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官員皆已輪過一遍,卻勝負未決,然而輪至下半便,便是孝莊手側,雖然諸位親王君王皆坐於此列,但眾多妃嬪也在其間,難免一同參與進來。


    首側頭一個便是月牙,月牙剛才聽見眾人已說去了許多帶月字的詩文,心下已急,先前雖想了幾個出來,又總覺得不夠露臉,此時輪到她,越發心裏緊張起來,竟連剛才想起的幾個不中意的全忘了。站起身張著口,臉憋得通紅卻一個字兒也沒蹦出來。


    懷袖原以為月牙已有了,見此時她竟情急結舌,便低語道:“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月牙聽見,喜地照說了一遍,撫了撫胸口落了座,孝莊笑道:“月牙險些落了地呢!”


    康熙知道是懷袖幫著月牙,也不點破,隻含笑凝望懷袖一眼。月牙調皮地伸了伸舌頭,端起杯喝了一口。


    月牙過,自然便輪到懷袖,懷袖站起身,輕語道:“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話語落,思想之情已顯露無餘。


    對麵容若不禁神情凝望向懷袖,她終究仍是寂寞的,即便此時此刻浮光躍金,熱鬧喧天,她亦如傲雪中的那一隻紅梅,不為外界的喧囂開一絲門扉,這份孤傲的性情果然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似人間富貴花。


    蘇麻喇姑淺笑起身,簡單一語道:“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淺酌落座,跟著便是常寧。


    常寧起身,竟不思索脫口而出道:“我就借蘇麻姑姑的光,就後兩句吧: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話語落,眾人齊聲笑道:“沒有月字,沒有月字!”跟著又是一陣哄笑之聲。


    常寧眨巴著那對黑豆小眼,一臉茫然辯解道:“怎麽可能沒有月字,你們仔細聽好了”說罷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數完了自己也反應過來,八字眉上下抖了抖笑道:“嘿嘿,是我弄混了,應該是前麵那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嘿嘿!”語落,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康熙笑道:“你也該罰!自飲三杯!”


    孝莊也笑道:“我瞧你是饞酒,故意掉猴兒!”


    常寧笑嘻嘻也不作答,斟滿酒喝了三杯才坐下。


    隨後起身的便是一等公頗爾噴。滿族正黃旗瓜爾佳氏頗爾噴曾任內大臣和領侍衛內大臣,其實就是納蘭的頂頭上司,後升任光祿大夫、少保,並兼欽差大臣出京外任職,這次特攜了家眷迴京述職。


    頗爾噴性情豪獷,站起身還為出口,先飲下一杯笑道:“我素知我滿清皇族中,數納蘭世侄文采最厲害,我是不善這個的,且湊個趣兒罷了。”說罷開口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這首嶽飛的《滿江紅》倒也頗合適他。


    頗爾噴坐下,身側陪伴的便是他的女兒昭羽郡主。


    懷袖因方才聽月牙提過她,此時便更多留了一份心,見她阿瑪是那般豪邁性情,這位郡主卻生的粉白柔美,一雙秋目嬌巧含情,蘭花指托著杯盞起身,含笑開口:“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說罷,忽想起這句李清照的思婦詞由她這未出閣的女兒家吟誦稍有不妥,暗暗紅了雙頰,小呷一口,緩緩坐下。


    再下去便輪到裕妃,隻見裕妃今日穿著一如往昔,身上豔麗的橘紅色蝶戀花吉服,寬闊的水袖重重疊疊繡著祥雲枝蔓,大拉翅中心插著枚赤金打造的大玫瑰花簪子,裝飾以如意雲紋的藍色碧璽,其間點綴著幾顆飽滿瑩白的大珍珠,兩側則是拉金絲的流蘇步搖。


    就連胸前的龍華下端,都用金絲線繡著燦然炫目的虎頭菊,衣香鬢影,柔美亮烈。


    裕妃的哥哥,坐在對麵的吳起將軍,隔著中間的空場瞧著群妃中,灼灼耀目美冠群芳的妹子,臉上早已喜不自禁。


    此時見裕妃款款起身,若不是忌憚康熙與孝莊在坐,恐要當場喧嘩出聲也不一定呢。隻見裕妃朱唇開啟道:“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裕妃出口竟然是辛棄疾的《西江月》這倒頗令懷袖對這位濃妝豔鬢的娘娘另眼相看,沒想到她腹中還頗存些筆墨,竟不似她兄長,不過二人皆喜出風頭,倒有些像同胞兄妹。


    裕妃過後,惠妃吟誦一首:“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自淺酌落了座,惠妃顯然比裕妃懂得收斂心性,二者一對比,越顯出惠妃寧靜和婉的品性。


    之後又隔過幾個嬪,跟著便是索額圖的女兒寶蘭。


    寶蘭今日的裝扮也是竟芳鬥豔,大拉翅旗頭雖然沒有裕妃那麽張揚,卻玉雕花蕊層層疊疊,金錕點珠,粉紫色雙桃花的吉服格外絢爛惹眼,連米白色的內衫都繡著藍粉相間的菱形紋飾,精致的繡工一看便知是蘇杭繡工中的上乘技藝。


    寶蘭的吉服太與眾不同,令懷袖也不得不側目,反觀裕妃,雖然服飾同樣華貴豔麗,卻也沒有此工藝精湛,看來是特例賞賜的,康熙果真待這位赫舍裏的親妹子與旁的嬪妃不同些。


    因前麵詩文已說的差不多,寶蘭早已思維枯竭,卻不想錯過如此表現機會,仍端了杯站起身,眉頭深鎖,側臉沉思片刻,對麵的索額圖已略顯緊張,恨不得能起身替下寶貝女兒。


    寶蘭思考片刻,突然興奮道:“有了有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不知……”詩文說出一半,卡著一時思索不粗出來下文,所幸的是已說出了“月”字。


    常寧聽見,黑豆小眼一閃,笑著大聲接道:“不知天上月餅,今夕多少錢?”眾人聞聽,轟然笑地前仰後合,連孝莊也放下杯盞,用帕掩了口。


    康熙也笑,卻和聲道:“蘭貴人已是不易,詩句裏已有月字,算過了,算過了。”


    寶蘭雖知道恭親王詼諧自己,但聞聽康熙終究向著她說話,仍喝了口酒,喜滋滋地落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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