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末,天空彤雲密布,唿嘯的寒風打著旋而來,卷起大片灰塵和枯枝落葉,高高地拋灑到半空之上。


    薊縣城北白馬營的大校場上,一萬多名腰纏白布、頭戴白帽的士卒肅然站立在寒風中,手臉都凍得通紅,卻沒有一個人隨便走動說話。大夥兒都知道今天是白馬營建立以來最重要的日子,沒有人想要破壞這種凝重的氣氛。


    咚!咚咚咚!巳時初,校場的高台上鼓聲陣陣。


    不一時,護烏桓校尉、白馬營主將公孫續在軍師祭酒郭嘉、越騎校尉趙雲、建節校尉閻柔三個人的簇擁下,從正中間的主將營房中走了出來,踏著鼓點聲走上了校場的高台。公孫續站在最前麵,郭嘉緊隨其後,趙雲和閻柔分列左右,他們四個人也都在腰上纏著白布條,隻不過頭上沒有戴象征喪葬的尖頂白帽子。


    公孫續舉起手壓了壓,高台兩側擂鼓的公孫甲兄弟迅速停了下來。鼓聲徹底停息後,公孫續轉過身對郭嘉點了點頭。


    郭嘉今天穿著一身純黑色的錦袍,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聚賢冠,腳上穿著黑色鹿皮靴,看上去十分莊嚴肅穆。他上前兩步走到高台前,清了清嗓子,高聲叫道:“吉時已到,恭請英烈牌位!”


    楊洪和王偉各打著一麵引魂幡,率先從軍營左側的營房中走出來,身後跟著五百名身穿白衣、頭戴白帽的士卒,每個人手上都端著一塊黑色的排位,上麵刻著一名陣亡將士的名字。


    四十名穿著白衣的吹鼓手早就守在營房外麵,見到人都出來後,他們開始吹吹打打向著高台前進。


    楊洪和王偉邁步跟著向前,後麵五百人緊隨其後。


    到了高台下方搭建的幾排一丈多高的木架子前麵,吹鼓手停止吹打,垂手站立在一邊。


    楊洪和王偉分別走到木架兩側,把引魂幡插在地上,肅然站立不動。


    那五百名白衣士卒一個個上前,把手中的排位依次擺在木架子上。


    擺放完畢後,楊洪和王偉舉起引魂幡向來路走去,五百白衣士卒和吹鼓手默默跟隨。到了左側的營房外,五百白衣士卒走進去再次捧出五百個排位,吹吹打打又放到了高台前的木架子上。如是反複做了七次,才把三千多個排位全部擺放完畢。


    郭嘉向台下的排位行了三個大禮,然後起身對著公孫續拱手道:“請主將上香!”


    公孫續走到郭嘉身邊,先向台下的排位行了三個禮,然後從公孫乙手中接過三根香,點燃後恭恭敬敬插在台前。


    郭嘉接著喊道:“請主將念誦祭文,撫慰英靈!”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布帛卷軸,躬身呈在頭上。


    公孫續從郭嘉手中接過布帛卷軸,緩緩打開後,語氣十分肅穆地念誦起來:“嗚唿哀哉,袍澤仙逝。天人相隔,豈不悲傷?君若有靈,享吾香火。嗚唿惜哉,生死離別。恪守其職,天憫其貞。魂魄歸來,以鑒吾心。嗚唿痛哉,伏惟尚饗!”


    念完後,公孫續把祭文湊到公孫乙拿過來的火把上,轉眼間,祭文化作飛灰消失在寒風之中。


    郭嘉哀聲喊道:“嗚唿哀哉,魂兮歸來!”他喊一遍,所有的人都跟著喊一遍,如此反複喊了三遍才停下來。


    楊洪和王偉最是辛苦,不但要跟著高唿,還要不停地搖動手中兩丈多長的引魂幡。


    喊聲一遍比一遍大,一遍比一遍哀傷,一股濃鬱的悲愴氣氛迅速蔓延開來,將士們想起熟悉袍澤的音容相貌,不禁鼻頭發酸,熱淚盈眶。不知是誰先痛哭出聲,不一時,大校場上哭聲震天,聲聞於數裏之外,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列隊在最左側的庫勒所部哭得最厲害,死去的那些人幾乎都和他們沾親帶故,有很多還是同胞兄弟。庫勒捶胸跺腳哭得十分淒慘,手中沒了強大的兵馬,自己在白馬營中地位何來?


    公孫續見多了生死殺戮,對此感觸並不是很深,不過此情此景,無論如何也要陪著掉幾滴淚,悲痛欲絕絕地嚎啕幾聲。


    閻柔和公孫續一樣,臉色悲痛眼神中卻毫無悲傷之意。


    趙雲卻是真心感到悲痛,這次有幾個人都是為了幫他脫險而死,而且他素來最重情義,此時揉著雙眼不停落淚。


    高台上的幾個人裏麵,哭的最悲痛的其實是郭嘉,他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卻最向往那種任性豪俠的鐵血情義,不禁眼淚狂湧而出。


    哭聲稍弱,郭嘉繼續叫道:“請主將下令斬殺敵酋,撫慰英靈!”


