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一失足成千古恨,再迴頭已百年身。

    古彥續道:“西夏士兵誘尹天伯以利,將其騙出營外。我早已等候在外,將尹天伯手到擒來。哼哼,那尹天伯果真貪生怕死,我隻不過給他吃了一顆普通的藥丸,他便以為是天下劇毒無比的毒藥,就乖乖聽我調遣了。”

    孟浪終於知道謝碧瑤臨死之前為何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催人肺腑的悲愴言語。

    又聽古彥說道:“我讓他在宋軍的飲水中下迷藥,他比狗還聽話,老老實實地奉了命。哼哼,宋軍見李師師已走,本是群龍無首,待中了迷藥之後,昏昏沉沉,又怎能殺敵呢?我早算準了時間,見時機一到,便和西夏士兵一起衝了進去,此時宋軍已搖搖擺擺,隻有幾位高手還能堅持,我就出手了。”

    孟浪說道:“崔任賢前輩、嵇嵐前輩和謝碧瑤姐姐都被你所殺?”古彥笑道:“崔嵇二人是我所殺,但謝碧瑤是謝遊的女兒,我可不敢下手。嘿嘿,謝碧瑤被尹天伯所殺,可尹天伯武功遠不及謝碧瑤,也被她打得腦漿迸裂,他夫妻二人也算雙宿雙飛了。等到空靈老道得知女婿殺死了女兒,那他的表情肯定很奇妙了。”

    孟浪說道:“你威脅尹天伯殺謝碧瑤到底有何意圖?古彥一字一字地說道:“扳—倒—謝—遊,殺—了—老—子。”孟浪驚詫非小,冷冷說道:“你不是他二人的對手,況且你殺了這麽多人,武林中人必以你為敵。”古彥哼哼一笑,說道:“他們都死了,有誰會知道真相呢?難道你認為江湖豪傑會相信‘飛天狐狸’的徒弟?”

    孟浪說道:“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即使與你同歸於盡,也絕不屈服。”

    孟浪握住扶風劍,欲與古彥決一死戰。

    古彥笑道:“你武功不及我,我又有西夏兵相助,你能隻能乖乖交出禦風斬秘籍,幸許我會饒了你的狗命。”孟浪說道:“我從不向人求饒,更何況你隻是一頭禽獸。”

    寒風起處,孟浪已捏好劍訣,大踏步向古彥衝去。古彥微微一笑,五虎斷魂刀一揚,劈在了扶風劍上。孟浪隻覺虎口一震,立時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孟浪一驚,自言自語道:“這怎麽可能?我怎會接不住你一招?”古彥眼露兇相,哈哈大笑,說道:“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隻有想不到的事。我已學會了禦風斬秘籍第三層‘無境之境’。”

    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隻有想不到的事?

    孟浪諤諤發怔,說道:“今日我隻能死在這裏了。荒城野外,白骨累累。我可以和射月妹妹見麵了,你動手吧!”古彥說道:“你也算是我夠聰明的一位對手了,我會讓你死得痛快。”

    忽的琴音四起,山穀處走來一位白衣老者,他手裏抱著琴,邊走邊唱道:“恩仇似流水。名利猶浮雲。生時不知喜,死時不知悲。碌碌天涯無歸處,笑笑人間不留名。”老者忽東忽西,隻跨了幾步已經到了古彥麵前,他臉上毫無表情,雙目炯炯有神。

    古彥臉露懼色,心道:“莫非有鬼?”老者轉頭對孟浪說道:“你也知心痛嗎?當日你在鳳凰山莊肆意殺戮時,你可曾想到他人亦有喪親失友之痛?”孟浪識得他的聲音,驚道:“你就是琴魔!”

    琴魔終於出現了?

    那老者說道:“我今日不是琴魔,我是宏圖幫前任幫主何太極。琴魔隻露聲不露臉,何太極既露聲又露臉。”古彥聽他橫三豎四地胡說,冷哼一聲,自恃自己已修練完禦風斬第三層‘無境之境’,大刀一舉,便向那老者斬去。老者微微一笑,輕輕抬腿,已遠遠地退了開。這種武功匪夷所思,古孟二人前所未見,都呆呆地望著老者。

    老者又道:“我既是琴魔又是何太極。何太極死了二十年年,今日又複活了,何太極愛管江湖事,琴魔隻愛彈琴,不問江湖事。”古彥聽了老者這些言語,心念一動,已然明白琴魔便是何太極,何太極就是琴魔。他問老者:“你不是在二十年前死了嗎?”

