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官渡,徐州軍大營。


    劉備和曹cao穿著一身普通的小卒衣服,站在軍營大門後的哨塔上,遙望著遠處正準備安營紮寨的呂布大軍,二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他們的策略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敗呂布,然後大軍迴援漳水一線。當時製定這個計劃的時候,他們一致認為素來桀驁不馴、暴躁如烈火的呂布肯定會一到官渡就會迫不及待發起攻擊,隻要擋住呂布最初的猛攻,對方一定會因為憤怒而屢出昏招,到時候集結優勢兵力就能將其一舉擊敗。


    不料呂布現在一改以往侵略如火的風格,大軍抵達之後,立即在官渡村西麵四五裏處安營紮寨,而且派出大批民夫就地伐木,看起來是想加固營寨長期對峙。這下子劉備和曹cao就犯愁了,雙方一旦形成對峙,就很難尋找到合適的戰機,因此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想辦法和呂布決戰!


    曹cao把目光從遠處的‘呂’字大旗上收迴來,偏過頭低聲問道:“玄德可有良策?”


    劉備略一沉思,輕聲道:“良策談不上,隻是有個粗淺的想法。”


    “願聞其詳!”


    “某提議趁著呂奉先立足未穩,今夜就出動大軍去襲擊他的營寨!”


    曹cao吃了一驚,劉備的這個計策也太激進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大有道理,現在雙方都擺出一副防禦對峙的態勢,不同之處就在於呂布可能真的想要對峙,等待公孫續那邊勝利之後再發起最後的攻擊,他們這邊卻拖不起,若是任由呂布不斷加固營寨,即使兩家八萬大軍盡出也很難將其攻破。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若是袁紹那邊在他們迴援之前就敗了,官渡這邊也就不用打了!


    劉備問道:“孟德意下如何?”


    曹cao緩緩點頭:“某讚同玄德此計。不過茲事體大,召集眾人商議一下再做決定吧!”


    “也好!孟德,時間緊迫,現在就召集眾人如何?”


    “可以!”


    二人先後下了哨塔,向中軍大帳走去。


    徐州軍中的輜重後勤平時都是簡雍處理,現在簡雍去了北海郡,關羽和張飛都不擅長處理這些庶務,因此積壓了很多案牘公文。幸好曹cao帶著荀彧來了,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關羽就拜托他臨時幫一下自己。


    劉備和曹cao走進大帳的時候,荀彧正在飛速處理公文,往往隨意瞅一眼就開始批示。關羽坐在下首,埋頭翻看荀彧處理好的公文,他越看越是心悅誠服,荀文若果然才華橫溢,可惜沒在兄長麾下效力!


    聽到腳步聲,荀彧和關羽迅速抬頭,隨即同時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幾人各自落座後,劉備讓人去請夏侯淵和張飛過來。


    荀彧和關羽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他們一起收起那些公文,靜坐一邊等待。


    片刻之後,夏侯淵和張飛聯袂而來,二人說說笑笑,滿身酒氣,看樣子剛剛一起飲了酒。


    若是公孫續看到這一幕,定然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原本的曆史上,建安五年(五年後),張飛行軍路過譙縣的時候,偶遇外出打柴的十三歲少女夏侯涓(夏侯淵最疼愛的親侄女),見其明媚動人,於是強搶為妻,後來夏侯涓生了個女兒,成為了劉禪的皇後。


    夏侯家族將此事視作奇恥大辱,無不對張飛恨之入骨,夏侯淵更是多次發誓要親手斬下張飛的頭顱。後來曹cao征漢中,夏侯淵主動請纓,平定漢中後又留下來鎮守,為的就是找張飛報仇雪恥,可惜在定軍山之戰中被黃忠斬殺,臨死都沒能和張飛正麵交鋒。


    不過現在劉備和曹cao親如兄弟,夏侯涓還是個七八歲的黃毛丫頭,而且連張飛的麵都沒見過,夏侯淵和張飛不但沒有仇怨,反而因為都喜好杯中之物而交情不錯。


    劉備和曹cao都皺了皺眉,軍中禁止飲酒,若是換了普通小卒,唯一的下場就是斬首示眾。不過這倆人身份特殊,而且又是屢教不改之輩,他們也隻能裝作沒看見。


    張飛和夏侯淵行禮之後,分別在關羽和曹cao下首落座。


    劉備大聲命令賬外的人退到二十步開外,然後低聲道:“呂布在官渡村外搭建營寨,看樣子是想和吾等對峙。諸位都很清楚,對峙對吾等大為不利,因此某提議趁著呂布立足未穩,今夜就派遣大軍去偷襲他的營寨!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主公此言大善!”張飛立即站起身來,抱拳道:“末將請命為先鋒,定要將呂布斬於馬下!”


    關羽也頗為心動,不過他不像張飛這麽衝動,現在是兩軍合一,而且並未明確誰是主帥,在曹cao未發表意見的情況下,他選擇了暫時沉默。


    夏侯淵一拍大腿,霍然起身說道:“某也讚同劉使君的提議!末將請命和張將軍同為先鋒,還請主公準許!”


