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那枚精致的小瓷瓶,懷袖伸手將其悄悄藏進袖管兒內,隨即下地穿好鞋子,隨著眾人一同走出寢房。


    趁著眾人開始做事時,懷袖悄悄取出揣進袖管兒內的小瓷瓶,擰開蓋子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臘梅清香散入鼻腔。


    懷袖忍不住勾了勾唇,沒想到居然是瓶上好的冰梅消淤散,此乃消痛止血之上品。


    心內暗暗謝了謝送藥的好心人,懷袖用小指小心勾出一些藥膏,仔細塗抹在雙手上的傷口上,又想起昨天映梅送她的那一捆豬大腸,取出來小心翼翼將上了藥的雙手纏好。


    此時,幾個年長的宮女已經將幾大桶太監們穿過的髒衣裳倒進了池子裏,眾宮女開始圍在池子邊清洗衣物。


    懷袖將纏好的雙手伸進水中,有豬大腸的保護,又加之塗抹了藥膏,手上的傷痛比昨天好了許多。


    ”嘻嘻,這東西果然好用!”懷袖望著被裹起來的雙手,暗暗勾了勾唇,正欲低頭做事,卻見旁邊的宮女癡癡望著手中的衣物似神思恍惚。


    懷袖認得她正是昨日挨打的那名宮女,再抬眼時,見菖姑已向著此處走來。


    手肘輕碰了下那宮女,懷袖壓低聲音道:”快做事啊,菖姑來了!”


    宮女恍惚抬起臉,一眼看見菖姑果然正看向這裏,嚇地立刻垂下頭用力搓手裏的衣服。


    此時,菖姑已經繞過水池走至近前,站在那宮女身後片刻,冷不防一腳踹在宮女的腰肋上,那宮女單薄的身子一偏,竟向著水池倒去。


    懷袖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那宮女的衣袖,方才使她不至於落入水池中。


    菖姑跟著叫罵道:”裝什麽病西施?以為有誰能護著你嗎?哼!既然進了這尚衣局,就算天王老子來也奈何不得老娘,少給老娘裝可憐,我告訴你,不好好幹活,老娘有的是法子整你!”


    那宮女半個字不敢吭,隻邊哭邊跪在地上磕頭。


    待菖姑罵夠走向別處,她仍在地上跪著,懷袖見菖姑走向旁邊的院落,伸手將宮女挽扶起來。


    ”這麽多做活的人,她為何單尋你的不是?你可是得罪了她?”懷袖將宮女拉至水池邊,偷偷掏出自己先前的絹絲手帕,小心翼翼為其擦拭雙頰的淚痕。


    此時將她鬢邊的發絲撩開,懷袖方才看清楚,這宮女長得雖稱不上絕豔姿容,五官卻是小巧柔美,此時剛哭過,更如梨花著雨,看著便叫人生出幾分憐惜。


    宮女擦幹淚將絹帕還給懷袖,目含感激的望了懷袖一眼,又環顧一周,輕聲道:”先做事吧,此處說話不方便。”


    懷袖輕輕點了下頭,倆人繼續洗衣服。


    一上午算是稍安無事,至午飯時候,菖姑又抱著一堆衣裳來叫懷袖獨自清洗。


    懷袖昨日已聽映梅說了規矩,便也懶得開口,接過衣裳埋頭便洗。


    菖姑見懷袖如此聽話,反倒有些微感驚詫,站在旁邊冷眼看了片刻,哂笑道:”哼!算你識相!”說完,扭著肥臀走開了。


    菖姑前腳剛走,那清晨被打的宮女便跑了過來,一把將懷袖拉到旁邊的牆後麵躲著,從衣袖裏摸出一個饅頭往她懷裏一塞,轉身便跑開了。


    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懷袖心裏一暖。心知她是怕再次挨打,卻又心驚膽戰地偷偷跑給自己送吃食,如此情誼雖然綿薄卻足以令人動容。


    迅速將溫熱的饅頭迅速塞進嘴裏,懷袖走迴池邊繼續埋頭洗衣,片刻後,待眾人都迴來時,那宮女方才隨著眾人一起走了迴來。


    懷袖側目看向她,見她正衝著自己牽出清純好看的淡淡笑痕。


    做完一整日的活計,大家趁著難得的閑散光陰散開歇息去了,懷袖洗完手邊的衣裳後,站起身,將手上的豬大腸緩緩解開。


    被捂了一整日的雙手雖然脹痛難受,卻已不似昨天那般疼痛難忍,一道道傷口也已結了血疤,雖然看上去仍觸目驚心,總算開始好轉了。


    將豬大腸收好,懷袖趁著沒人留意,向昨日與映梅約好的院落行去。


    行至院中時,映梅已經早她一步先到了,看見懷袖走來,映梅起身迎過來,未說話便上下打量懷袖周身。


    懷袖不解,問道:”你在找什麽?怎麽了?看你緊張的樣子。”


    映梅見懷袖無恙,長籲一口氣,牽著她的手在石階上坐下,道:”我今天聽同寢房的宮女說菖姑又打人了,還聽也說是個新來的,我以為你又挨罰了呢!”


    說話間,映梅由懷裏掏出饅頭遞給懷袖。


    懷袖接過饅頭,笑盈盈點了下頭以示感謝,隨即望著眼前的饅頭輕歎道:”你聽說的八成是我同寢房的那個宮女,說起來,她今天中午還偷偷給我送過饅頭呢!”


    映梅聞言,也不禁慨歎道:”在這尚衣局中,雖然幾位掌事宮女皆是同級,可這位菖姑卻是一人獨大,就連總管王公公不知為何也總偏袒她,其霸道脾性尚衣局內無人不知,你也是時運不濟,偏生配在她的手裏。”


    聽完映梅這番話,懷袖也吃完了饅頭,笑了笑,雲淡風輕道:”左右不過整日洗衣服罷了,隻要我好生做事,她即便生性霸道,又能耐我何?”


    映梅亦是無奈地輕輕點了下頭。


    懷袖突然想起她昨日提及之事,映蓮此刻的身份宮內無人得知,需當萬分謹慎才好。故此小心問道:”你昨日說你妹子叫什麽?”


    提起妹妹,映梅臉上映出溫婉和笑道:”我妹妹宮名喚作映蓮,比我小兩歲,是我唯一的同胞妹子。


    幼時我倆時常一同在山裏打豬草,下河間放牛,我妹妹天生聰穎,又比我長得俊。


    九歲時被村裏張大戶家的寵妾收去做了房裏的丫頭,教會識字還沏的一手好茶,故而入宮後,她被分去了裕妃娘娘的鍾粹宮,而我便來了這尚衣局做粗使宮女。”


    懷袖輕輕點頭,聽映梅所說,與之前映蓮說與她的基本相符,隻當時映蓮並未提及還有這麽個同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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