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領主大婚,馬林眼前的這座城市應該還在歡迎的氣氛中,但如今這座城市上下沒有任何聲音,像是一座死去的城市。


    這讓馬林想到了夢中的卡特堡,但那兒至少還有機械嗓音,不像這裏,安靜的隻剩下彼此的腳步聲。


    寂靜嶺並沒有外城牆——和卡特堡不同,卡特堡一開始是開拓之地,四周不是精怪就是惡鄰,那怕到了現代,也需要城牆來保護自己,避免野外的精怪入侵。


    而寂靜嶺不同,這裏是中央行省,野外任何有膽挑戰人類的精怪都會被以最快的速度幹掉,以至於馬林聽說中央行省的精怪是繞著人走的,隻有那些流竄過來的精怪會天不怕地不怕的攻擊人類,當然它們的下場也隻有死而已。


    寂靜嶺的城牆將神殿區,貴族區與行政商業區這三個區塊包裹的嚴嚴實實,剩下來的幾個市民居住區並沒有城牆。


    馬林他們要走的,就是穿過幾個市民居住區到達神殿區。


    穿過幾塊農田,馬林打量了一下路邊的農舍,從窗外看向裏麵,並不能看到什麽,馬林切了一個熱感應的視覺術式,然後看到了農舍內有一兩個非常模糊的身影——蟲子是冷血的,哪怕它們的宿主是熱血生物,但是當改造完成,它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散發大量熱能了。


    這應該是一個比較安全的測試環境。


    馬林叫住了兩位導師,將他的發現告訴了他們,梅克爾導師與愛梅特塞爾克導師點頭同意了馬林的主意。


    於是菲奧與血吼走上前,用斧背敲了敲門。


    出人意料的,馬林並沒有發現那幾個身影有動作。


    兩位躲在一旁馬車車廂裏的導師也探出腦袋,梅克爾導師發表了他的疑惑:“它們沒有聽覺?”


    “不清楚,也許破壞房門看看。”馬林命令自己的斧子攻擊房門,於是調轉斧子,菲奧與血吼對著房門發動攻擊,斧子一砍開房門,房間裏的蟲人就發出了尖叫,它們衝出了房門,在陽光底下左右轉頭看,似乎是想要尋找破門的兇手,對於就在自己麵前的斧子完全沒有注意到。


    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馬林。


    “喂。”馬林開口,聲音不響,但絕對是能夠讓這幾位聽清楚的——如果他們還是人的話。


    這一次,這幾隻蟲人轉頭看向了馬林,然後大步的跑向馬林。


    其中最大的一隻在路過菲奧與血吼的時候被直接劈成了兩截,馬林用手裏的手弩釘翻了那隻最小的蟲人,破甲弩矢工作效果非常好,而腦袋似乎也是這些蟲人的致命威脅。


    剩下來的兩隻蟲人高高躍起,然後被變成網兜的世界樹嫩枝給網成了一團。


    菲奧跑了過來,非常開心的將從網兜裏露出來的蟲人腦袋砍飛。


    到了這個時候,馬林已經基本明白了這些蟲人的特征。


    首先,這些蟲人基本沒有視覺,或者說在白天和亮度高的地方沒有視覺,因為馬林在剛剛沒有發聲之前根本就沒有蟲人注意到他,哪怕他就站在他們不到三十米的位置上,雙方之間沒有任何遮掩,馬林也沒有蹲下或是臥倒。


    其次,他們對於聲源的定位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弱點。斧子敲門的時候它們並沒有任何反應,直到斧子把門劈開,它們才感覺到什麽,但是對於死物它們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哪怕菲奧頂著血吼在它們麵前又蹦又跳。


    第三,它們的攻擊方式極為本能化。


    馬林與兩位導師撬開了蟲人的胸前甲殼,同樣發現了蟲胎,其中身為母親的受害者身上的蟲胎比她的丈夫與孩子的都要大,有可能是這個家裏最早感染的。


    這也可以證明,那個年輕人絕對是神智不正常了,馬林將蟲胎踩在腳下的時候,再一次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哭泣聲。


    這一次,哭聲裏多了一些低語。


    但也隻有那麽一瞬間而已。


    “下次我們直接破門,看看蟲人在陰暗地域看到人類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馬林看著兩位導師說道。


    “會不會太危險。”


    “沒事,我能處理。”


