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挺人性化的小鳳姑娘慢條斯理地把那一大盅參雞湯連肉帶湯全部吃完,擦擦嘴角,揮手讓人把碗盤收走,準備繼續審案。


    堂上堂下諸多人胃蕾是飽受摧殘,可算是盼到她消磨完了那盅湯,不約而同在心裏長長籲了口氣。


    小鳳姑娘清清了喉嚨,又把驚堂木一拍,堂下衙役齊齊威喝一聲“升——堂”。


    堂審接茬兒進行。


    但是,馬上主審官兒就差點兒閃了眾人的腰,因為大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咱們剛才審到哪兒了?”


    大人,您是在開我們的玩笑吧?


    果然,小鳳姑娘馬上又接著說:“開個玩笑,讓大家輕鬆一下,免得堂上氣氛太凝重。”


    眾人:“……”


    “柳天風。”


    被突然點名的人,馬上低頭應聲,“草民在。”


    陸小鳳道:“你身為裴家莊的總管,可知你家少莊主人現在何處?”


    “草民不知。”


    “你竟不知?”


    柳天風堅持,“草民確實不知。”


    陸小鳳忽然衝他微微一笑,口氣都帶了點調侃,“柳大總管,本官勸你想好了再說,在這公堂之上,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那都是呈堂證供,會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不是對別人,就是對你自己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柳天風心中暗自一驚,但口中仍是道:“草民不知。”


    大家以為小鳳姑娘會繼續問,可誰知她話鋒一轉,卻道:“本官就權當你不知吧。”


    大人這話說得可是深有內涵。


    柳天風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心驚肉跳的,這種感覺比刀頭舔血的江湖日子是半點不遜色。


    總覺得她像是知道了一切,卻故意吊著人心,陪著慢慢演,她好整以暇,旁人卻是心驚膽顫,一步一驚。


    其實說白了,柳天風此刻的心理那就是典型的作賊心虛。


    “馬雄。”


    “草民在。”


    “你可知你家少莊主現在何處?”


    馬雄亦道:“草民不知。”


    陸小鳳目光在堂上掃了一圈,微微笑,道:“馬雄,你大概不知道。”


    馬雄不明所以抬頭看她。


    陸小鳳不緊不慢地道:“審判裏有一條,叫做缺席審判,就是判罪犯有罪,不必他非得在堂,隻需到時發布海捕文書即可。”


    馬雄低頭,手握成拳緊緊握緊。


    陸小鳳忽然又輕輕地歎了口氣,“赫赫有名的裴家莊卻出了裴慕文這麽一個敢做卻不敢當的少莊主,也是祖上沒積德。本官倒是忽然替裴老莊主惋惜不已,子孫不肖,徒奈何。”


    堂下立時便有些微的騷動。


    但主審官卻是穩坐如泰山。


    馬雄急道:“大人,可我家少莊主不在堂,不能替自己辯解,大人就此判罪豈非不公?”


    小鳳姑娘反問:“是我不讓他來堂辯訴嗎?是他自己不來,又怪得誰來?”


    “可我家少莊主——”


    陸小鳳很有耐心,“如何?”


    馬雄話到唇邊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不如何。”


    陸小鳳輕輕搖了搖頭,歎道:“名曰好,實則害,人有時往往就是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可惜了的。”說到這裏,她又清了下嗓子,用力一拍驚堂木,大聲道,“本官據石玉奴的供詞,判裴慕文——”


    “大人——”


    堂下的石玉奴和馬雄都急急喊停。


    就是柳天風也是隨後跟著喊。


    就是石樵也有些怔愣,一副萬萬沒想到的表情。


    嗯,這個大家都沒想到。


    他不是一個人!


    鳳大人前麵審得好好的,多精彩,怎麽晚完了補湯卻突然變得昏庸起來了,難不成那盅補湯裏被放了*藥?


    陸小鳳一臉好笑,掃過堂上諸人,“本官倒是覺得好笑了,裴慕文本人不急,你們這群人替他急得什麽勁兒?”


    “在下裴慕文參見大人。”


    一個身影從外麵飛身入堂,身姿優美,麵容俊美,確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隻是一走動,身形微跛,真真是美中不足。


    許多人驚訝。


    堂上的主審官兒卻是一臉淡定,笑道:“裴少莊主終於肯露麵了嗎?真是難得啊。”


    不少人此時才迴過味來,敢情鳳姑娘這又是演了一出戲啊。


    這樣的主審官兒,實實是考驗陪審以及聽審的眾人心髒承受能力啊。


    裴慕文當堂跪下,不卑不亢地道:“在下嚐聞神斷鳳姑娘神乎其能,今日卻見——”


    陸小鳳接口道:“見名不如聞名,是不是?”她笑得很開心,“不久前才有一個人對本官有此感慨,隻不知此人少莊主是否認識呢。”


    “是何人?”裴慕文表示自己很有興趣。


    陸小鳳的目光卻瞟向了柳天風的方向,清晰地說出一個人的名字,“屠如山。”


    “鐵臂神鷹屠如山?”


    “正是。”


    裴慕文坦然道:“屠前輩與在下倒是英雄所見略同。”


    陸小鳳搖頭歎氣,低頭笑了一聲,“那麽,裴少莊主可知此時那屠如山下場如何?”


    裴慕文直視著她,道:“江湖傳聞伏牛山被官軍剿滅,屠前輩被大人所擒。”


    “沒了?”


