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得承認,這頓午飯與自己所想象的有一定距離。


    從無論哪一方麵來看都是如此,首先那位陛下完全沒有一位國王應該有的氣度,更像是一個在戰壕裏打過滾罵過娘的老兵。


    不過,從曆史書上看,莫威士家族成為國王也隻是兩三代前的曆史,那個時候,亡潮席卷大陸,前國王的家族在戰爭中流盡了鮮血,最後的王子與國王一道戰死,在死前,國王傳位於那位王子,但王子也在成為國王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就重傷於城頭之上。


    最終,他在死前,下召將這個國度傳給了與他一起浴血的莫威士家的好友。


    這事有大量的教會與貴族作為見證,其中甚至還有公正教會的聖子作為見證,想來也不可能存在什麽陰謀的操作性。


    而莫威士家族的這位繼承人在那個時候也隻不過是一個通過戰功摸到了公爵爵位的伯爵,當時莫威士家族也死的七零八落,當時接過王位的這位,甚至還是莫威士家族的一位偏遠親戚——主家七子六女一個不落全戰死了,他這個因為前麵三個哥哥戰勝而剛剛成為男爵的小子剛接住莫威士伯爵這口鍋,就因為一次傳奇般的戰鬥而獲得了公爵之位,沒過兩年,兒時的好友又給他傳了王位。


    據說他當時抱著好友的屍體哭的都快斷氣了,而坊間一度表示這位就是幸運女神的親生兒子。


    所以莫威士王室是公認的沒有所謂王室威嚴的王室,而在這位陛下還年幼的時候,又一次亡潮來臨,就像之前的王室那樣,莫威士家族依然頂在了最前麵,五子七女也就隻剩下了這位陛下的母親,於是他最終有些莫名其妙地坐到了王位上。


    在那之前,這位據說最想做的就是成為一個冒險者——畢竟這個位置再怎麽輪,也輪不到他來坐。


    所以從馬林的眼光來看,莫威士家族坐在這個位置上,是有法理的——至少比某些拉家仇說東道西也要給自己亂臣賊子的行為貼金的混球頂用多了。


    話說迴來,這位陛下似乎最喜歡和柯林喝酒,而柯林完全無法招架,所謂痛並快樂著。


    而馬林坐在法耶身後,看著她和兩位母親還有瑪格麗特一起喝下午茶的同時還在打牌。


    是的,打牌,貴族之間最為喜歡的普托牌,玩法和橋牌差不多。


    馬林不怎麽會玩,隻是看著自家姑娘將她的姐姐與兩位母親殺出一個丟盔棄甲,同時在適當的時候拍一拍手,遞一些點心,倒個茶沏個水,盡一個妹夫與女婿應該有的本分。


    過程雖然無聊,但馬林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偷得浮生半日閑,還有自家小豹子姑娘的圍觀,送上門的尾巴先擼為敬。


    到了三點,法耶的二哥迴來了,這位一來就把柯林重新拖迴到了桌前,說什麽也喝一杯,柯林都已經滑著走了,馬林看著可憐,準備跟這位討個饒。


    “不行,我在前線已經好久沒有喝過酒了,正想迴來找人喝一口。”這個大塊頭說到這裏突然沉默了一下,他飛快的看了一眼在牌局中揮動著屠刀的妹妹,然後看向馬林:“要不我們倆個喝一口?”


    “好吧。”馬林點了點頭,然後從自己空間袋裏掏出兩瓶矮人自釀的工業酒精級烈酒:“來,對吹。”


    ………………


    希德尼的國王陛下打理了一下自己,然後看著鏡中的自己非常滿意。


    今天又是愉快的一天,雖然有兩隻小野豬在自家菜地裏馳騁,但考慮到他已經幹掉了其中一個,這件事沒什麽大問題。


    另一個好像還沒有到法定的飲酒年齡,雖然喝自家釀的酒不會有問題,但他這位國王畢竟還是要以身作則的。


    等過幾年,一定要在酒桌上好好收拾這個小渾蛋。


    想到這裏,他剛推開門,看就到自己的次子腳步虛浮著和自己打了一個照麵,渾身上下全是酒味的他進了衛生間,抱著洗臉的池子就開始反芻起來。


    什麽情況?