    老者說道:“何太極二十年前是死了,可今日又活了;琴魔今日死了,可明日就複活了,何太極隻能活一天。當日我見你殺死你的師父,便知何太極有活過來的一天。”他一直將自己看成兩個人,一是琴魔,一是何太極。他以琴魔身份出現時,何太極便是死了;他以何太極身份出現時,琴魔便是死了。”

    古彥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生怕何太極會殺了他,剛才的那一招,古彥已深知自己遠不及何太極。古彥驚驚懼懼地問道:“我殺了那麽多人,你都未出手相救。為何我要殺孟浪,你便現身?”

    何太極說道:“因為孟浪比你無情,比你冷酷,比你可拍,隻有他才能殺了你。”古彥笑了,他確信孟浪永遠殺不了他,便笑著說道:“他武功不及我,計謀又不及我,如何能殺了我?”何太極說道:“能否殺一個人,不全在於武功,更在於誰更可怕,你遲早會死在孟浪手裏。”

    話音一落,何太極手挾著孟浪,輕功一縱,早來到山穀處。他將孟浪摔倒在地,轉身便要走。孟浪冷冷問道:“你為何要救我,我已生不如死。”

    何太極並未迴身,說道:“很多時候活著不是為了享受幸福,而是為了忍受痛苦。你隻能這樣活著。”說這些話時,何太極已慢慢遠了,可聲音還是傳了來。

    孟浪忙叫道:“何前輩,我••••••”他話語尚未說完,遠遠又傳來了何太極的聲音:“何太極永不會複活了,世上隻有琴魔,不再會有何太極。”既而,聲跡全無,隻留孟浪愣愣地盯著遠方•••••••

    花謝花又開,兩年的時間轉然又逝。

    西夏國被金國滅了,汴京也被金國破了,李師師最終吞金自逝。

    康王趙構在江南稱帝,改杭州為臨安作帝都,其實不應把杭州改為臨安而應改為永安,因為宋王室在臨安永安了。

    西南的雲月教已被赤羽幫、群英門、宏圖幫、瀟湘派圍剿而亡。雲月教第二任教主傲雪終於寡不敵眾,血濺鳳凰穀。

    刀神古彥的名號在江湖上越來越響,隻要江湖人說道古彥,都伸直大拇指,讚他是大英雄大豪傑。

    兩年來江湖風雨驟變,空靈道人謝遊終日雲遊四海,他對女兒的長逝並無傷感;“怪俠”老子終於屈服,肯為老婆子買菜。

    塞北百慕派不遠處,不二莊如日中天,已號稱天下第一莊。不二莊新任莊主神秘異常,普天之下欲見他的人如天上的星星那樣繁多,可隻有一人能見到他,那便是不二莊的史龍標。

    有時活著不是為了享受幸福,而是為了忍受痛苦,孟浪隻能這樣活著。

    兩年來孟浪的蹤跡已如空空白紙,再也未出現過。很多人都想找到孟浪,因為他們知道禦風斬秘籍在他身上。

    李鶼已出嫁,她終於如願地嫁給了尹天仲,可她卻難以忘懷以往討厭萬分的“孟浪小惡賊”。

    天下豪傑並起,四方豪傑薈萃。

    戈壁之上,幾排柏楊樹挺拔而立,仿如執戟的士兵。

    一名滿臉胡須的黑衣漢子拉著一名孩童的手,走在這漫天的黃沙上。幾排柏楊樹頂天而立,將戈壁映襯得有了三分人情味。

    那黑衣漢子對孩童說道:“不二莊聲名顯赫,已是天下第一莊,不再像以前那等一盤散沙了。”孩童搔搔腦袋,奇道:“不二莊為何叫不二莊,而不叫不一莊呢?”那黑衣漢子笑道:“不二莊取名於‘說一不二’,其間有兩重含義:一是不二莊以信義為本,向來對人說一不二;二是不二莊武藝絕倫,專門對付惡人,他們讓惡人向東,惡人不敢向西,對惡人是說一不二。”

    那孩童睜著大大的眼睛,依舊好奇地盯著那黑衣漢子,他不明白這些道理。那黑衣漢子一急,終於想到了淺顯的道理,又對孩童解釋道:“因為‘二’比‘一’大,所以叫不二莊,不叫不一莊。”孩童又搔了搔腦袋,問道:“為什麽不叫不三莊呢?難道‘三’不比‘二’大?”黑衣漢子也被問糊塗了,他支吾了幾聲,又抬眼望了望無際的戈壁,他開始後悔帶著孩童來到塞北。

    唿唿唿風聲不絕於耳,黑衣漢子轉頭一看,隻見一名五十幾歲的青衣男子拍馬而行,他身後跟著兩名二十幾歲的白衣大漢。

    三人都乘著馬,快如閃電,那孩童指著三匹馬喊道:“馬兒,馬兒!”青衣漢子本以馳騁而去,聽了那孩童的言語,忙一拉韁繩,籲—停住了馬兒,縱身躍了下來,他身後的兩名白衣大漢也停住了馬兒,三人一起走到孩童的身畔。那青衣漢子輕聲說道:“小孩兒,你肯拜我為師嗎?”

