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給莉莎·卡米安與米歇爾·艾登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與她出生在最好的時代,享受著優良的教育與人生,卻在如夏花一樣的十五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兩個家族的飛車在通往幸福的終點前墜落,車上的所有人都死了,從車外部的動力引擎處的撕裂來看,飛車應該是被腐敗飛蠅騎士擊落。


    可以肯定,北美地區是被納垢的軍團入侵,麵對納垢,凡人的反抗是絕望的,無處不在的腐爛和疫病是壓垮這片大地的唯一稻草,聽說在華盛頓特區,北美地區有限的快速反應部隊建立過防線,但是從日記裏來看,他們失敗得太快,快到令孩子與情報官員都為之疑惑。


    當然,塔帕漢諾克離華盛頓還有一段距離,無論是孩子還是情報官員也都沒有一手的資料,馬林也隻能等到到達華盛頓之後再找尋新的情報。


    在迴到休息的天台上,馬林又看了幾本日記,這些日記大多都是寫到了美國獨立日——也就是說,塔帕漢諾克差不多最早在七月四號的晚上獲得全城撤退的指令。


    但還是有一本日記的主人在這座空城裏生活了三年——這還是瑪雅翻到的,她覺得馬林應該會喜歡看這本日記。


    這讓馬林如獲至寶。


    日記的主人叫蓋亞·漢密爾頓,與之前的中產家庭不同,他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貧民窟窮人,在有錢人坐著車逃跑,沒有錢的人走著路逃跑不同,他選擇藏在這座城市裏。


    當然,除了漢密爾頓之外,還有極少數沒錢或是故土難離的人活在這座人去樓空的城市,像是漢密爾頓,他就活在臨城際公路旁的一座小高層公寓裏,過著相比起以前來說猶如皇帝一樣的生活。


    當然,通俗一些來說,用白闖兩個字就能夠概括他的生活。


    而他的那些沒錢朋友們甚至上了公路開始砸車窗撬車後門——車窗裏看起來有不少有錢人在選擇跑路離開時留下來的好東西,而車後門裏麵說不定也有不少好東西。


    說起來,漢密爾頓就從一輛據說是緬因州州長的加長車車後廂裏掏出一個小姑娘的屍體,還有一份活祭名單。


    該死的州長先生們總是玩得這麽大。


    漢密爾頓先生一開始還隻是罵了一句晦氣,同時還不得不在公路路基下麵找了一個地把那姑娘給埋了——這是好事,漢密爾頓感覺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雖然那姑娘應該沒死多久,但很顯然讓她就那麽長眠在後廂裏也不是一個辦法。


    但是第二天,漢密爾頓一起來,就看到那個墳墓被打開了,他一開始以為是留在這座城市裏的瘋子們做的,但是當他看到那個姑娘在車流裏蹣跚向南而行時,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崩潰感。


    不過這都不是重頭戲,真正的重頭戲是七月十一號,漢密爾頓先生看到了納垢的先鋒部隊——那些赤裸著身體的爛肚皮怪物拖著它們的腸子走過公路時,藏在天台上的蓋亞·漢密爾頓感覺自己在公立學校學的那點知識被顛覆了。


    我的老師從來沒有告訴我,一個生物能夠在肚子上破出一個四十乘三十的大洞,把腸子拖到腳背上卻還能追著幸存者跑的。


    但是在那一天,他看到那些怪物追殺他的那些正開心地砸窗撬門的朋友們,怪物們把他們全殺了,還砍下腦袋掛到了腰間。


    而從那天之後,漢密爾頓就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這座城市的公路上也迎來了一波又一波人潮……對,人潮。


    馬林看著日記裏這個人窮心卻不困苦的年輕人拍下來的人潮。


    那是各種各樣的死者,有穿著時髦的市民,有穿著軍裝的戰士,有老人,有孩子,這些死者……不,也不能被稱之為死者,因為從根源上來說,這些人的靈魂被困在了它們日漸腐敗的軀殼中,這就是納垢所說的永恆。


    這些納垢的活喪屍拿著各種各樣的兵器,有椅子腿,有木板,當然也有農具與別的什麽。


    在照片的最後,漢密爾頓特意用近景拍了一個穿著西裝的老者,也是一隻活喪屍,他拿著一個大號的麥克風,被一堆納垢靈抬在了一張桌子的木質桌麵上,他本人坐在那裏,看起來倒是有著特別權勢。


