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過幾場雨後,秋意已頗濃,院落西牆邊的幾株元寶楓,已全被秋意渲染成赤霞色,似火如雲,霏靡繽紛,十分豔麗奪目。


    懷袖佇立在廊上,瞧著那一片雲蒸霞蔚的喧紅,眼內卻絲毫掀不起半分興致,瞧了一陣子,覺著沒甚意思,轉身迴了屋子。


    “真是無聊至極!”懷袖幽幽地抱怨道,隨意撿了本書轉向軟榻,斜倚著翻了幾頁,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隻好將書丟在一旁,托著粉腮盯著黃花梨茶幾上的定窯茶盅發呆。


    “咦?原來小格格真的在府裏。”突然,門簾一挑,紅晴探頭進來看見懷袖,笑道。


    懷袖扭頭瞧了紅晴一眼,又將目光調迴至茶盅上。


    “素兒和雪雁那倆丫頭呢?怎麽一個也沒瞧見?”紅晴見懷袖神色慵懶,走進來,笑盈盈問了一句。


    “我嫌她倆聒噪,叫她倆去旁處逛去了。”懷袖懶懶道。


    紅晴早聽說這幾日懷袖心情不好,今日見此情景,果然,又想起她好些日子沒出過府,不禁笑意更深。


    “姐姐去了佛堂麽?怎麽你有空來我這兒?”懷袖撇見紅晴笑地莫名其妙,原本懶得說話,卻忍住不開口詢問了一句。


    紅晴聽見懷袖問,笑道:“小格格這些日子沒出門,可有人想念的緊呢!特托我來做鴻雁的。”


    懷袖聽見這句,忽地坐起身子,見紅晴眼梢蘊著曖昧之色,又靠迴軟榻上,也不瞧紅晴,悠然道:“我沒興致與你說笑,你若沒旁的事,快去伺候我姐姐要緊!”說罷,懷袖合上眼,一副“莫理我”的模樣。


    紅晴瞧見她這樣,不禁笑意更深,悠悠歎息道:“哎,當真是心無靈犀,納蘭公子隻有歎息的份嘍!”


    “你,你剛才說什麽?”懷袖猛地睜開眼,目不轉睛盯著紅晴問道。


    紅晴從身後抽出一封淡藍色的名帖簽,笑意盈然睨著懷袖。懷袖瞧見那名帖,躍起身一把奪過來,見正麵正是那熟悉的褚河南體。


    正欲拆開看,見紅晴探著頭站在身後瞧,懷袖一掃方才的懶散模樣,盈盈笑推著紅晴向門邊道:“紅晴,我二姐那怕是早出了佛堂,你快去吧,二姐身邊一刻也離不得你。”


    紅晴笑著道:“往日我們傳個信兒,還得二格格幾句好話兒呢,早知道如此,我便將這名帖送至二格格那兒去了。”


    懷袖聞聽,趕著陪笑道:“好姐姐,改日我出府去,將那勾欄胡同的水晶豬手帶一份迴來給你。”說著話,已將紅晴推出門外,眼見紅晴去了,懷袖才折迴軟榻前,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張名帖細瞧。


    藏藍色的硬質名帖上印著暗色水紋,十分精致,上麵用銀色墨條撰寫著清麗整齊的蠅頭小楷,懷袖隻瞧著上麵的字,就已經悸動不已。


    自從那日分別,她再沒見過容若,後來容若再沒來府中找過她,她也沒再去明府,但心中,卻似有一根無形的絲線,縷縷牽絆著心思,剪不斷,理不順,卻也放不下……


    打開名帖,一張素紙箋滑出來,掉落在懷袖的裙衫上。懷袖拾起展開,依舊是熟悉的褚河南體。懷袖唇角牽動,露出一彎新月般的笑意,輕輕展開信箋,認真讀下去時,不自覺漸漸蹙起了眉心。


    隔日,刮了一宿的風,清晨時候,風清日朗,天淨地如倒扣過來的鏡麵,湛藍如夢。一絲雲也沒有。


    懷袖一早便換好了妝容,沒叫雪雁隨著,獨自牽著馬兒出了兵部尚書府。


    平日,府門口的侍衛見著懷袖出府,總喜歡趕著出來給她請安,因為懷袖愛笑,十分討眾人喜歡。


    可這幾日,府內人人皆知小格格心氣不順,侍衛們見了也都遠遠地繞著走,今日見她獨自出門,都躲在門房內,誰也不敢多問一句。


    懷袖策馬來至南城大街時,見一白一紅兩匹馬已等在十字街頭。那白馬上端坐的年輕男子,正是那日在紫鳳樓聽戲時候見過的,與容若一起的男子。懷袖催馬上前,含笑對那男子拱手道:“再次相見,幸會!”


    那男子也和笑與懷袖打招唿,相互問候過,懷袖隻與那年輕男子並轡而行,卻絲毫不理會後麵跟著的容若,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投向他。


    閑聊中,懷袖得知這位男子人稱“黃三爺”府上是內務府造冊的皇商,世世代代都做宮裏的生意,懷袖方才了然,為何第一眼瞧見這位黃三爺,便覺他富貴至極,原來如此。


    出了城,三人策馬提速奔跑起來,不多時,便來至一處秋闈的獵苑。黃三爺迴頭對容若道:“容大人,我們都是托你的福,才能來這皇家獵苑行獵,還勞煩你先去打個招唿吧。”說罷,從腰間取出一塊黃橙橙的腰牌遞給容若,笑看向容若道:“這是我平日進出皇城的腰牌,拿著這個好說話些。”


    容若接過腰牌,策馬先先行過去,留下懷袖和黃三爺隔著一段距離等著。


    皇家的獵苑,自然有侍衛把守,且守衛多半是禦林軍,容若因是禦前一品帶刀侍衛,那些人大半都認得他,見了麵十分客氣。


    懷袖遠遠瞧著容若與為首的一名侍衛聊幾句,後又拿出黃三爺遞給他的那塊金牌給那侍衛看,那侍衛一見金牌,趕忙手搭涼棚向懷袖和黃三爺這邊看過來。


    隨後,容若不知又跟那侍衛說了些什麽,那人連連點頭,容若方才轉身折迴來,對他二人笑道:“都說好了,咱們進去吧!”


    三人策馬進入了秋闈獵場。


    這秋闈獵場,原本是距離京城南郊十幾裏的一大塊空場子,因這一帶林密草深,許多山野小獸喜歡躲藏其間,且其中有一片水澤,澤旁蘆葦搖曳,如青紗幔帳,夏日暑熱時候,策馬行至其間,仍是涼風沁沁,很是舒服。


    順治帝時候,便將此處圍了起來,作為皇家獵場,常帶著眾貝子貝勒來狩獵,順帶研習騎射功夫,因其地處京城南郊,便特賜名為“南苑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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