    莫威士家的一家之主扭頭掃了一眼大廳,自己的兩位夫人正與她們的女兒坐在一起打牌,馬林那個小子的姑娘們正坐在爐火邊擼鼠姑娘,柯林倒在沙發上唿唿大睡……他看到了馬林,坐在法耶身邊無悲無喜,手裏拿著一個瓶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歌德走到桌邊,看著另外四個瓶子……不用特意去聞,都能夠從味道上辨別出來——矮人烈酒。


    “你們喝酒了?”他看向馬林。


    “是啊,他喝酒了,真是丟人。”自己的曼麗小可愛苦笑著說道:“連馬林都喝不過。”


    “他們喝了多少。”歌德覺得這個問題有關於他的生死。


    “馬林這是第三瓶,純正的矮人烈酒。”安娜頭也不迴地笑道。


    “哇喔,看起來以後有人能夠陪著我喝幾口了。”歌德笑著說道……才怪,這個小王八蛋是什麽一迴事他怎麽可以連喝三罐矮人烈酒都一點事情都沒有他到底是哪兒來的怪物他是人還是鬼啊!


    而且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過幾年酒桌上到底是誰在收拾誰。


    真是要命,這到底是誰家的菜園子啊!


    ………………


    馬林放下了喝完的酒瓶子,感覺這酒怎麽這麽甜,這麽好喝。


    嗝兒,那些該死的矮子,這不會是剛剛加了底料的燃燒彈原材料吧。


    不過話說迴來,馬林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麽酒意,就像是大家說的那樣,每一個巨人都是不會喝醉的,還有矮人在酒桌上最討厭的對手就是巨人和自己人。


    “你沒問題吧,親愛的。”法耶扭頭看向馬林。


    “沒有的話,我很好。”馬林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菜園子的主人,然後笑嘻嘻地和法耶互頂了一下額頭。


    算了,作為一隻野豬,就不要把這個菜園子的主人逼到拔出獵槍了。


    “馬林先生,我聽說你今天和布裏斯公爵管理的地下城警衛隊有過摩擦?”


    “是的。”馬林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也沒什麽加減——反正公正教會就在那兒,用不著馬林賣力表演。


    “地下城管理的確有一些問題,不過布裏斯公爵一年下來也沒幾天在王都,那個警衛隊說是他在負責,其實更多的還是貴族議會在管,這一次我會找機會敲打一下他們,如果不是這一次他們踢到了鐵板,那些渾蛋到底還要要那兒興風作浪多久。”曼麗夫人的說法讓馬林一愣,那個叫傑克的家夥可沒這麽跟他說過。


    是層次不夠,還是不想說?


    不對,他都是警察係統裏的人了,不可能是層次不夠,那麽也就隻能是不想說了。


    不想說的原因很多,馬林也不會怪他,隻不過他還是想搞清楚,到底是誰在代替布裏斯公爵在管理那一地區。


    別提什麽貴族議會,名頭叫的再響,也是總歸有人在管。


    而這麽大一個國度,要是每一個貴族都像曆史中那些願意在亡潮前死戰的先賢一樣……真以為自己活在天堂了對吧。


    “我想知道,是誰在負責。”馬林看著兩位夫人,表情謙遜,目光柔和,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薩卡·瑪瑞姆子爵,他是議會的七位白手套之一,他負責代替布裏斯公爵管理地下城的市場。”曼麗夫說到這裏,對著馬林笑了笑:“你想找他決鬥嗎。”


    “不,我隻是想知道是誰把那兒搞得如此烏煙瘴氣的模樣。”馬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意找人的麻煩,更不是想要去奪走誰的性命。


    那不是馬林想要做的事情,他問這次,也隻是想知道刺向自己的帶毒匕首是在遵從於誰的意誌。


    有恩還十倍,有仇以百償,人生在世,莫過如此。


    “很正常,希德尼聯合五個百年換了三個王室,我這兒都能算是新朝雅政了,就這樣那些傳承千年的貴族在某些層麵上都已經與一個地區的經濟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在北方的人類國家,還有更多的煩心事呢。”國王陛下的話語讓馬林轉過身,他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位:“陛下,您似乎不怎麽喜歡北方。”