    照片上寫著一個有些意思的稱唿——我們的第76屆美國總統。


    日記也提了一句,我們倒黴的總統先生看起來難逃一死,但至少現在的他看起來比他活著的時候腿腳方便多了,白宮桌子比我在電視裏看到的似乎還要大一些。


    馬林笑了笑——漢密爾頓先生不懂,他以為他的總統先生隻是死了,但是在馬林看來,這是納垢靈們在抬著納垢之轎,這位總統先生看起來已經獲得了他夢寐以求的永恆,如今的這位總統先生,已經是一位新鮮熱辣的納垢先鋒。


    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漢密爾頓繼續在這座城市裏生活,在活喪屍過境之後,遊蕩的活喪屍,各種怪物出現在城市裏,那些之前不願意走的人不是設法逃走,就是被殺,而漢密爾頓通過之前保存的食物和一些資源在天台上建立了一個極小的生存之地,他開辟了一個小小的植物園,用這些植物活過了第一年的夏天,然後在還有電的第一年冬天時,在樓下的房間裏建立了溫室。


    為了生存,他平時根本不開燈,活得非常小心翼翼,原本他覺得,他可以這麽活一輩子,但是在第二年的秋天,城市的供電係統崩潰了,他所在的大樓失去了電力,而還有電的大樓裏不是住滿了活喪屍,就是因為大樓入口裏滿是各種怪物而不能進入。


    漢密爾斯先生花了十天時間,在一樓大廳裏改造了一輛摩托,他要離開這座城市,因為他聽說在南方還有抵抗營地的存在,他在這裏活得已經太久了,久到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南方碰一碰運氣,在日記的最後一頁,漢密爾頓表示他最近感冒了,全怪該死的電力崩潰。


    然後日記到這裏戛然而止。


    馬林特意在他所說的那座大樓底部,發現了那輛已經完全鏽蝕的摩托,然後馬林感應了一下,在頂樓發現了倒斃在床上的屍體——在床都已經腐壞的當下,依靠半封閉的空間而保留下來的屍骨還算完整。


    但也爛得差不多了,馬林甚至隻能隔著牆看著漢密爾頓——不是馬林懼怕裏麵的疫病,昨天晚上的淨化已經將這一地區完全地淨化過了,馬林畏懼的是他一打開門,空氣的流動就把漢密爾頓先生給揚了。


    所以,也許是急症,總之,漢密爾頓的人生在這個小房間裏畫上了一個句號,他沒能實現去南方的夢想,這讓馬林很是唏噓——在毀滅的時代,凡人總在掙紮求存,但是求存的代價太高,任何一點小的疏忽,都會導致他們失去生命。


    ………………


    瑪雅在聽說了漢密爾頓先生的故事之後也是心生唏噓,她與馬林看著通過獻祭而賺得盆滿缽滿的年輕人們,感受著時代的悲歡離合。


    “我現在很好奇,如果納垢入侵了這一地區,那我們的文明是怎麽來到八千年之後的現在的,我想一定有什麽改變了這一切。”瑪雅的推論也是馬林所想的,這片大地一定發生了什麽,雖然他們隻找到一個奴隸國度,但這也有可能是在冰期毀滅了文明之後的死剩種建立的全新國家……總之,這片大地上沒有了納垢的軍隊,雖然有著很多的遊兵散勇,但絕對不是一個軍團應該有的模樣。


    有人中斷了納垢的入侵,將混沌的入侵徹底葬送,馬林不知道這個人或是這個團體是誰,這不妨礙馬林對於他們心生敬意,這些人與這個世界上所有為了無辜與文明所犧牲的人一樣,都值得獲得馬林的敬意。


    “明天我們就將前往華盛頓,去尋找這一切的答案吧。”馬林本能地感覺到答案一定是在那座城市之中。


    瑪雅點了點頭,她看著手裏的一張紙,馬林探頭,看到了這是豹人的廣告。


    “馬林,如果我將這張圖拿迴大林地,那些高貴的長老們發現自己在當初隻不過是人類的寵物時,他們的驕傲與自豪,一定會被完全擊碎吧。”