    馬林當然不是在說大話,在另一個農舍,馬林確認了房間裏三個蟲人目標,兩位導師作為掩護在兩側房門邊站好,馬林一腳踢開了房門,然後舉著世界樹嫩枝化成的盾牌,舉著手弩走了進去。


    蟲人撕吼著衝向馬林,第一個蟲子再一次死於破甲弩箭,血吼將另一隻蟲人攔腰而斷,接著伸長的腳束縛住了蟲人的雙腿,在它往前傾倒的時候,馬林空出的雙手抓住了蟲子的脖子,將它直接扭斷。


    被扭斷脖子的蟲子並沒有死,但是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隻能在地上嘶吼。


    血吼斬斷了身體的蟲人也沒有死,但已經沒有力氣做出動作,掉落出來的髒器是致命的原因,馬林甚至看到了囊狀物,還有其中的蟲胎。


    “他們在黑暗的環境中有視覺。”梅克爾導師搖了搖頭:“看起來我們有麻煩了。”


    “我們還需要做一次測試。”馬林一邊說,一邊從蟲屍上取下弩箭,然後走向隔壁的農舍。


    兩位導師不明所以,跟著他走了過去。


    這一次,馬林掏出了震撼彈,也不敲門了,對著窗戶就丟了進去。


    農舍家也不可能有什麽玻璃窗,都是用格子木窗與布簾,震撼彈進了房間,發出一聲巨響。


    馬林和兩位導師觀察了四周,沒有發現奪門而出不請自來的蟲子,於是放心拉開了房門,看著倒斃在地上的蟲子,愛梅特塞爾克導師親自解剖了其中一隻,確蟲胎已經胎死胸中:“震撼彈的工作原理是什麽。”


    “通過巨響與閃光影響人類的神經中樞。”


    “神經中樞?什麽玩意兒?”梅克爾導師愣了一下。


    這讓馬林發現這個世界對於人體的了解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深入,他隻能換一種說法:“你可以認為這是控製人體的器官的通稱。”


    “控製身體的是靈魂,馬林。”


    “我知道,梅克爾閣下,但是靈魂無法讓人偶動的像人體那麽自然,而神經中樞就是靈魂控製自己身體的……開關。”馬林第一次為自己不是醫學生而感到悲哀,因為他真的無法用最準確的話語來說明這一切。


    不過幸好的是,這兩位導師都明白開關這個詞的含義,於是兩人點了點頭,愛梅特塞爾克導師開口提問:“你的意思是說,蟲人對於人體的控製就是在代替人類靈魂控製那個開關,而你的震撼彈影響到中樞的時候,蟲胎就因為失去對那個開關的控製而死去。”


    “可以這麽認為,而且我們這不是也有事實依據嗎。”馬林指了指地上的蟲人。


    “那他們現在算是活著還是死了?”梅克爾先生看著馬林:“如果他們還活著,我們要怎麽辦才能夠救下他們。”


    “我覺得已經沒有救了,當它們控製住開關的時候,人類靈魂與他們的身體就已經完全斷開了,而當蟲胎死去,他們的靈魂也不可能繼續接管這具身體,因為它們已經畸變了,梅克爾導師,無論是物理意義上的,還是神學意義上的,他們都已經是死人了。”


    馬林看著眼前的老人,他知道這位老人是慈愛教會的老導師,知道他想幫助所有的無辜……但是這些無辜已經死了,它們已經變成了吃人的怪物,每個人麵對它們都是一次危險的邂逅:“我們必須最快速度結束這一切,要不然等到太陽下山,我們所有人都要死。”


    “我們走吧,梅克爾導師。”愛梅特塞爾克導師拍了拍這位老人的肩膀。


    “我知道,馬林,還有誇賽爾導師,但是慈愛之神告訴我,盡一切可能救贖無辜……”說到這裏,這位老人歎了一聲:“我們必須結束這一切。”


    三人順著土路前進,穿過這片農舍田園,開始進入城區的時候,堅固的石板路代替了之前的泥土,不再有灰塵飛揚,但是往日城鎮的喧鬧也沒有了,馬林讓自己的血吼走在前麵,自己走在街道的一側,兩位導師走在另一側,這樣就算被什麽東西突襲了,也不可能變成一網打盡的態勢。