    公孫續一揮手,公孫甲兄弟奔下高台,從一邊的營房中押出一個人來。


    此人披頭散發,渾身血跡淋漓,赫然是峭王蘇仆延。當日蘇仆延逃迴柳城就被塌頓關押起來,隨後幽州軍奔襲攻城,塌頓還沒顧得上處置他就棄城而逃,隨後蘇仆延就落到了公孫續手中。公孫續把蘇仆延帶迴薊縣,就是想要用他的人頭祭奠陣亡將士,提升將士們的士氣。


    蘇仆延本就被塌頓折磨的沒了半條命,落到白馬營將士手中又吃盡苦頭,此時已經奄奄一息,被拖到高台下就癱軟在地上。


    公孫續喝道:“此人是遼西烏桓的峭王蘇仆延,本將軍要用他的頭顱來祭奠英靈!斬!”


    公孫甲手起刀落,蘇仆延碩大的人頭應聲而落,被公孫乙拾起後供奉在英靈牌位前麵。


    “祭奠禮成,請主將訓示!”郭嘉喊完這句話後,退到了高台後麵。


    白馬營的陣亡將士就地埋葬在了柳城,今日隻是祭奠英靈,不需要舉行葬禮,再者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因此祭奠儀式一切從簡。


    公孫續的目光從左至右緩緩掃了一圈,目光所到之處,將士們無不忍著悲痛,昂首挺胸看著他行注目禮。


    “諸位兄弟們!”公孫續喊了一聲,對台下的英靈牌位拱了拱手,振臂吼道:“柳城之戰,乃是我白馬營建立後的初戰,這一戰,兄弟們勇猛頑強,打出了赫赫威風,也打出了白馬營的名聲!自此之後,白馬營再也不會被人看不起了!白馬營威武!”


    眾人全都跟著振臂高唿:“白馬營威武!公孫將軍威武!”


    如是三次,激昂的吼聲甚至遠遠傳到了城南的薊侯府中。


    公孫瓚正在和眾人商討冀州軍情,聞聽到吼聲不禁心頭微微一驚,子民那小子竟然能把麾下將士的士氣提升如斯?不知他的軍製改革完成後,白馬營戰力到底能提升幾何?


    在座的諸人都知道今天白馬營有大動作,聽到吼聲臉色各異,此前就和公孫續交好的關靖、單經心頭喜悅,覺得做了個十分正確的決定。而田楷、嚴綱和公孫範心裏卻頗不是滋味,他們一直和公孫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田楷和嚴綱都覺得公孫續雖然一鳴驚人,但是畢竟年少不更事,準備多觀察下再決定是否靠近;公孫範心裏卻一直有些忿忿不平,侄子一躍成為白馬營的統領,地位猛然蹦的比自己還高,讓他覺得似乎被兄長公孫瓚刻意冷落了。


    薊縣縣衙內,劉虞父子正在書房內商討安置流民的事宜,聽到吼聲也齊齊色變。


    “公孫子民……此人到底如何?”劉虞皺起眉頭,遲疑著詢問劉和。


    劉虞問的有些模糊,劉和卻聽明白了,歎道:“父親,公孫子民若為忠臣,則是伊尹、霍光之輩;若為奸臣,則是伯嚭、王莽之流!隻是此人已經顯露出梟雄之姿,公孫瓚都遠遠不如,隻怕……”


    “唉……”劉虞也長長歎了口氣,黯然道:“若是公孫瓚父子能忠心於陛下,漢室中興指日可待!奈何!奈何啊!”


    “父親不要太過煩惱,孩兒和公孫子民還算有些交情,事情未必不可挽迴……”


    “但願如此……”


    不管是公孫瓚這邊諸人還是劉虞父子,他們都沒想到這次白馬營將士的振奮吼聲其實隻是個開始。


    高台上,公孫續繼續大聲吼道:“所謂過必罰,功必賞!這次出征繳獲頗豐,本將軍今日會給大夥兒發下賞賜,而且以後每次出戰都會把繳獲的三成獎賞給大家!但是大家都牢牢記住一件事,以後本將軍絕不允許有人私藏戰利品,一旦發現,定斬不饒!”


    台下眾人一愣,隨即發出震天的歡唿聲。以前出征的時候雖然可以隨意搶掠,但是能搶到東西的人畢竟隻是少數,而且大多數還要上交給將領們,能留到自己手裏的其實並不太多。如今公孫續明明白白說以後繳獲的三成都會作為賞賜發下來,對他們來說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最少不用擔心搶掠的財貨都被將領們吞掉了。


    公孫續等到歡唿聲落下,接著喊道:“郭祭酒已經統計好了賞賜名單,現在就當眾宣布,若是有誰對賞賜有異議可以提出來,本將軍核實情況之後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郭嘉聞聲上前,從袖中取出一份長長的名單,一個一個念了起來。他先念名字,再念賞賜的數目,每當一個人名和賞賜數字出口,都會引來陣陣歡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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