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站在一旁的常寧突然插話進來:“老祖宗剛才不是說想尋個解悶的法子麽?我倒是想了一個出來。”


    “哦?你說來聽聽。”孝莊饒有興致問道。


    常寧說:“不如咱們也舉辦一次鬥茶大賽怎麽樣?”


    月牙嘟著嘴道:“我還當六叔有啥好點子呢,鬥茶有什麽稀罕的?我總瞧見那些文官與我皇叔父談論這些茶啦道啦之類的,聽著就覺著無趣!”


    常寧卻笑著搖頭說:“我自然不是讓那些士大夫來鬥茶的,那些老叟看著也無趣,我想,既然咱們來了承德行館,自然都是自家的親眷,縱使有外臣也都是些進臣,咱們隻尋內親女眷中精通茶道者進行比試,凡參與者除了鬥茶外還要演繹茶藝,也讓平日深居內院後宮的女子們一同快活不好麽?”


    孝莊對常寧的這番話大為中意說:“你六叔的這個提議甚好,平日裏那些宮妃命婦們隻居深宅內,縱使身有技藝也都被埋沒了,不如趁此機會,也給眾女子一個露臉的機會,再說,茶藝也屬雅趣,及時女子參與也並不失皇家的身份,我看就這麽定了。”


    說罷對常寧說:“這件事兒就交給你去料理,先奏明皇上,叫他擇日子,再查訪登記參賽的人選,不拘身份高低貴賤,凡有技藝在身者皆可報名參加!”


    常寧接下懿旨。轉眼到了傳飯時候,常寧請辭去了,孝莊留了月牙公主共同用膳,晚間便留宿在鬆鶴齋。


    且說常寧跟康熙提及舉辦鬥茶一事,康熙當下應允,並傳內務府撥了銀兩,選定了日子,並專門挑選了承德避暑行宮中景色最為精致怡人的月汐凝嵐殿舉行鬥茶會。


    孝莊心知懷袖平日便喜愛烹茶,便推薦了她去參加。懷袖原本不願做這種拋投露臉的事,無奈推不過太後懿旨,也隻得應允。


    大清因是滿洲皇族,馬背民族掌管政權,無論上至宮闈還是下至民風均比前明開化許多,但如此正式地舉辦隻由女子參加的競技活動還尚屬首次。


    平日那些嬪妃命婦們,多半深居閨閣之內,有機會在正經場合拋投露臉的機會極少,更別說一展技藝了,但自古脂粉隊裏英雄多,沒機會不代表沒本事。


    此番康熙皇帝特寬赦了等級規製,上至妃嬪,下至皇室親眷,甚至侍妾,隻要身懷茶技者皆可參加。


    因此,眾多女子但凡略覺手段技藝說得過去的,皆報名參選,最重要的是若拔得頭籌,可在皇上太後麵前露臉兒,這等難得的機會誰願意錯過?


    康熙親自過目參加者名單,見人數超出想象地多出數倍,又尋常寧商議,這其中定是各番技藝混雜其中的,便又細細地擬了幾個具體的參賽醒目名諱下去,例如:鬥茶,茶藝,茶趣,鑒茶,茶博士等等。


    擬過新題之後,又叫將題名再次分下去,凡報名者皆勾選各自擅長項目,可多勾也可全選。


    又因項目增出來不少,且人數眾多,再加上康熙興致極好,同時為討孝莊歡心,便將原本定的鬥茶會改為茶藝大宴。


    由先前的一日改做三日,此旨一宣,原先隻當時玩玩兒的眾親眷內臣,竟皆當做正經事兒準備去了,隻可惜此處不比京城尚可請專門的茶藝師父教授技藝,且可備翻閱借鑒的資料也是極有限的,便更憑借各自平日裏修煉的本事了。


    月牙公主早早便將單子要了來給懷袖勾選,懷袖一一看過,先勾了‘鬥茶’‘茶趣’,看了最後一項問:“這茶博士是做什麽的?”


    月牙公主解釋道:“這一項我問過六叔,他說是知趣問答,具體規則是這樣的,事先選定幾名博學的親王臣子,或在場其他懂得茶事的也可現場提問,被提問者居中迴答,全部問題迴答上來最多的便被封為茶博士,據說這一項的賞賜是最重的呢!”


    懷袖聞聽覺得前麵那些多是脂粉技藝,唯獨這一項涉獵見識廣博,倒有趣些,便用筆勾了。


    月牙見了驚詫道:“師父太厲害了,居然上來先勾了這茶博士,你可別小瞧前麵那些士大夫們,我常見他們聚在一起談論茶酒經史這類話題,個個說的頭頭是道,專門揀旁人生僻的故事顯示自家的本事,到時候定會出些刁鑽的題目為難師父。”


    懷袖反不以為意笑著安慰月牙公主道:“左右不過是玩的,又不是去比試功夫,也不為躋身瓊林,輸了就輸了,不礙什麽。”


    月牙公主感歎道:“師父真是心境似水一般清澈。隻是我那日見師父煮茶手藝嫻熟,為何不勾茶藝一項?”


    懷袖笑道:“茶藝必定會者居多,自高祖入關以來,甚崇中原文化,咱們滿族親貴們也紛紛效仿中原的文雅騷客烹茶煮酒,吟詩作賦,且不說是否真正得了漢家文化的精髓,就表麵而言哪家不是續了漢家的侍妾並要求略懂絲竹茶道的?或是請茶藝先生教授個一招半式的也好附庸風雅,此次遇到這樣難得的機會必定爭著顯這個能,我何苦去湊這個熱鬧?”


    月牙聽著默默點頭,末了說道:“師父說的有道理,隻是這樣一來,這一項怕是又成了擺設,給那一位邀寵增些顏色的戲碼罷了。”月牙邊說還邊不服氣的撅起俏唇,眉角眼梢皆掛著不屑。


    懷袖見狀笑著退了月牙一把說:“莫非你有了意中人不成?怕人奪了頭彩憑自在這裏拈酸吃醋。”


    月牙被懷袖取笑的臉微紅,卻也並不大在意,隻輕聲慨歎道:“我隻是不懂皇叔父為什麽那麽喜歡那一位,她事事要爭頭籌,總攪得皇叔父的後宮一股煙火味兒,可皇叔父還總縱寵著她……”


    懷袖耳中聽著月牙如此說,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日騎馬被黑牛追趕,最後出現在康熙身邊的那位華貴豐豔的裕妃娘娘。


    但這些隻是在腦中一掠而過,懷袖轉眼便丟在腦後,唇邊蕩漾著溫和淡笑,那些事與她無關,她不過去玩玩罷了。


    如果再深究目的,或許還有機會見一麵他,尚若這一夙願達成,這些於她已足以,後宮的紛爭又有哪朝哪代停歇過,隻要不幹她的事兒,便皆是浮雲微塵。


    轉過天茶藝大宴正式拉開帷幕,月汐凝嵐殿正殿內早已設下幾排鎏金綴玉的盤龍大宴長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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