    那孩童尚未迴答,黑衣漢子早抱住了孩童,說道:“不行,他要到不二莊學藝。”青衣男子哼了一聲,一腳踢來,正著那黑衣漢子的小腹。黑衣漢子一仰,摔倒在地,他還抱著那孩童,隻覺嘴裏一甜,吐出一大口血來。黑衣漢子緩緩爬了起來,對青衣男子說道:“你幹嗎打人?”青衣男子嘿嘿一笑,說道:“我是宏圖幫幫主南宮治,我想打誰便打誰!”

    宏圖幫?天下第一幫?便是出了何太極的那個宏圖幫?

    黑衣漢子呸了一下,罵道:“我聽聞宏圖幫前任幫主何太極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可惜他的傳人隻會黃鼠狼捉雞,欺壓良善。”南宮治說道:“不二莊是宏圖幫的對頭,你帶這娃兒去不二莊學藝,不是擺明與我宏圖幫作對嗎?”

    黑衣漢子火冒三丈,說道:“你貴為天下第一幫幫主,卻仗勢欺人,你就不怕傳揚出去,遭江湖人恥笑嗎?”南宮治暗暗心驚,他最怕被人恥笑,因為“宏圖三恥”已讓他丟盡了顏麵。南宮治已暗下殺機,右手一戳,早點在了黑衣大漢的眉心穴上。這眉心穴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黑衣漢子哼也沒哼,隨即倒地,已然嗚唿哀哉了。

    那孩童嗚嗚地哭了起來,推著黑衣漢子的屍體,哭道:“大伯醒醒!大伯醒醒!”忽覺得背後一冷,孩童緩緩轉過身來,見南宮治臉露得意之色。那孩童也是未吭一聲,倒在了黑衣漢子的身側,他的背後還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飛刀。

    南宮治身後的一名白衣大漢忙道:“幫主武功蓋世,頃刻之間打敗了江湖兩大高手。”另一名白衣大漢忙接著說道:“幫主武功天下第一,無人能敵。”南宮治哈哈一笑,縱身上馬,向西絕塵而去。這一老一少的屍體便在戈壁處擺著,不時吹來幾陣風,帶動沙塵,慢慢地掩在兩具屍體上。

    遠遠地望見了一座氣勢恢宏的白色建築。滾滾黃沙鋪地,這建築仿如海市蜃樓,誰也無法想象如此華麗的建築會在戈壁上悄然而立。

    南宮治吃了一驚,心道:“本以為不二莊徒有其名,難副其實,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於是快馬加鞭,向不二莊奔去,無垠的戈壁上留下了淺淺的馬蹄印。及至近前,隻見兩名不二莊守門弟子手執寶劍,侍立在大門左右。

    南宮治心道:“以前不二莊都使樸刀,如今怎麽都使劍?”為顯其幫主之尊,他命身後的兩名弟子去報訊,說宏圖幫幫主來拜莊。那兩名弟子躍下馬來,來至不二莊門前。不二莊守門弟子臉色莊重,未等宏圖幫兩名弟子啟口,早已說道:“我們莊主不見外人。”

    兩名宏圖幫弟子本欲發作,可見了守門弟子的莊嚴麵容,已膽怯了三分,諾諾退迴。南宮治見了雙方的情景,罵了自己弟子一句:“窩囊!”他手提韁繩,一拍馬背,直衝不二莊,進入了天井。南宮治甚是奇怪,他雖駕馬直衝,可兩名守門弟子並無阻攔之意,心道:“難道不二莊已灑下天羅地網,隻等我自投羅網?”他抬頭一望,見一個巨大的牌匾掛在正堂的門前,上書“天下第一莊”五個金色大字。

    南宮治心裏很不舒服,江湖人都稱宏圖幫為天下第一幫,可他卻沒將“天下第一幫”五字冠冕堂皇地掛在門上。所謂人在簷下走,怎能不低頭,現在已入了不二莊,隻得講江湖規矩,他躍下馬來,抱拳向大堂裏說道:“宏圖幫幫主有要事拜訪不二莊。”他想給不二莊來個下馬威,說話之際故意用上了內力,聲音便遠遠傳了去。