    “因為北方的確不招人喜歡。”這位陛下坐到了曼麗夫人的身邊:“北方戰場本來是我們三個國家的事情,但是總有一些神經病派出他們的軍事觀察團,說什麽想要近距離觀看我們與混沌的交戰,事實卻是想要竊取我們與混沌的科技,就你給北方那兩個軍團的射手操典,好幾次都差一點被他們拿到手了。”


    “您是怎麽阻止他的。”馬林有些好奇地問道。


    “戰場上總會有很多意外,一顆來自友軍或是混沌的流彈有時候就能夠殺死一個不應該死的人,而歪打正著的炮彈有時候更容易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一個人。”說到這裏,這位陛下看向馬林:“會不會覺得很驚訝啊,馬林。”


    “我並不覺得驚訝,我覺得這麽做才好,我將知識交給你的軍團,是讓他們訓練出更多的射手來對抗混沌,而不是想讓這些知識落到那些別有用心的家夥手中。”馬林搖頭,示意自己並不感覺驚訝。


    這沒什麽好值得驚訝的,每一個人都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既然這些家夥想要偷走操典,就必須麵對守護它安全的衛士們:“您說的對,戰場上總會有這樣或是那樣的意外,一個人死在那兒,或是從此失蹤,都是非常正常的,因為那裏是戰場。”


    馬林的發言讓這位陛下看起來很是滿意:“還是你小子合我的胃口,你的那個師兄迂腐的要命,我都不想將這些事情告訴他,他隻要能夠對瑪格麗特好,我就非常滿意了。”說完,他伸手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腦袋,瑪格麗特笑著接受了父親的拍打:“爸爸,原諒柯林吧,除了對我的愛,他把他剩下的一切都獻給了教會。”


    “我知道,教會的孩子總是這樣,所以我才滿意於他,忠誠是美德,無論對於你或是神明,柯林都是一個完美主義者,雖然他的酒量真的很差。”這個老男人說到這裏笑了起來,然後他的腰肉就被曼麗夫人扭了一下:“親愛的,別擔心,馬林以後會是你在酒桌上最好的朋友。”


    “你還是饒過我這個老東西吧。”和曼麗夫人笑過,這位陛下看向馬林:“我聽說你和凡斯特家的科恩還有一場交易。”


    “是的,陛下,您真是萬事通。”馬林微笑,同時對於這位陛下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在王都,他果然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這小子追求著我的女兒,所以我覺得你最好注意一下。”說到這裏,這位陛下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兒:“法耶這個孩子從小就有著足夠的天賦,同時也對人情事故有著足夠的了解,她討厭成為貨物,所以我讓她離開這座城市,為了的就是不讓這圍牆包裹住她的天賦,而你,馬林,你有著足夠承載這份天賦的力量,但是永久不要忘記,刀劍在眼前,匕刃在身後,敵人不會永遠都出現在你的麵前。”


    “您教訓的是。”馬林低頭,不為這位陛下的身份,而是因為這位陛下願意以一位長輩的身份教導自己如何去麵對這個世界。


    “知道就好,記住,馬林,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擁有一顆敬畏之心,縱觀這個世界的曆史,為了利益鋌而走險的冒險者與野心家總是層出不窮,為了心愛的女人而不顧一切更是年輕人心智扭曲時的最好理由,所以,為了我的女兒法耶,你最好學會保護好你自己,因為我不想有一天要親自去麵對穿著黑色婚紗的可憐女孩……這樣的慘劇,有一次就夠了。”


    說完,這位老男人站起身:“曼麗,現在我得去議會對付那些笨蛋,家裏就交給你了。”


    “放心去吧,歌德,家裏有我,有安娜,還有這些聽話的孩子,你不用擔心什麽。”曼麗微笑著迴答道。


    於是這位老男人選擇了退場,而馬林看向法耶,因為他不知道這位陛下最後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法耶沒有說,但給了一個馬林一個眼神。


    好吧,至少現在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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