    “還是不要了,親愛的。”馬林搖了搖頭。


    而瑪雅也明白了馬林的想法,她笑著將這張取自停滯力場中的廣告紙撕碎然後撒向了風中。


    “我很開心,因為我是你的愛人,馬林,雖然很小的時候,我疑惑於為什麽我沒有與我一樣的父母,直到碰到你,現在我發現,這就是我的命運,我離開了大林地,離開了父母,離開了我的姐妹兄弟,卻因此而碰到了你。”瑪雅轉過身,向著馬林張開了雙臂,將馬林抱入了懷裏。


    馬林微笑著抱住了自己的小豹子。


    我也很高興,我來到了這個時代,見到了你們。


    ………………


    第二天清晨,馬林陪著奧諾爾清點了人數,奧諾爾盡責地確認沒有誰因為一夜狂歡而把自己玩死了——畢竟據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擬態怪物,最擅長變成人的模樣去襲擊別的人。


    馬林也確認了所有人都是他們自己,也沒有被附身的情況發生。


    然後上犀背,按照計劃,他們將在一天內到達斯塔福德,傑森那邊通過新上打去的火箭軌道艙在斯塔福德郊外撒布了三個軌道艙,那三個軌道艙就將是新的營地基礎,唯一的問題就是斯塔福德那邊通過衛星還是可以看到大量的混沌單位。


    好消息是那些混沌單位並沒有建立任何營地的模樣。


    而壞消息是公路全是堵的,馬林隻能帶著犀隊翻山過河,在舊日地圖上塔帕漢諾克和斯塔福德的直線距離不超過75公裏,但是馬林他們趕了一天的路,入夜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沒走上一半的距離。


    於是隻能紮營,這事交給別人來做,馬林要做的就是把風起雲湧的幽魂們淨化。


    隊伍裏的所有人第一次親眼看著馬林淨化——在他們的想像中,馬林一定是與幽魂之中最強大的怨靈大戰幾十迴合,最後才淨化了怨靈,連帶著解放了幽魂。


    而事實是馬林有了第一個夜晚的經曆,第二個夜晚馬林直接上了箴言,幾句嗬斥下來,漫山遍野的幽魂與怨靈一道變成了飛灰。


    馬林迴到還沒來得及搭建的營地時,靈左左打量了一眼如今小小的馬林殿下,像是發現了什麽怪物一般瞪圓了眼睛。


    “怎麽了,左左。”馬林好奇地問道。


    “我總算明白我說不嫁給你的時候,取義那種你吃虧了的模樣是怎麽一迴事了。”這隻兔子姑娘雙手叉腰感歎道。


    “現在你後悔了嗎。”馬林笑著問道——他知道她的男朋友也在隊伍裏。


    “雖然我的男朋友沒有你強大,但我非常喜歡他。”兔子姑娘的堅持讓西陸方的傳奇們都笑了起來,他們一個個走到那位幸運的男朋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馬林也笑著過去,拍了拍這個年輕的泰南人的手:“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秦博士,我的父親想要讓我讀書,但我辜負了他。”這個年輕人有些靦腆地笑著。


    “博士,好名字,不過你也沒有辜負你的父親,讀書與成為戰士,都是為了保護你的家園。”馬林說完,示意大家趕快把營地搭建起來。


    於是眾人投入了營地的搭建,而馬林牽著小斑點圍著營地繞了一圈,發現了好幾隻虎視眈眈的大型精怪,它們倒是沒有在意馬林,但是當馬林不再裝的外放實力時,這些大家夥轉身就跑。


    斑點驕傲地跟隨著它的主人繞了一圈,到了要迴營地的時候,它看向了黑暗。


    馬林也看向了黑暗。


    黑暗裏,最終跌跌撞撞地鑽出了一隻小雪豹,而在它的身後,一位豹夫人邁著畏懼的腳步,卻直麵了它豹生中最恐怖的存在。


    馬林想了想,掏出了一塊肉幹,將它丟到了小豹子的麵前。


    這些優雅的生命在大毀滅之前應該是被作為寵物,進行了基因上的調整,它們能夠在平原生活,想來也是因為全球氣候開始偏向轉冷。


    最終,小豹子與它的母親開始進食,馬林帶著斑點夫人返迴營地。


    斑點在迴去的時候不止一次地迴頭,馬林知道,它應該是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想到了那個被巨人抓住的自己。


    這就是命運啊,小丫頭。


    馬林拍了拍它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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