    可不二莊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南宮治又說了兩遍“宏圖幫幫主有要事拜訪不二莊”,依舊沒見到人影,整個不二莊死一般的沉寂。以南宮治的脾氣,他本會大搖大擺地進入大堂之內,可是不二莊有恃無恐,南宮治一時倒不敢擅入堂內,害怕堂內真有天羅地網。

    過了四分之一柱香時間,依舊無動靜。南宮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的汗水涔涔流個不停。忽聽得咚咚咚腳步聲傳來,南宮治心裏著慌:“難道真的有埋伏?”他抬眼向聲音傳來處望去,隻見一名男子領著十幾名莊客走了出來,那名男子並未攜武器,十幾名莊客都攜著劍。

    南宮治識得那名男子是不二莊的管事史龍標。史龍標當下抱拳對南宮治道:“南宮幫主幸駕不二莊,敝莊有失遠迎。”南宮治聽他言語恭敬,隻道他怕了自己,他哼了一聲說道:“你們為何讓本幫主等候多時而不來迎接?”史龍標說道:“我們莊主說南宮幫主人品低微,更無灑脫的氣概,是以讓我們晚點出來迎接。”南宮治聽後大怒,罵道:“你們什麽狗屁莊主,竟敢對我不尊。”

    史龍標身後身後的十幾名莊客本莊嚴站立,聽南宮治辱罵他們的莊主,都欲拔劍廝殺。史龍標向他們使了個眼色,眾莊客強忍怒氣,都還劍入鞘,恭然侍立在後。

    南宮治此時更是盛氣淩人,說道:“讓你們莊主出來,他不見江湖任何人,我偏要見他。”史龍標說道:“我們莊主並非不見任何人,他所見之人必是德高望重之輩。”他意思是說:“你南宮治德不高望不重。”南宮治豈不知弦外之音,他啐了一口,一掌襲向史龍標。史龍標向後一退,抱拳說道:“我不二莊和人動手從來用劍。既與南宮幫主對敵,不知南宮幫主用何兵器?”南宮治罵道:“你們狗屁莊主號稱‘神劍無雙’,我偏不信他真是神劍無雙,你小子的武功更不用說提了,又何必用兵器呢?我今日就要以空掌奪你的兵刃。”

    史龍標說道:“南宮幫主既如此自負,那休怪我不客氣。”他伸手說道:“劍!”早有一名莊客將手中之劍遞給了他。史龍標對南宮治說道:“請出招!”南宮治也不推辭,一掌直奔史龍標臉麵。史龍標往後退了三步,刷的一聲,他一劍撐地,頭下腳上縱起輕功來,身在半空之時,寶劍一橫,直向南宮治刺去。南宮治一驚,說道:“天外飛劍!”

    他識得這是天外飛劍“女媧采石”與“西子捧心”兩招,也知史龍標下一招便是“東施效顰”,他死也忘不了這三招,當年在鳳凰山莊之時,孟浪就是用這三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讓他當眾出醜。

    自從那次之後,南宮治時時想著這三招的破法,今日乍見,他依舊吃驚不小,身體搖搖擺擺地躲了這三招。史龍標三招過後,忽的收起攻勢,抱拳說道:“我們莊主隻讓我用這三招,既然勝不了南宮幫主,我便是輸了。”南宮治怒道:“你讓孟浪出來見我,我曾敗在他的劍下,今日我要和他算總賬。”史龍標說道:“我曾認識一名名叫孟浪的的朋友,不過他兩年前已經死了。”南宮治奇道:“死了?你怎麽會知道?他有沒有給你什麽小冊子?”史龍標明白所謂“小冊子”乃是禦風斬秘籍,便說道:“原來南宮幫主是為禦風斬秘籍而來,那你找錯地方了,不二莊和孟浪扯不上關係。”

    南宮治哼了一聲,說道:“江湖傳言:不二莊莊主‘神劍無雙’就是孟浪,我見不到你們莊主之麵,絕不離去。”史龍標臉色很平靜,說道:“我們莊主不是孟浪,孟浪已經死了。”南宮治狠狠地說道:“那你們莊主叫什麽名字?”史龍標說道:“南宮幫主是明知故問了,我們莊主自然叫‘神劍無雙’了。”

    南宮治冷笑道:“誰不知‘神劍無雙’是他的外號。他的本名到底叫什麽?”史龍標心平氣和地說道:“‘神劍無雙’便是我們莊主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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