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盡之後,我便隨著鳳吾連夜趕往昆侖山而去,細細口味,確是有幾分逃難的意味在其中。

    鳳吾駕了塊大大的雲彩站在前頭,,我便在他的身後,盤腿而坐其上,懷中抱著白狐,聽著風拂過耳畔發出的唿唿聲。

    “鳳吾,你那昆侖山冷麽?”

    我望著他有些削瘦的背影,他負手而立,風卷起了他的袍擺,撲啦撲啦的翻滾著,便如身旁不停翻湧的雲霧一般。

    “昆侖山?不算冷吧,隻是……冷寂了些。”

    他尋思著,找了個詞與我說著,然卻讓我越發覺得那邊是極寒之地,而他,一住便是這麽多年,竟忍得了那種冷寂。

    鳳吾的道行便是高,他的話落未多久,我們已到了他口中那個有些冷寂的地兒。

    的確,昆侖山算不得冷,隻是放眼望雲,除了茫茫白雪,以及雪中黑漆漆的一片森子,便是尋不得一隻活物,這豈是冷寂兩個字所能言的。

    我一下得地來,心中便有些後悔,如此蕭涼的地方,有什麽好玩樂,隻怕呆不上一日,我便又得迴青蒙山去了。

    “鳳吾,你能在此住上這麽多年,我著實敬佩啊。”我側身,同並肩站於一旁的他說道。

    若換作是我,若是能呆上一月便已是極限了吧,與他這般長住,遲早瘋癲。

    “莫要小看了我這昆侖山啊。”他拋下一句,提步慢慢的向前走去。

    我跟於他的身後,在一片平整的落雪之中印下了自己的印跡,迴頭望望,卻又是瞬間就遍尋不得。

    正走著,突然前方的雪地之中,霍然升起了一個龐然大物,如一座白雪冰山,突兀的聳立於眼前。

    我猛的收住了腳,隻是走在前頭的鳳吾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仍是步步前行著,向那怪異出現的東西走去,我便壯著膽子又跟了上去。

    “鳳吾,那,那是什麽東西?”

    在時隱時顯的清冷月光之下,我瞪著前方的不明事物,壓著聲音問道。

    “莫怕,是昆侖山上的神獸白澤,也是我鳳吾千萬年來的伴兒。”

    白澤,難怪通體的白雪,適才窩在雪地之中也未看出它來,據說它能通萬物之情,還會說人話。

    走到近處,果然見它毛白勝雪,趴在地上也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全然未見他人口中的那副兇悍模樣。

    “鳳吾,你帶了外人來?”

    它突然開口,到是將我嚇了一跳。

    “什麽外人,我與鳳吾可算不得外人。”見他的樣子溫順得便如懷中的白狐,我自然是不怕了,適才也隻不過是看不清它的模樣,才會心生膽怯。

    “不是外人,難不成還是內人?”

    那畜生竟生得如此伶牙俐齒,我紅霜還真是小瞧了它。

    “鳳吾,你這伴兒管得事兒可真多,可甚比你的內人了。”我挑了挑眉,側頭望著一旁的鳳吾。

    然他卻隻是笑了笑,不答話,而後緩緩地越過白澤的身旁,繼續向前行著。

    我顧不得與那能說人話的白澤繼續絆嘴,忙跟了上去,而身後,白澤正從雪地上站了起來,邁著四肢慢慢的跟在我們的身後頭,卻一直與我保持著一些距離。

    鳳吾的居處,是兩間極簡單的木屋,木屋四周應是布了結界,絲毫未沾上一片雪花,到是花草長的極為茂密。

    一進了屋,鳳吾的袖一揮,屋內桌上的油燈便兀自亮了起來,顫顫的跳躍了兩下,而後驅趕了一室的黑暗。雖說屋子是小了些,但物什俱全,也不顯得冷。

    我正想細細打量,懷中白狐又不安份起來,輕輕一躍便下了地,慢慢踱步到床腳旁盤了下去,想來是累了吧。

    鳳吾看了它一眼,隻是淺爾一笑,與我說道:“今夜,你便睡這間屋子,早些歇息吧。”

    說罷,便轉身出了門,走向另一旁的木屋。

    我站於門口望去,見他進了屋子,而那白澤尾隨著他到了門口,卻未邁進門去,隻是在門口轉了幾圈,而後全身散出了冷冷的白光,我覺著有些晃眼,側頭伸手擋了擋,待再迴頭時,但見門口躺著一隻如狗兒般的白毛動物,想來定是那白澤所化。

    它抬頭望著我,而我亦怔怔的看著它,直到它咧了咧嘴,而後張著大口唿嘯了一聲,像是在與我宣告著什麽。

    我聳了聳肩,不甚在意,隻是左手卻忍不住摸了摸左袖之內的絲帶。

    轉身,我悠悠的關上了木門,一撇頭便看到床腳旁的白狐正睡得香甜,隻是我卻毫無睡意。

    視線緩緩掃過屋內四周,簡單的桌椅,床榻,與門相對的地方,是一扇木窗,窗台旁還放著木撐。

    我走過去,伸手推開了窗,拿起木撐撐住了窗子,向外望去。

    似乎,這片昆侖山的天地,以此間木屋為界。

    屋前的世界,是皚皚白雪,在這屋後,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境界,毫未見雪,隻有一片幽深如墨的林子,在夜月的光暉之下,顯得有些陰冷。

    我幽幽望去,林子的深處,像是有著什麽,看得我的心忍不住急切的跳動著,腦海之中一片空白,便似外頭的白雪一般。

    “我便是死,亦要拉著你陪葬……”

    “你為何愛的是他,你為何愛的是他……”

    “生生死死,你我不分,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是誰,是誰在說話。

    我愕然的後退了三步,看著林子的深處,漸漸暈開來的濃濃迷霧,如一隻魔掌般向我伸來。

    驚恐之下,我失手揮落了木撐,窗子隨勢落下,將一切的幽暗都隔在了外頭。

    “紅染,紅染,紅染……”

    然那悠悠蕩蕩如鬼魅般的聲音卻仍是透過窗子飄入了我的耳中,驚得我連連後退,跌坐在床榻之上。

    “紅染,紅染,莫要離開我,莫要丟下我……”

    “不,我不是紅染,我不是紅染。”我頭痛欲裂,隻能伸手捂著雙耳不停的念叨著。

    是誰?

    是誰在夜深人靜之時,在這荒涼的昆侖山巔如泣如訴,而誰,又是紅染。

    為何一聽到這些煩雜的聲音,會讓我覺得頭痛難忍,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突然,一聲巨吼響起,痛感也驀地消失了,我的身子一鬆,軟倒在榻上。

    巨吼聲空洞洞的迴蕩了開去,而後便是一片清明,隻聽得隱隱的蟲鳴之聲。

    我躺在床上未動彈,心知剛才是那白澤的吼聲,若不是它,我不知道還要忍受頭痛的折磨多久,現下想來,自己還該多謝於它。

    側頭,窗子也已關的嚴嚴實實,隻是我卻對適才的聲音仍覺心有餘悸,忙又嚇得轉迴了頭來。

    這才初到昆侖山便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兒實在古怪的緊,興許與我的八字也不合,待明兒個一早,我還是早些迴青蒙山去的好。

    翻了個身,我背對著窗戶,蜷縮起身,略有些不安的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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