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月聞聽懸著的一顆心算總落了地,拜別了蘇麻喇姑去到後園,果見茶樹叢內一席卷著的晾曬茶葉用的竹席,便再不生疑,抱起竹席迴了知畫齋。


    蘇麻喇姑隻靠在床邊小憩少許時候,天光便漸漸翻出了光亮,起身看了看身旁的懷袖,仍安然睡著,蘇麻喇姑躡手躡腳下了床,剛起身正準備去開門,卻聽見床上窸窣聲,迴頭見懷袖竟掙紮著坐了起來。


    “你起來做什麽?還不快躺迴去,當心再掙開了傷口。”蘇麻喇姑趕忙去扶。


    “昨夜叨擾姑姑一整晚,讓姑姑也不得安睡,懷袖心已不安,趁此時外麵人少,我便迴去了。”說著撩開被欲下床。


    “先別跟我說這些,你且養著別動。”蘇麻喇姑想阻攔卻不敢上前與其揪扯,而懷袖卻已掙紮著下了床。


    期初頭有些暈眩,想是失血的緣故,幸好懷袖平日身體還算健朗,略穩了穩心神便感覺好了許多,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物,麵樓窘色道:“姑姑,我這衣裳。”


    蘇麻喇姑看了眼懷袖身上血跡斑斑的黑色夜行衣,她此時這身裝扮出去若被人瞧見,定會當即送去慎刑司拷問,蘇麻喇姑便向櫃子裏取了件自己平日的素服給她換了。


    懷袖將自己的衣物收拾起,用手按住右臂的傷口“撲通”跪地給蘇麻喇姑磕了一個頭。輕聲道:“謝謝姑姑的救命之恩,我……”


    懷袖話說了一半,被一根手指止住唇,蘇麻喇姑將她小心翼翼攙扶起來說:“我並不想問你什麽,隻要你明白自己的心就好。”


    懷袖心中忍不住感服,原先隻以為蘇麻喇姑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才得眾人尊重,卻沒想到眼前看似恬淡靜闊的一個普通女子,竟懷揣著一顆佛心。


    懷袖感念之餘,心緒也被剛才的那一番話戳得比身體上的傷口還疼數倍“明白自己的心……”,正是因為明白自己的心才受得此時此刻身心俱摧的疼痛,又迴想起昨晚……懷袖再忍不住一雙晶瑩明眸洇起水霧。


    蘇麻喇姑讀出了懷袖眼中糾葛的複雜情緒,那平日裏如水一般純淨的眼眸此時竟蒙上如此的疼痛,蘇麻喇姑忍不住心中也被扯地一疼,口中暗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懷袖手握住傷口,正欲轉身時,突然想起什麽,低聲懇請:“姑姑,昨晚那一隻射中我的金針鏢能否給我?”


    蘇麻喇姑沒料到她會提這個,怔愣了片刻轉身取了那隻金針鏢遞給懷袖,懷袖接過鏢緊緊握在手中,轉身離開了蘇麻喇姑的佛室。


    看著消失在月門外懷袖略帶蹣跚的身影,蘇麻喇姑忍不住淺淺歎息:“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懷袖迴到知畫齋的時候,翦月早已起來收拾屋子,懷袖昨晚一夜未歸,她右眼跳了一宿,心神惴惴不寧,突見懷袖出現在門口,翦月趕忙迎過來:“姑娘可迴來了。”話音未落瞧見懷袖身上的衣物不對勁。


    翦月曾伺候過蘇麻喇姑,一眼便看出這身素服是蘇麻喇姑的,淺笑問道:“姑娘怎麽穿著蘇麻姑姑的衣服?”


    “昨晚與姑姑談佛頌經至深夜,卷意襲來不小心打翻墨台,弄髒了裙子。”懷袖語氣悠然,淺淡迴應後徑自走入臥房。


    翦月隻當懷袖一宿未眠,身體疲倦神色不好,便也沒多問。


    懷袖歪著床榻內休息,身體的乏力與疼痛道還在其次,心中一份無處安放的蕭然失落的感覺攪擾著讓懷袖無法安然於當下,斜倚床欄,眼望窗外,神色渙散。


    右臂的傷口因為靠坐姿勢擠壓發出陣陣鑽心的疼痛逐漸向身體的各處蔓延,唯一無法探入的是如冰凍的心靈深處……


    “姑娘,洗漱用膳吧,一會兒還得去陪太皇太後誦經呢。”渙秋輕聲催促道。並端了一銅盆溫水進來,見映雪已經拎著食盒走進來。


    翦月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渙秋和映雪暫退出去,端了杯茶悄然來到懷袖床前:“姑娘先喝口茶簌簌口,醒一醒精神,待會兒讓太後見了這幅模樣免不得多問。”


    此時的懷袖已被傷口的疼痛麻痹了神經似的仿佛飄渺於世之外,世內景象竟全如夢似幻的不真實起來。


    “姑娘,是哪兒不舒服麽?”翦月瞧著懷袖空洞無焦的目光盯著仿佛不認識自己似得,慘然的臉色有種瀕臨絕望的蒼白。


    翦月隻覺得眼前這個昨天還明媚嬌顏若欲綻牡丹似的女子,此刻卻如被攝取了魂魄,隻留一具毫無知覺的軀殼,翦月皺著眉心中暗生疼惜,忍不住伸手握住懷袖涼如冰淩般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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