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草非但沒起來,卻是一個頭直直地磕在青磚之上。


    常寧見此情形,知道多說亦是無益,向旁側的太師椅上坐下,端起茶盞淺呷一口道:“本王爺曉得,你是欲報當初懷袖救你之恩。


    可你又如何能知曉本王爺就能救得出懷丫頭呢?”


    蘭草一對清澄的大眼睛巴望著常寧,低語道:“方才王爺親口說……說您對公主師有……”


    蘭草說至最後,因羞怯啟齒,俏臉微微泛出些許紅雲。


    常寧聞聽,笑指著蘭草道:“好你個丫頭,居然敢聽本王爺的窗根兒!要不是如今懷丫頭如此,我定是拿你當成她安插的心腹!”


    聽見常寧這麽說,蘭草忍不住掩唇淺笑,不過轉而片刻臉上又凝結了愁雲。


    “王爺休怪蘭草偷聽,奴婢實在是擔心公主師,她此番尚若再被送迴尚衣局,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您曉得那地方跟紅頂白,拜高踩低慣已成風!”


    聽著蘭草這番話,常寧輕輕點了點頭,輕歎道:“不管怎樣,我與容若相知一場,他如今一走,我又如何就此忍心瞧著懷丫頭落難。”


    “所以,您就更該想想辦法救她了!”蘭草緊跟著急催道。


    常寧無奈搖頭輕歎道:“真正能救得了懷丫頭的人,可不是本王爺呀!”


    “您不是說太皇太後曾經想將公主師指婚與您嗎?何不趁這個機會您開口要了她來府裏!”


    常寧聞言,著指點蘭草大笑道:“你可果真是不諳世事,若我真的將她要了來,別說保護她,就連我自己頭上的王爺帽子,能否保得住都說不好哩!”


    蘭草莫名道:“這又是為何?您是先皇親封的堂堂恭親王,又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太皇太後的親孫子,誰還敢動您不成?”


    常寧卻笑歎道:“旁人的確不敢動本王爺,但喜歡懷丫頭的那個人就偏偏是能動的了本王爺的那個人!”


    蘭草聞言,突然想起先前宮內的傳言,眸光微怔,不禁低語呢喃道:“原來那些傳言皆是真的……”


    常寧沒再說什麽,站起身淡淡道:“這件事非我一己之力能救得了懷丫頭,你也莫再跪了,去吧!”


    蘭草仿佛被常寧這番話突然換迴了神智,伸手緊緊抱住常寧的腿,傾情央道:“王爺雖然自己救不得公主師,可奴婢知道王爺是絕頂的智者,定有法子令萬歲爺動容……”


    聽得蘭草這番話,常寧一對黑豆小眼兒眨巴眨巴,唇角微彎,垂目瞧著蘭草笑道:“好丫頭,你一番話倒是提點了我,或許這一計可行也說不定呢!”


    看著常寧興衝衝出門的背影,蘭草雖滿心露水,卻忍不住露出淡淡梨渦,她相信以常寧的聰敏,隻要他想救懷袖,定能想出妙法!


    ***


    雖然孝莊說過,懷袖凡事皆按最低品階的宮女相待,但因先前懷袖積蓄下不少的人情,蘇麻喇姑自不必說,慈寧宮內其他宮女待懷袖依然如往昔般親切。


    甚至因同情更顯得比往日還情濃許多,加之先前清芷堂內的映雪,渙秋,憐碧等人如今皆在慈寧宮內做事。


    雖然如今幾人也已分配了各司的職務,但幾個丫頭待懷袖的親卻始終未變半分。


    蘇麻喇姑趁著清晨李太醫請平安脈的間隙,偷偷給懷袖和翦月診了脈,又令差人抓了藥。


    不過三日,懷袖便先悠悠轉醒。


    懷袖蘇醒,按照孝莊先前的懿旨,仍送去尚衣局,待蘇麻喇姑問及翦月時孝莊淡然道:“既然她願意隨著她主子,就一並送去吧!”


    至此尚在昏迷中的翦月也與懷袖一並送去了尚衣局。


    這一次再迴來,境遇與之前大有不同,懷袖與翦月被單獨分至一處院落內,每日有單固定送來的衣裳讓她二人清洗,洗完才允許歇息。


    等衣服送來,懷袖幾乎絕望,如此大量的衣物,別說她倆人,就算是五個人來洗都不一定能洗完,更何況,此時的翦月還尚在昏迷中。


    “這一迴,就你們倆個在這個院子裏,主子發話了,任何人不得私自傳你,也不得將嬪妃衣物送來此處浣洗,違令者,一律按抗旨查辦!”


    王公公說完這番話,垂目瞧著地上跪著的懷袖,問道:“我剛才說的,你可聽得明白?”


    懷袖垂目躬身道:“奴婢懷袖聽明白了,多謝公公指點!”


    王公公一對昏黃的眼珠子不停在懷袖周身上下打量,最後落在那芙白勝雪的柔頸間。


    此時天漸趨熱,已換了單薄衣裳,懷袖低垂著眉睫,後頸的一片細致皮肉均露在外麵,王公公幾乎抻著脖子,貪婪向那裏瞧。


    如此美妙的雪肌,不知比菖姑那身糙肉曼妙多少倍,若是有機會親手摸一摸,這輩子也算不白活一迴了。


    如此想時,王公公就這麽瞧著,盡情拿眼神兒占懷袖的便宜,直至門口有小太監輕喚道:“王公公,東院子裏有事兒尋您呢!”


    王公公方才迴過神兒,對著懷袖道:“好生認真做事,莫再想著耍滑頭,本公公可是對你格外留著神呢!”


    懷袖緩緩施禮後,直到望不見王公公的背影了才從地上站起來,揉著酸痛的膝蓋,並未料理那些衣物,抬步先向屋內行去。


    此時懷袖最掛念的,卻是尚未醒過來的翦月。


    自她醒來後,翦月就一直昏迷至今,隻聽說是因落水,卻並不知其落水緣故,聽蘇麻喇姑說,是翦月自己溺水,旁側並無人瞧見,被發現時已幾乎沒了唿吸。


    可是翦月好端端的,怎會落入水中呢?


    懷袖心內始終纏繞著這個結解不開,一切都隻能等翦月醒來後方才能夠真相大白。


    走出黴氣濃重的房間,滿池的醃臢衣物映入眼內,懷袖隻覺心內疲倦頗濃,整個人似被抽走了精氣神一般,從未有過的綿軟無力,跌坐在門前廊下的台階上。


    是因為他已然離開的緣故嗎?


    想起他蒼涼的背影消失在卷卷黃沙之中,懷袖不禁淚水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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