    “難道還有什麽嗎?”裴慕文不解。


    陸小鳳伸手扶了下腰,看向堂下的*王,道:“這位是當朝*王,是我從伏牛山的黑牢中救出來的。”


    裴慕文神情一震。


    陸小鳳從簽筒裏抽出一支火簽,邊端詳邊道:“屠如山乃是北國的奸細,二十年前潛入我大宋以待時機,你與他英雄所見略同,是否也英雄同路啊?”


    轟!


    堂下頓時炸了鍋。


    陸小鳳很有耐心地等大家平複心情。


    信息太過爆炸,總要給大家消化的時間嘛,她懂得。


    *王趙祥朝王妹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著搖頭。


    八賢王也忍不住笑,看到現在他真是不知道這丫頭要把大家的思路往哪裏帶了,一顆心完全被她牽著,忽東忽西,忽左忽右的,不知道何時靠岸。


    禦貓大人心情就更複雜了,他擔心妻子的身子是否撐得住,可她卻倒似玩得太歡脫。


    這樣一個不肯有孕婦自覺的孕婦,真真是愁人!


    裴慕文終於恢複了平靜,道:“此事草民確實不知,江湖也未有傳言。”


    “這個消息在本官說出來之前是全麵封鎖的,知道□□的大概隻有屠如山的同夥。”


    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鳳大人這是不經意間就又挖了個坑給人跳啊。


    “來吧,裴慕文,別的人都說過了,就差你這個當事人把當時的情況跟本官描述一下了,開始吧。”


    裴慕文一愣。


    陸小鳳挑眉,“怎麽?不想跟本官說?”


    “不是,大人方才——”


    陸小鳳一本正經地道:“方才啊,我不那麽說你肯跳出來了嗎?是不是擱堂外看熱鬧看得很高興啊?”


    眾人:……


    “大人怎知草民在外?”這不止裴慕文好奇,大家都好奇。


    陸小鳳笑得意味深長起來,往堂下的石玉奴看去,“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裴少莊主也算是個英雄啊。”


    此話說得不少人笑出了聲。


    這是活生生的調侃啊。


    石玉奴羞得把頭低得更低。


    “隻要你放心不下石玉奴,本官有的是辦法讓你自己跳出來,”陸小鳳微笑,“本官甚至都還沒動到她身上,你不就已經跳出來了?”


    裴慕文臉上陣紅陣白陣青的。


    堂下的白玉堂看得那叫一個開心,還有許多跟他一樣看得、聽得開心的人。


    這不止是看審案,還免費奉送各種八卦小戲啊。


    就在大家等著鳳大人繼續抖包袱的時候,小鳳姑娘驚堂木又是一拍,道:“將裴慕文收監,明天再審,退堂。”


    眾人……


    鳳大人,你不能這樣視公審如兒戲吧?


    你就是個孕婦,也擋不住別人想扁你的衝動啊。


    絕對不止一個人!


    小鳳姑娘說完了,卻發現堂下的衙役沒反應,大家全都一頭黑線地看她,甭提多一致了。


    不得已,小鳳姑娘又一次拍了驚堂木,重複一遍,“退堂。”


    這次頂著滿頭黑線的衙役終於反應了過來,喊了退堂號。


    在堂外聽審的百姓也被守衛的衙差侍衛給攆走了。


    同樣一頭黑線的禦貓大人扶起自己媳婦走出公案,忍不住說了句肺腑之言:“大人,您到底怎麽了?”


    迎著堂上眾人的目光,小鳳姑娘理直氣壯地道:“本官審得累了,而且想如廁,如此而已。”


    毀三觀!


    一行人,唿啦拉前唿後擁地就迴了驛館。


    終於熬到小鳳姑娘換下了官袍,換上了常服,也開始吃小禾準備的水時的時候,白玉堂頭一個竄了過去,他太想知道後文了。


    “後文?”小鳳姑娘一臉驚訝,完全不像是裝的。


    白玉堂點頭,“對呀,六妹,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麽?”


    小鳳姑娘一臉正經,“我什麽都不知道。”


    白玉堂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


    “對呀對呀,姐姐,你究竟都知道了些什麽?”安樂小侯爺和趙小王爺並肩而來,同樣的疑問。


    緊接著八賢王和*王也走了進來。


    陸小鳳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屋梁,歎道:“已經退堂了啊,你們這是想幹什麽?”


    “問你啊。”大家異口同聲,這是很明顯的事啊。


    陸小鳳眨了眨眼,說:“可事成於密而敗於泄啊。”


    他們竟無言以對。


    白玉堂腦子一轉,就換了話題,“六妹,那你原來還真打算動石玉奴引裴慕文出來啊?”


    陸小鳳認真地點了下頭,“當然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這種手段——”


    “管用就好了啊,”小鳳姑娘一副“這沒什麽”的口吻,“誰叫裴慕文弄出這麽個破案子煩人,不動他心尖尖上的人,我動誰?”


    合著,你這是報複啊,還報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可,白玉堂不懂,其實,其他人也一樣不懂,但隻有他嘴快問出來了,“可你不是說裴少莊主不是兇手嗎?”


    “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得讓我自己心舒坦了。”


    無恥得真是坦蕩無比啊。


    “可姐,你對當時案發時的情況都問了石玉奴那麽多遍了,怎麽還要那裴慕文說啊?”這是安樂侯的疑問。


    趙小王爺說:“這是對口供,對得上才是真的,有出入就有問題。”


    陸小鳳欣慰地看了趙秋傑一眼,“行,你出師了。”


    趙小王爺麵露喜色。


    某人突然冒出頭,來了一句:“六妹,人都說一孕傻三年,你怎麽一點兒沒這個跡象啊?”


    說話的是翻江鼠蔣平,他是一身的普通驛差裝扮,十分普通。


    蔣四爺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這何止不傻,這沾上毛她都比猴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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