


    公孫續長喘了幾口粗氣,又從地上撿起那個紙團,重新看了一遍。看完後麵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江東水師二百多艘戰船也隻剩下了三十幾艘,短期內也失去了再戰之力,天津的那支水師船隊南下之後,定然能在大江上肆意往來。


    “去讓子龍來見我!”公孫續吩咐一聲,轉身迴了賬內。


    公孫乙不敢怠慢,親自去請趙雲,並且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悄悄告訴了對方。


    趙雲亦大驚失色,急忙趕過來見公孫續。


    “先看看這個!”公孫續阻止趙雲行禮,把信件扔了過去。


    趙雲接過信,仔細看完後暗暗歎了口氣,呂奉先和高伯平的運氣也太差了,竟然莫名其妙和江東水師的主力船隊惡戰一場等等!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江東水師的主力船隊怎麽會忽然出現在利城附近的海域?莫非他們本來就準備去偷襲駐紮在東萊的船隊?他仔細想了想,認為這是最大的可能,趕緊向公孫續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公孫續聞聽一怔,隨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對趙雲所說深以為然,心裏對呂布和高順的惱怒頓時減輕了大半,甚至還有些慶幸。幸虧呂布和高順誤打誤撞和江東水師拚了個兩敗俱傷,否則若是忽然遭遇到江東水師的偷襲,自身損失慘重不說,肯定無法對江東水師造成同樣沉重的打擊。若是江東水師統帥的膽子再大一些,偷襲得手後繼續北上去攻擊天津的戰船,自己苦心籌建的水師船隊就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趙雲把信紙用手捋平,放在公孫續麵前的案幾上,拱手道:“請主公息怒,呂奉先和高伯平雖說損失慘重,但是事發突然,不能把罪責全推到他們頭上,再則他們給江東水師也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江東水師顯然已無再戰之力,因此末將懇請主公從輕發落呂高二將!”


    公孫續壓壓手讓趙雲入座,沉聲道:“子龍所言甚是,之前是我有些衝動了!此戰呂奉先和高伯平固然難辭其咎,不過他們打殘了江東水師,足以抵消大部分罪責,某會讓他們戴罪立功,以觀後效。”


    “主公英明!”


    公孫續摸著下巴上的短須想了想,肅然道:“子龍,既然事情有變,之前的那個計劃就必須立即實行了!”、


    趙雲點點頭道:“末將明白!末將是否現在就去做準備?”


    公孫續揮了揮手:“去吧!挑選好人馬之後來稟報一聲,我去給你們送行!”


    “末將告退!”趙雲起身行了一禮,大步走了出去。


    公孫續戴上頭盔,跨上佩劍,隨後出了大帳。


    公孫乙快步上前,躬身問道:“主公,繼續去巡營嗎?”


    公孫續搖搖頭:“不去巡營。立即點一千騎兵,隨我去見見孫策!”


    片刻之後,公孫續帶著一千精銳騎兵,出了大營向八公山下接近。


    梁剛帶著人一刻不停地監視著山下,看到飛馬大旗忽然前來,頓時大吃一驚,急忙派人去向袁術稟報。


    袁術和孫策等人迅速趕來,看到果然是公孫續本人到了,無不驚疑不定,各自猜度對方的來意。


    公孫續拿起單筒望遠鏡向山上看了看,發現孫策也在,揮揮手讓幾名護衛前去喊話。


    幾名護衛策馬向前走了十幾步,同聲大叫道:“孫伯符,我家主公請你前來一敘!”


    袁術冷冷看了一眼孫策,心裏猜忌更深。


    孫策一時有些左右為難,心裏把公孫續咒罵了幾句,沉聲詢問袁術,“袁叔父,你說小侄去還是不去?”


    袁術淡淡道:“此乃賢侄自己的事情,還是賢侄自己拿主意吧!”


    孫策想了想,輕聲道:“小侄認為還是去見見為好,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麽!不過小侄口拙,不善言辭,若是和公孫續爭吵起來隻怕會墮了自家威風,還請黃兄陪同前往。”


    袁術微笑著點點頭,對黃猗吩咐道:“既然如此,賢婿就陪伯符走一趟吧。”


    “喏!”黃猗躬身答應,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孫策既然主動提出讓自己去‘監視’他和公孫續的會麵,就肯定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孫策讓太史慈點起三百騎兵,和黃猗一起緩緩下了山,跳上馬背向前奔去。


    公孫續靜靜看著越來越近的孫策,等到對方到了五六十步開外的時候,他抬手命令隊伍原地不動,隻帶著公孫乙策馬向前走去。


    孫策見公孫續看起來似乎並無敵意,心裏更加納悶,對方到底為何要見自己?他揮揮手讓太史慈帶著隊伍停下,扭頭對黃猗沉聲道:“黃兄,咱們上去吧!”


    黃猗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前天他親眼看到孫策不敵公孫續,若是上去後公孫續忽然發難,自己哪還有命在?隻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露怯,心裏早就把孫策罵了個狗血淋頭。


    孫策心裏冷笑一聲,伸手延請道:“黃兄,請吧!”


    黃猗無奈,隻好硬著頭皮跟著孫策策馬緩緩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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