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同於沈鴻飛的是,這一次的索額圖,根本等不及李德全取來禦酒,剛咽了沒兩口,轉過身就將肚子裏的東西吐地稀裏嘩啦,人幾乎虛脫。


    等李德全抱了禦酒迴來的時候,索額圖早被人駕著抬迴家去了。


    經過此番折騰,禦宴是吃不成了,康熙命人撤了宴席,移駕乾清宮。


    走至殿門前,康熙對眾臣道:"朕有些乏了,隻恭親王留下,其餘人等就都跪安吧!"


    眾人施禮後紛紛退出昭仁殿。常寧則隨在康熙身後,緩步走進了昭仁殿西廂抱廈。


    走至內殿,康熙換了身清涼的薄衫,緩緩在茶桌邊落了座。


    懷袖端了兩盞冰鎮梅子汁,剛跨步進門,就聽康熙沉聲斥道:“大膽恭親王,竟敢竄通朝臣戲弄朕的當朝宰輔!”


    常寧的屁股還沒沾著凳子,聽見康熙這麽說,頓時一愣,眨巴著一對黑豆小眼望著康熙,緩緩站起身。


    懷袖也是一驚,卻沒聽明白康熙此話是何意思。


    常寧卻絲毫不緊張,反笑嗬嗬道:“皇兄,您說這話可有失公允,臣弟並非串通朝臣戲弄索大人,而是幫著皇兄您完成心中所願才對!”


    康熙原本沉著臉,聽見常寧這麽說,斜睨了他一眼,抬手點著常寧笑道:“你這猴兒精,八成是喝了猴尿托生的,天生慣會揣度人心!”


    懷袖見常寧如此說,而康熙突然又不惱了,更不解其意,忍不住開口問道:“萬歲爺和王爺方才說的啞謎,奴婢卻是揣不透了,今日王爺好端端的陷害誰了?”


    康熙呷了一口冰涼的梅子湯,示意常寧落了座,含笑向懷袖反道:“你可瞧見了今日是誰吃了癟?”


    懷袖道:“不是沈大人和索大人麽?你們方才為何隻說陷害的是索大人?”


    康熙笑而不答,常寧卻笑道:“你再想想看,沈大人是什麽身份,索大人又是什麽身份?他倆個今日出糗,誰在朝中的聲譽影響更大些?”


    懷袖此刻方才穎悟,輕輕點頭,卻又蹙起了眉心:“雖然王爺說的有理,可是就算是陷害,那也是沈大人陷害索相,與王爺何幹?”


    這迴輪到常寧笑嘻嘻不言語了,康熙手裏搖著扇子,道:“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邊鼓敲的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卻剛好敲在了點子上!


    你想想,今日下午數落眾臣時,除了他能說出那種話,誰還有資格說?正是他這位堂堂的親王,將那麽大頂不忠的帽子扣下來,才壓的眾臣百口莫辯,


    那沈鴻飛不過是借力打力,才敢將矛頭指到索額圖頭上!”


    懷袖頓時了然,緩緩點頭道:“經萬歲爺這麽一提,奴婢也想起來了,索額圖身為群臣之首,也唯有王爺開口,他方才不敢輕易辯駁!”


    康熙點頭,常寧笑道:“話又說迴來了,若沒有皇兄那句賞賜禦酒的精妙言辭,索額圖的癟還不一定做的實成呢!”


    聽常寧這麽說,康熙卻收斂起眉宇間的笑意,淡淡道:“自從明珠倒了,就剩下索額圖一人獨大,他又仗著與皇太子親厚,在群臣中,更顯驕縱!”


    懷袖聽見這話,心知康熙要與常寧談論朝政,便悄然退出了殿外。


    剛走出昭仁殿,迎麵正遇見取冰迴來的李德全。


    李德全見了懷袖,微微拱手道:“懷姑娘,今日之事,大恩不言謝!”


    懷袖淺笑:“你我共同伺候萬歲爺,相互照應本就應當!”


    李德全聽懷袖這麽說,緩緩點了點頭,看了眼裏麵,問道:“萬歲爺跟王爺說話呢?”


    懷袖點頭。


    李德全淡淡一笑道:“看來,這索相的好日子,也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嘍!”


    懷袖聞聽此言,又想起剛才常寧所言,不僅蹙眉道:“索相在朝中貴為宰輔,又是已薨皇後赫舍裏的阿瑪,如今蘭貴人又即將臨盆,再不濟還有皇太子護著,恐怕一時無礙!”


    李德全笑著搖了搖頭:“你還是不夠了解萬歲爺,今日之事,你當真以為咱們主子心裏沒底麽?”


    懷袖黛眉微挑,聽李德全繼續道:“你甭瞧什麽索大人,沈鴻飛蹦躂的歡實,其實,他們不過是咱主子棋盤上的棋子兒,主子要把他們往哪兒擺,他們就得乖乖兒地落在哪兒。”


    懷袖聽見李德全這句頗具深意的話,緩緩點了下頭。


    李德全淡笑道:“今日我賣個老,跟你說句掏心底子的話。


    這偌大的宮院內,不論每天出多少事兒,咱主子心裏都跟明鏡兒似得,他閉著眼,比旁人醒著都清楚!”


    與李德全話別,懷袖獨自緩緩向後院茶坊走,腦子裏不自覺反複琢磨著方才李德全的話。


    萬歲爺既然啥都清楚,那可知她心底所思所想,卻是在那遙遙疆北……


    康熙與常寧直聊至日暮時分,常寧留在昭仁殿用過了晚膳,方才起身請辭出去。


    常寧閑庭信步走至上書房時,見裏麵隱隱亮著盞明燭。心中正納悶,此晚飯間息,誰還留在這裏看折子呢?


    好奇心驅使常寧走至近前,趨身向內一瞧,不禁勾了勾薄唇,推門走了進去。


    “沈大人果然勤政尤佳,怪不得萬歲爺總當著群臣的麵兒誇你呢!”


    沈鴻飛正低頭寫東西,抬起頭瞧見常寧,笑道:“原來是恭親王,微臣失禮了!”說完便要起身。


    肩膀卻被按住,常寧將臉湊近沈鴻飛嗅了嗅,笑道:“這百花玉釀果然是好酒,隔了幾個時辰,還透著股子好聞的甜香呢!”


    沈鴻飛將身子微微向後避了避,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那是當然,禦酒哪裏有不好的呢!”


    常寧卻始終含著黠笑望著沈鴻飛,突然開口道:“沈大人,你至此,還不招認欺君之罪麽?”


    沈鴻飛被常寧問的一愣,目光直直凝著常寧的臉,片刻後,不禁笑道:“果然如人所言,王爺是剔透玲瓏心,不論誰都甭想瞞過王爺的法眼!”


    常寧聞言,笑著直起身子,伸手拍了下沈鴻飛的肩膀,笑道:“後生可畏,好好幹,萬歲爺心裏都有數呢!”


    話落,搖著步子向門口行去,剛走至門前,又轉迴身道:“可有一點,勤政歸勤政,可也別光顧著躲避月牙公主,餓壞了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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