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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遠遠的一聲悠長狼嚎,翦月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順帶抖落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她雖然從小也是苦孩子出身,卻是生活在廣袤的江漢平原,魚米水鄉,頂多見個狐狸麅子就了不得了,卻是從未見過狼,此時聽見狼叫,嚇地在地上直打轉兒,一時間竟沒了半分的主意。


    懷袖瞧著翦月隻覺好笑,歪著臉欣賞她被嚇的花容失色的模樣。


    “笑,主子你還笑得出來,今晚福全不在,剩下咱們兩個,正好便宜狼群一頓鮮美的夜宵!”映雪苦著臉,滿眼愁雲慘淡,卻不知懷袖為何還能如此雲淡風輕。


    懷袖自然是見過狼的,在疆北長大,塞外草原上的狼都是成群結夥,有組織有紀律的整群出沒,狡猾兇悍那是出了名的,跟草原狼群比起來,山上這幾隻孤狼,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懷袖支著耳朵聽了片刻,對映雪道:“狼離咱們這兒還遠呢,今晚的風向偏東北,所以它的叫聲才會傳的如此清晰,沒事兒,它若當真找上門兒來,還指不定誰吃了誰呢!”


    懷袖邊安撫映雪,邊披衣起身下地,從銅吊子下麵抽出兩根燃燒正旺的柴火,舉著火把拉開門便走了出去。


    映雪見懷袖出了門,雖然心裏害怕的緊,卻也緊緊跟著走了出去。


    懷袖令映雪將福全砍好的柴堆成柴堆,用火把在前後門口各點了一堆篝火,紅彤彤的火光登時將兩個門都罩了起來。


    點完了火,懷袖轉身迴至房內,仍安穩地倚在被子上看,映雪仍卻立在門邊,仔細聽外麵的動靜。


    “畜生都怕火,門口有這兩個火堆,即便是狼群來了,也是斷不敢靠近的,我幼時隨阿瑪巡哨,夜裏都是這麽過的,你安心歇著便是。”懷袖淺笑安撫。


    映雪聽懷袖這麽說,心下安穩許多,坐在銅吊子旁拿起針線邊做活,耳朵仍專注聽著外頭的動靜,果然篝火點了一時,外麵的狼嚎聲許久沒再傳來。


    映雪鬆了口氣,笑道:“其實我每天起**都瞧見前門後門各有個燃透了的火堆,先前以為是福全怕冷,晚上巡夜時候點的,今兒才明白,原來他是點來驅趕野獸的。”


    “福全沒說與咱們,是怕咱倆害怕,他這人心思細致,又聰明伶俐,隻可惜淨了身……”提及福全,懷袖隻覺十分惋惜。


    映雪點頭:“我瞧著福全也是個有出息的,最難得的是忠心,我聽說福全自跟了主子後,先後有好幾個別的宮的主子都瞧著他不錯,想挖娘娘的牆角呢,給的好處也頗豐厚,可福全連個磕巴都沒打過,他總說主子對他有再造之恩。”


    懷袖望著映雪被火光映的紅彤彤的俏臉,再看她這幾日做粗活時手上留下的迸口,不禁悠然道:“旁的奴才是跟著主子享福,你倆個跟著我,卻不知操了多少心……”


    映雪卻笑道:“我卻並不覺著,隻要能跟著主子,不論去哪兒我都覺著是好的,這人與人之間,或是也講個緣法吧?我打第一眼見著主子就喜歡,越處越喜歡。


    就拿這次主子帶著我和福全出宮,映雪和憐碧,不知明裏暗裏流了多少淚,想換下我,可我就是不肯,還有青梅和月荷,給李安達磕的額頭都破了。”


    懷袖瞧著映雪說的眼睛明亮亮的,不禁笑道:“你跟我一樣,也是個灑脫的性子,聽說能出宮,再苦再累都受得!”


    映雪很直爽地一拍大腿,望著懷袖笑道:“主子實在說到了我的心坎兒裏,我在宮裏頭就是覺著憋屈!


    有嘴得閉著,手腳得縮著,受了委屈得忍著,主子你是不知道,好幾次,我瞧著蘭妃那副嘴臉,就想背地裏尋個機會,拿口袋將她的頭一蒙,狠狠飽揍她一頓!”


    懷袖被映雪逗的大笑,忍不住問:“你還未入宮時,在家做活兒必定也是個急性子!”


    映雪立刻點頭,想起自己久遠未提及的家,不禁笑道:“我也是村兒裏長大的孩子,從記事兒起,吃喝拉撒就全在田間地頭上,我上頭兩個姐姐,都嫁的遠,婆家也窮,都指望不上,爹娘本想生個兒子做頂梁柱,可生下我還是個丫頭片子。”


    說到這兒,映雪笑道:“阿娘說當時一生下我,看見又是個丫頭,差點將我溺死在尿桶裏頭。”


    懷袖驚問:“好端端的孩子,怎麽舍得溺死呢?我也是家裏最小的女兒,額娘卻是最寶貝我呢。”


    映雪笑道:“窮人家的女兒不比你們富貴人家,生下來就要多一個人的口糧,女兒家又沒男孩子力氣大能幹活,自然被看成是累贅。”


    提起銅吊子裏的熱開水給懷袖衝了杯紅糖水,映雪繼續道:“我十來歲的時候,就特別能幹,除了特別費體力的活計,什麽插秧,打穀,割豬草,收菜籽樣樣都比別人手腳利落,就連村裏跟我一般大的男孩子都幹不過我!


    所以,我十來歲的時候,在村兒裏就有名兒,好幾個人家都早早就上門兒來提親了,我爹娘舍不得我嫁得早,就一直沒定親。”


    映雪說起兒時的事,臉上卻有幾分自豪的模樣。


    “那你怎麽入了宮呢?”懷袖不解問。


    提起這個,映雪的笑變得有些苦澀,淡淡道:“阿娘生下我妹妹的第二年,不知得了什麽病,肚子疼的下不了**,大夫說隻要煮一顆驢寶吃下去就能好,拖久了人就不行了。我偷偷去藥店問過,一顆驢寶要二兩銀子。”


    映雪說至此,眼角有亮亮的東西一閃一閃的,默了片刻,才繼續道:“我那時候不像在宮裏,每天荷包裏揣著的散碎銀子隨便一抹就是七八兩,我那會子連個黃豆大的銀疙瘩都沒見過,更別說二兩銀子了。


    我趕集迴來的時候,聽人說縣衙召秀女入宮選秀,被選中的每人能分得二兩銀子,我當時想也沒想,就把自己給賣了!”


    懷袖聽至此,心中不禁唏噓,默了一會子方才忍不住輕聲問:“那後來你娘的病可醫好了?”


    映雪正欲開口,卻聽聞山門外似有隱隱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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