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裕妃感覺出康熙對懷袖很是冷淡,與木蘭行圍時候截然不同,心想:哼,皇上後宮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憑你有怎樣的才藝長相,沒有果然的心智怎能在後宮之中屹立不倒?就憑你這小妮子想奪寵,還嫩了點兒。


    思至此,裕妃不自覺唇角勾出一絲蔑然輕笑,語氣慵懶問道:“公主師今兒沒給公主上課,這是去哪兒啊?”


    懷袖躬身施禮道:“迴娘娘話,隻是散步偶經此處。”


    裕妃鼻息間冷哼道:“嗬!散步?走得倒挺遠。”


    說著話,裕妃似突然想起什麽,迴身對身後的侍女道:“去拿把素絹扇子來。”身後的宮女應聲去了,不多時,果然取來一把素白色的團扇。


    裕妃接過團扇,向前走了幾步,伸手遞在懷袖眼前,軟語嬌笑道:“今日既然在家門口撞見了公主師,也沒備甚禮物,這個算是臣妾的一點心意,公主師可別見笑哦!”


    懷袖看了眼遞在近前的團扇,伸手接下,捧於兩手之間,跪地謝恩。


    裕妃冷笑兩聲,轉身走入宮院內,撇了眼跪在門口的懷袖聲音冷硬道:“關門!”


    隻聽見哐啷一聲響,兩扇朱紅高大的宮門在懷袖麵前關閉起來,霎時,永巷內又迴複了寂靜。


    翦月站起來,挽扶起懷袖輕聲道:“姑娘,咱們走吧。”


    懷袖緩緩站起身,仰起臉,目光向上移,落在宮門正中的匾額上,隻見上方豎寫三個大字:鍾粹宮


    懷袖凝視那三個爍然描金大字片刻,唇角勾出淡淡的笑,轉身走了。


    走出裕妃鍾粹宮所在的永巷,翦月瞧了瞧四下無人,翻來覆去看著手中的絹扇,低聲嘟囔道:“天氣早涼了,裕妃娘娘為何要送姑娘這絹扇?真是莫名其妙!”


    懷袖淡然含笑,口中低語一句:“虧了裕妃娘娘的良苦用心,她這還真是抬舉我了!”


    翦月沒頭沒腦聽見這麽一句,越發滿頭霧水,她雖然不知其含義,但也知道裕妃為人素來不好相處,約莫猜到這團扇其中必定有緣故,隻一時想不明白,又見懷袖麵色平並不似惱怒,此時不便多問,便悄然跟在其身後。


    二人又走了一陣子,宮殿漸漸稀落,懷袖四下張望,見此處很是寂靜,磚縫子內蒿草蓬勃,似少有人來往修整,不禁疑惑道:“翦月,你確定未記錯麽?我怎瞧這不像妃嬪居住的地兒呢?”


    “我也隻聽說在這個地兒,卻也並未來過。”翦月邊說,邊四下打量。


    瞧這地方卻有幾分荒涼,翦月也心中起疑,她還是早些時候,聽叔父提過一次勤嬪住的這嫻茹宮所居如何偏遠,照叔父所言,約莫就在這附近原應不錯。


    倆人正苦於無人可問時,突然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懷袖心頭一喜,說道:“是銀鈴兒的聲音。”邊張目四下尋覓。


    翦月伸手一指道:“姑娘瞧,那有隻狗兒。”懷袖順著翦月手指望過去,果然見雪白的一團兒,在不遠處的迴廊中邊走邊四下嗅聞。


    懷袖欣喜,向那迴廊內的狗兒走去。“銀鈴兒!”走至狗兒身後,懷袖輕喚了一聲。


    那狗兒迴頭看了她一眼,便跑至懷袖腳邊用頭頂磨蹭,似很是親昵。


    懷袖蹲下身子,伸手撫摸著銀鈴兒柔順雪白的長毛,銀鈴兒伸出粉嫩溫潤的小舌在懷袖掌心輕輕舔了幾下。


    “嗬嗬,你這小東西居然還認得我!”懷袖見這狗兒極通人性,越發喜歡。這時,不遠處隱約傳來女子的聲音。


    銀鈴兒聽見這聲音,扭身撒開四條小短腿兒便跑開了。懷袖與翦月沿著狗兒奔跑的方向尋過去,隻見銀鈴兒撲進一個年紀尚幼的宮女懷裏。


    那宮女輕斥銀鈴兒幾句,抱起狗兒正欲轉身行去,被懷袖喊住:“這位姑娘且留步!”


    那宮女聽見有人喚,迴身見懷袖與翦月已行至她身前,小宮女略打量她二人,見並不認得,又見懷袖的穿扮便以為是哪個宮裏的妃嬪,垂臉躬身道:“奴婢鈴兒給娘娘請安。”小宮女說話時聲音尚顯稚嫩,卻透出幾分伶俐可愛。


    懷袖聽她名喚鈴兒,淺然笑問:“你的名兒怎麽跟這狗兒相似?誰給你取的?”


    鈴兒聽見懷袖如此說,不覺驚詫地抬眼打量懷袖與翦月,確定並未見過此二人,便忍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這狗兒的名字?”


    懷袖見這女娃兒有趣,起心逗她便笑道:“我與這小狗兒認得,自然知道它的名字,不信你瞧。”


    懷袖說著輕聲喚鈴兒懷內抱著的狗兒,那狗兒極聰明,聽見懷袖喚它,竟搖了搖尾巴,汪汪叫了兩聲。


    鈴兒見了笑嘻嘻道:“果然銀鈴兒認得你,你也一定認得我家主子了?”


    懷袖笑道:“我自然認得你家主子,不過這是第一次來拜望,還勞煩姑娘帶路。”


    鈴兒見懷袖長相俊俏卻又不高傲淩人,對她頓生好感,脆聲道:“跟我來吧!”說罷,轉身向長廊另一端行去。


    過不多時,三人來至一處朱紅宮門前,懷袖仰目而望,見上麵果然寫著三個大字:嫻茹宮


    鈴兒引著懷袖與翦月剛踏進宮門,鈴兒懷裏抱著的銀鈴兒便掙開她的手臂向院中奔去。


    懷袖望過去,見院落中央一樹秋海棠花開正豔,花樹下佇立著一位寬衫雲袖的青衣女子,正是勤嬪。


    “懷兒……”勤嬪略微怔愣片刻,趕忙迎出來,伸手與懷袖四手相握,眉宇間除了少許的驚詫,皆是欣然喜色。


    “你突然來,我一點兒沒料想到,隻以為你整日為公主課業操心,哪裏得空閑來我這偏僻所在呢。”勤嬪牽著懷袖的手,將她帶入廳堂內,讓在正廳的軟榻上,趕著吩咐宮女上茶點。


    “這兩日公主請了假,我才得空來瞧你,原早想來的。”懷袖與勤嬪一同坐在軟榻上,雖然隻第二次見麵,卻似幾年未見的故交摯友。


    有些人整日相見,也未必生出深重情愫,而有的人,隻稍見一二次麵,便自然相交於心,這或許便是佛家所稱之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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