    街道的小巷裏有蟲人的身影,但是它們往往聚在一起,讓馬林對於他們的習性有了很深的了解,這些蟲子的確是畏光的,對於站在陽光裏的獵物,它們就像是完全沒看到一樣。


    在很遠的地方,馬林看就看到了那個拐角,中空層的下方陰影中聚集著大量的蟲人,這讓馬林不得不停下腳下,他看向兩位導師,他們也停了下來。


    “如果我們進入陰影,一定會被攻擊的。”梅克爾導師說完走向馬林這邊:“小巷裏麵也全都是蟲人,我們不能開槍,開槍會吸引到蟲人,你們有刺刀嗎。”


    “來軍用刺刀,我的父親與祖父傳給我的。”愛梅特塞爾克導師從刀鞘裏拔出一把刺刀。


    “鋒銳術,是好東西,1772,你祖父打過衛國戰爭?”


    “嗯,衛國戰爭老兵,後半段,和混沌打了十三年。”愛梅特塞爾克導師將另一把刺刀卡到了刺刀座上。


    “我父親死在千子之役。”這個老人將刺刀裝上。


    馬林一聲清咳,伸手做了一個請,兩位導師順著他的手勢看向小巷,發現某把自己會走路的斧子已經劈出了一條血路。


    “我們走了。”馬林說完走進小黑。


    有你們聊天的時間,血吼都已經砍飛一路了。


    順著血吼一路劈開的血路走到頭,馬林發現自己的斧子停下了腳步,於是他也停下了腳步,手裏拿著手弩,探出一隻眼睛看了一眼:“沒蟲子了,我看到了城牆。”出現在小巷出口的,是一段城牆。


    “外麵倒著幾隻蟲子,不像是你斧子殺的,也許我們應該舉個白旗走出去。”


    “不用。”馬林將血吼從菲奧化作的斧柄上取了下來,掏出一塊白手帕給它綁上,然後讓菲奧頂著它走出去。


    “我從來沒有想過世界樹嫩枝還能這麽用。”梅克爾導師一臉疑惑地說道。


    “我也一樣,與馬林在一起,生活總有驚喜。”愛梅特塞爾克導師一臉尷尬地看著城牆那邊有人探出頭:“是誰!”


    卡特堡,菲奧分裂出來的細小嫩枝拚了一個大大的地名。


    “卡特堡的,中央行省打比賽嗎!”那個聲音裏滿是不信的感歎:“我的天哪,你們是怎麽通過小巷的,出來吧,我讓他們不要用槍指著你們。”


    於是馬林探出一個腦袋,然後第一個走了出來,兩位導師跟在他的身後。


    城牆上的人探出了半個身子:“一個孩子,一個老頭,還有你,誇賽爾,你這個家夥在卡特堡怎麽能活那麽久。”


    “如果不比你活得久,我又怎麽能心安理得地去死呢。”愛梅特塞爾克導師非常不開心地說道。


    “你這該死的臭弟弟!”城牆上的人罵了一句,然後從城牆上放下了三個吊籃,馬林跳了進去,第一個被拉了上去。


    到了頂部,馬林跳出吊籃,看到的全是黑眼圈的大活人,有年青的小夥,有耄耋的老頭,還有十一二歲的小東西。


    “我以為城裏沒有活人了。”馬林對著那個大嗓門說道,這位看起來就是另一位愛梅特塞爾克導師,隻不過看起來他沒時間好好養護自己頭發,也沒有好發油與染發劑,因此這個白頭翁在聽到馬林的話語後咧了咧嘴:“馬林,你晚來幾天的話,也許就真的沒有活人了。”


    “怎麽是一個人都認識我,您好,我是馬林,馬林·蓋亞特。”馬林笑著伸出手,與這位老人遞出的手握在一起。


    “我也是豐收女神教會的,隻不過我是主教,而我不成氣的弟弟,就是這個腦袋頂著一個白毛的小子,真是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來送死。”這個老人看著被吊上來的弟弟搖了搖頭。


    您該不會叫拉哈布雷亞吧。


    馬林吐了一個槽,然後伸手幫了兩個老頭一把。


    “我們還是先停止我們的爭吵吧,哥哥,我們有正事要說。”


    “當然,我們兩兄弟之間的事情先放到一邊,你有什麽事要說的話就快說吧。”這位老人一邊說,幾個坐在一旁的老頭也跟著站到了他的身後。


    好吧,這可真是夕陽紅主教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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