    “妙才勇於請戰,某心甚慰!”曹cao笑著讚賞一句,壓壓手道:“且先坐下,聽聽文若的想法再做決定。”說罷,他看了一眼荀彧,眼神很是慚愧。


    夏侯淵應聲坐下,目光急切地看著荀彧。自從河內血戰之後,損兵折將的兗州軍就一蹶不振,士氣一直都很低迷,即使僥幸在躍馬原擊殺了公孫瓚,也隻是曇花一現,之後再無值得稱道的表現。呂布是天下第一猛將,若是能將其擊敗甚至擊殺,毫無疑問會立即名震天下,而現在兗州軍最需要的就是名聲!


    劉備三兄弟也看向荀彧,此人的意見毫無疑問會影響到曹cao的決定。


    麵對著其他幾人的注視,荀彧麵色不變,心裏卻暗暗歎了口氣。他並不讚同劉備的提議,在他看來這完全是一種冒險行為,不管哪個環節出錯,這次夜襲都會宣告失敗,而且還會損失大批人馬。隻是他太了解曹cao了,知道對方看似在詢問自己的意見,其實決心已下,隻是想找個人幫著說出來罷了,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萬一夜襲失敗,曹cao可以把荀彧推出去麵對兗州軍上下的不滿,若是大勝,曹cao可以說這是自己的英明決策。


    曹cao以前絕對不會這麽做,奈何他如今聲望大跌,兗州內部的反對者多了很多,對軍隊的掌控也大不如前,再也經受不起名譽受損了,故而才厚著臉皮把下決定的責任推給荀彧。他相信荀彧能夠理解自己的做法,不過此事做的太不地道,因此才向對方投去愧疚的目光。其實曹cao知道劉備的提議太過冒險,奈何呂布的做法太出人意料,短期內想要擊敗呂布大軍已經不太可能,偏偏又耗不起,於是隻能跟著劉備賭一把了。


    荀彧確實理解曹cao的做法,故而即使心裏很不高興,還是起身拱手道:“主公,屬下也讚同劉使君的提議,呂布大軍遠來勞頓,也不會想到吾等今夜會去襲營,因此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屬下之前登高觀望,發現呂布的營寨右翼靠近村外的山峰,可派人從山上向下放火,趁其混亂之際再殺進去!”


    曹cao聞聽一臉喜色:“文若觀察細致,某不如也!既如此,此事就這麽定了!”


    劉備拊掌叫好:“文若先生此計甚妙!隻要營中火起,呂布大軍勢必會陷入混亂之中!敢問文若先生,從何方進攻為好?”


    荀彧沉聲道:“可令大軍繞到呂布大軍營寨的後方,等待火起之後發起攻擊!”


    眾人齊齊點頭稱讚,呂布隻顧著在正麵對峙,後方的營寨肯定不會太堅固,隻要讓大軍提前出發,繞個幾十裏路即可。


    荀彧神色淡然,接著道:“某還有個提議!攻擊開始的時候,請關將軍帶一支人馬在正麵搦戰,以便掩護後方的大軍進攻!”


    關羽沉默不言,心裏頗為不悅,自己乃是堂堂大將,豈能去做這種牽製敵軍的小事情?


    劉備笑道:“雲長,文若先生所言極是,到時候某和你一起在正麵牽製呂布!”


    關羽見劉備如此說法,隻好無奈地起身領命。


    劉備看向曹cao:“孟德兄,某想請你率領妙才和翼德從後方攻擊呂布營寨,不知孟德兄意下如何?”


    曹cao點點頭:“某無異議!玄德,兵力如何分配?”


    劉備略一沉思,沉聲道:“某和雲長帶五千人馬在正麵牽製呂布,再留下一萬人馬看守官渡,至於放火的人,三兩百即可,其餘人馬都歸孟德兄指揮!”


    曹cao有些驚訝,肅然拱手道:“玄德高風亮節,某欽佩萬分!請玄德放心,某必定傾盡全力擊敗呂布!”


    劉備拱手還禮:“孟德過獎了!如今形勢危急,你我自當鼎力合作,若是心思各異,豈不是自尋死路?”


    曹cao點點頭:“玄德所言甚是!隻要吾等齊心協力,定能擊敗呂布的大軍!”


    “理當如此!”劉備笑了笑,沉聲道:“時辰不早了,該做準備了!雲長,營中有多少引火之物?”


    “這……”關羽猶豫了一下,求助的看了看荀彧。


    荀彧有過目不忘之能,立即把剛才從公文中看到的一些數字報了出來:“桐油兩千桶,硝石硫磺各一千斤,幹柴五萬斤……”


    劉備和曹cao聽到這裏,異口同聲道:“有這些就足夠了!”


    荀彧微微一笑,閉口不言。


    “妙才,翼德,你二人立即去向偏將校尉一級的將領傳達命令,讓其做好集結的準備。天黑之後立即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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